第53章
但苏妲己也說過武二郎最重信诺,只要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自己肚子裡的冰蛊一时也解不掉,不如先往南荒碰碰运气。如果真找不到霓龙丝,就找机会跟他一道逃跑好了。有這個膀大腰圆的保镖在旁,至少能保住性命吧。
打定主意,程宗扬推閞房门,长笑道:武兄一场好睡啊!
卡,程宗扬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柴房鼾声全无,静悄悄空无一人。
程宗扬呆若木鸡地看着空荡荡的柴房,酒意立即醒了一半,接着怒火中烧。什麽狗屁英雄!一言九鼎的好汉!竟然不声不响地自己溜了!
程宗扬正在发狠,月色忽然一暗,一個庞大的身影掠過墙头,大鸟般落在院中,沒有发出丝毫响声。
程宗扬一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喜出望外地叫道:武二爷!
月色下,武二郎脖颈中斑斓的虎斑愈发狰狞,双目犹如虎睛,散发出碧幽幽的蓝光,身上衣裳還沾着斑斑血迹。程兄。武二郎矜持地拱了拱手,沉声道:蒙程兄相助,为武二解去镣铐。此间事情已了,武二特来相谢。
程宗扬笑道:区区小事,何劳相谢。武……
武二郎浓眉一扬,双手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一别,咱们後会有期!說着腾身而起,跃上墙头。你說什麽?程宗扬跳了起来。他见武二郎回来,以为他刚办完事,现在守信回来为自己效力,沒想到這厮两句场面话一說,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叫道:武二郎!你說话還算不算数!
武二郎从墙头上扭過头来,二爷說過什麽?
我們說好的!每月十個金铢,你跟我走一趟南荒!
十個金铢?武二郎一哂,满脸不屑地說道:你把二爷看得也太贱了。再說了,二爷什麽时候答应過你?
程宗扬一呆。当时武二郎只是抖了抖手上的镣铐,让自己给他打开,自己以为他是答应了,但实际上這厮根本就沒提去南荒的事。
武二郎傲然道:想起来了吧。二爷說话算话不假,但你要把二爷沒說過的话硬栽到二爷头上,二爷可沒那麽好的脾性和你磨牙。二爷過来谢你一声,已经给足你面子,再想得寸进尺,小心二爷跟你发飙!
程宗扬這才想起来,水浒那帮好汉,說白了其实是群土匪。裡面的英雄固然豪气干云,义气深重,耍起无赖时也相当在行。鲁智深让镇关西切肉,连寸金软骨都要细细剁成臊子,不带半点肉星在上面。武松更不用說了,十字坡调戏孙二娘,快活林借酒闹事,醉打蒋门神,虽然不欺负良善,但也不是什麽好鸟,一個個都是坏小子出身,是自己太蠢,把臭流氓当成英雄好汉。武二郎见他无话可說,嘿嘿一乐,拱手道:告辞了!
程宗扬黑着脸坐在柴房裡,武二郎這一走,就自己挑的那些奴隶,去南荒跟送死沒有什麽区别。早知道挑些身强力壮的,就是戈龙那种也好。
程宗扬对南荒一无所知,但這裡的人說起南荒,都如谈虎色变,让自己也犯起了嘀咕。程宗扬对野外的知识仅限于乘车郊游,南荒是什麽模样,他连想像也想像不出来。
如果有辆越野车……
那個该死的武二郎!想到武二那副无赖嘴脸,程宗杨又是一阵恼火。
上当了吧。凝羽不知何时从黑暗的阴影中走出。
程宗扬沒好气地說道:侍卫长找小的有什麽事?
凝羽盯了他半晌,你和西门庆說了些什麽?
我该告诉你嗎?
凝羽盯着程宗扬的眼睛,彷佛要看入他内心,過了会儿慢慢道:西门庆不是你看上去那麽简单。這個人……其实武功深不可测。
西门庆身兼武功程宗扬并不意外,但能让凝羽說武功深不可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在程宗扬印象裡,西门庆应该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养几個打手仗势欺人還行,說他本身就实力不凡,更像是笑话,自己也是因为這麽认为,今晚才敢屡屡出言嘲弄,一让西门庆下不了台的。
他跟武二郎比,谁更强一些?
若不是他有伤在身,武二绝非他的敌手。倒是武大有一拚之力。
程宗扬愕然以对。這是個什麽世界?武大郎竟然比武二還强,西门庆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凝羽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听說醉月楼的红牌都在你手下输得心服口服,果然好手段。
這個世界的人有几個知道G点?程宗扬也不怕有人拆穿,笑道:侍卫长想试试嗎?
凝羽脸色一冷,接着又微微生出红晕。
程宗扬正诧异间,凝羽忽然往後一退,隐起身形。
门帘呼的卷起,武二郎一弯腰,魁伟的身体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挤进柴房。他双手一圈,抱住手臂,大刺刺道:喂,你是不是要去南荒?
程宗扬沒想到武二郎会去而复返。但被這家伙摆過一道,程宗扬小心多了。仔细打量下,只见武二郎神态依然威猛无俦,只是衣上又多了几滩血迹,肩头衣衫破碎,露出一個血肉模糊的伤口,显然刚跟人交過手。
一瞬间,程宗扬想起西门庆在酒宴上的话:武二杀了不该杀的人,如果今晚沒有离开五原城,只怕一辈子都走不了了。
程宗扬心裡顿时笃定下来,笑着慢悠悠道:是啊。
好!二爷就带你走一遭,每個且不說多的,给二爷拿一千银铢!
這价格足够买下阿姬曼了。你既然狮子大閞口,我也不客气。
我們以前說好是十個金铢,二百枚银铢吧。
武二郎冷哼一声,少看扁了二爷!想当年二爷都是拿大秤分金,十個金铢你也說得出口!
确实是說不出口。那就……這個数?程宗扬犹豫着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枚金铢?我呸!武二郎转身就走。
程宗扬心裡默数三下,武二郎果然旋风般转回来,二十就二十!二爷今天给你個面子!
程宗扬讶道:我說了是二十枚金铢嗎?
武二郎顿时气结,忍气道:你說是多少?
程宗扬坚定地伸出两根手指,两枚银铢!
武二郎虎目恶狠狠盯着他,忽然叫道:裡面的!给二爷滚出来!小心我一掌拍死這個混帐小子!
凝羽握着刀柄立在程宗扬身後,淡淡道:二爷若是不愿去,就不用去了,白湖商馆难道還請不来人嗎?
武二郎提着西门庆的人头祭奠了哥哥,想着不和那小子交代一声,直接走人,未免太不仗义。武二爷光明磊落的汉子,当然要把话說清楚,于是便回来找程宗扬。谁知他在鸳鸯阁杀人行凶,已经惊动了五原。城内大批护卫都被调动起来,处处设防,武二郎虽然身手高明,也敌不過满城护卫。冲突中他伤了几名好手,自己也负了伤。眼看天色将亮,一旦露出行踪,众人围攻下,只怕讨不了好去。
武二郎前思後想,乾脆還是躲进白湖商馆,顶多跟那小子走一趟南荒,也好過在這裡送命。他屈尊回来,想着姓程的小子肯定感激涕零,不料他趁机压价。两個银铢,還不如码头扛包的汉子,气得武二郎几乎咬碎钢牙。
程宗扬对他铁青的脸色视若无睹,两枚银铢,月底给钱,每月扣一半,等从南荒回来,再行补齐。說着他把敬称也省掉了,直接道:武二,你看怎麽样?
武二郎猛虎般的胸膛起伏片刻,然後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头来。形势比人强,他若不答应,出了大门未必能再活着回来。
那好,一言为定。
程宗扬笑逐颜开,那就這样說定了。天不早了,二郎早些歇息吧。
武二郎悻悻然离閞,凝羽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放开手中的刀柄。
两個银铢已经够低了,你還要扣去一個。不怕他真的翻脸嗎?
程宗扬认真道:像這种求职者,你要研究他们的心理,愿意每月拿两個银铢的,根本不在乎再少拿一個。武二摆我一道,如果不是他运气太坏,我就吃了大亏。
现在让他替我白干三個月,大家也算扯平了。
凝羽思索着他话裡的意思,忽然听到程宗扬问:哎,你找我什麽事?
凝羽霍然转身,弯刀闪电般挥出,架在一人颈中。
今晚這柴房跟赶集一样,人来了一茬又一茬。不晓得什麽时候又来了個人,武功不俗,加上刚才在沉思,凝羽居然沒第一時間察觉。這次来的倒是個生面孔。那人约三、四十岁年纪,眉目疏朗,面如冠玉,颌下留着三绺长须,头上戴着一顶嵌玉的道冠,身上穿件宽大的黑色道袍,看上去气度凝然。凝羽的月牙弯刀架在颈中,那人只略一错愕,便从容下来。
這身衣服看起来很眼熟……
程宗扬猛然想了起来,你是太乙真宗的!
那人含笑施礼,徐徐道:太乙真宗门下赵行楷,见過两位。
那人态度虽然谦恭有度,但他一閞口,程宗扬背後汗毛立刻竖了起来。這人的声音与他昨晚听到的一般无二,正是深夜突然行凶,暗算同门的那個赵师兄。
原来是太乙真宗的故交。程宗扬强笑道:不知道赵师兄是哪位教御门下?
赵行楷道:蔺师采泉,向尊驾问好。当日一别,蔺师一直心有怏怏,後来听闻噩耗,更是夜不能寐,特命我等在隘口守候。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等寻觅多时,今日恰有弟子见到程兄。贫道不惴冒昧,星夜赶来拜会,未及通报,還望两位见谅。
凝羽听說是太乙真宗,不禁对程宗扬的身分多了一重怀疑。那赵行楷的神情像是有话要說,凝羽不屑在旁偷听,收起弯刀,转身欲走,背後却被人悄悄拉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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