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孙入瓮
觉净微不可察地往后移了一点,正色道:“恐怕要叨扰姑娘一晚,明日一早贫僧必会离开。”
铃兰哪裡关心他明日什么时候离开,只是狐狸猎兔一般地追着他的视线:“你怎么不走了?”
自然是要留下来听铃兰想对孙喜說什么,猜她日后的打算。
觉净心知铃兰這是明知故问,因此也不答她,稍许偏過了头,让两人之间不至于显得太過暧昧多情。
铃兰站起身,居高领下地看着他,食指的指尖自他的额角游走到了耳后,而后拇指又伴着食指一起轻拂他的耳廓:“此时不走,是想要留下来看我怎么勾引男人的嗎?”
此情此景真是宛若子夜时分的天籁,极致吸引又让人不寒而栗。
桃儿就是直面這样场景的可怜人,自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不知当如何吐出来。
若她记得不错,眼前這個男人乃是如今最受爱戴的高僧,九五之尊都对他敬之重之,高官权臣谁都得让其几分,现下却被铃兰這般调戏。
姑娘果然神勇。
反观這位国师,也的确不是凡人,在铃兰這样的美人面前,竟然也坐怀不乱,连吐息都未受干擾,只是淡定起身:“饮酒伤身,姑娘一会還是饮茶吧。”
他說完便自顾自地进了裡屋,可依桃儿看来,喝酒的那個人却不像是铃兰,反而像是觉净。毕竟铃兰的肤色還是一如既往的白皙,而觉净的耳朵却能滴出血来。
铃兰大获全胜,也无意逼人太紧,却還是冲着那人的背影有意大声說:“师父一向守礼,這是累了?怎么在女子的房裡横冲乱撞的。你放心,床上的褥子是今晨新换的,還熏過香呢,若是累了便暂歇一会吧。”
觉净笔直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但有那么一瞬,他脚下步子却似乱了节奏。
铃兰低头轻笑:“還学会逃跑了,真是愈发沒有意思。”
“你說什么?”桃儿沒听清,问道。
“沒什么,你将桌子上收拾一下。”
铃兰吩咐了之后便走了出去,站在二楼往下望去。
孙喜小少爷头一次来這样的场所,显得兴奋万分,一双眼睛带着些少年气的警惕四处打量,不知道心中是不是還在担心会碰见熟人,以至于回家去被自己的父亲扒掉一层皮。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铃兰,又是起哄又是调笑,皆让她下楼来弹一曲。
可铃兰一概不理,仍是将孙喜盯着,直到孙喜也看见了她。
围栏之后,缎面红裙曳地,如云青丝盘起,未做丝毫遮掩的光洁脖颈似红莲上的白雪,耳下微晃的金耳饰在雪山上投下朝霞。
孙喜喉结微动,恍然间以为自己看到了神女。
而此刻神女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让他霎时明白究竟何为一笑倾城。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周围安静了不少,一個左拥右抱的男人用满是醉意的声音說:“铃兰姑娘久不露面,莫說听曲,连房门也不愿出,怎么好不容易出来,却看上了這样一個生瓜蛋子。”
若是平日裡,孙喜必定一蹦三尺高,可此刻他却看痴了,一時間竟沒有反应。
“嘿,生瓜蛋子。”铃兰冲他轻挑眉间,“他们說我看上了你,那你要不要上来陪我聊聊天?”
孙喜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像是猛然醒悟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楼,几乎沒从楼梯上摔下来,又惹得众人一番嘲笑。
房裡经過桃儿一番收拾已经可以招待第二個人了。
铃兰看着孙喜坐在桌边如坐针毡的模样,有意并不主动說话。
孙喜搓了搓手,有些紧张:“今日去城门口,沒瞧见铃兰姑娘,担心出事,因此来看看。”
铃兰点点头:“我今日有事,所以沒去。”
孙喜下意识接口道:“今日蝉鸣寺的觉净师傅也沒過去。”
他自然沒去,不仅沒去,此时還就在裡屋,听着他们的谈话。
铃兰的笑有些收不住,只能低下头掩饰了一番。
孙喜只当她在笑话自己,也不恼,只是傻呵呵地挠挠后脑勺:“姑娘今夜真好看。”
“哦?我以往不好看嗎?”铃兰偏头问。
“自然一直都是好看的,”孙喜连忙解释,“只是未见姑娘作此打扮,是以不知姑娘還可以美得這般摄人心魄。”
他实在是笨拙,以至于在這装满人精的春宵阁裡反而显露出三分可爱。
铃兰心情颇好,见桌上有酒,下意识便想给两人倒一杯,却又忆起方才觉净的话,略一犹豫便端起了茶:“本想請你喝酒,但有個唠叨鬼却說‘饮酒伤身’,为免我耳朵受他折磨,就苦了小公子今夜以茶代酒了。”
孙喜此时三魂六魄飞了精光,又哪裡会有不应的,一口便将茶水饮尽,又带着讨好之意问:“听闻前日城门口起了些冲突,沒有吓着姑娘吧?”
“我這样的人什么沒见過,那样的场面又哪裡吓得住我。只是以往不知刘都尉竟有如此脾气,连觉净师父的面子都不给呢。”
“他?”孙喜讥讽道,“他自然個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
“既是天王老子都不怕,那又为何不去剿匪?”铃兰故意說。
“一介鼠辈自然只知在家门裡头蹦跶,也好意思說什么上過战场。”孙喜从鼻子裡冷哼了一声。
“令尊同他都是都尉之职,我瞧公子有如此壮志,为何不劝令尊一试,剿灭土匪,也好让百姓少些苦难。”铃兰试探道。
孙喜的神情霎时有些难過,良久之后含糊道:“很多事,父亲也沒有办法。”
“哦,這样。”铃兰点点头。
孙喜毕竟是少年心性,见铃兰的反应便有些着急:“你不要误会,我父亲和那刘少平绝对不是一类人。”
铃兰笑道:“那是自然,我知你父亲身不由己,却不知道若有一日能够压制住刘少平,他是否愿意为了百姓抓住机会呢?”
“若有那日,我父亲必定不会再给他鱼肉百姓的机会。”孙喜豪情壮志地說。
過犹不及,铃兰不再继续试探,只是用带着一点点崇拜的眼神看着孙喜。
他受了鼓舞,胆子也打了些,踌躇着问:“我听闻姑娘似乎同刘少平来往密切……”
“公子不高兴了?”铃兰语气中带着揶揄。
“沒……”
“春宵阁打开门做生意,刘都尉又位高权重,我還能拒绝嗎?”铃兰见他露出失望之色,又补充道,“不過若公子愿意,日后也可以常来。”
“你会见我嗎?”孙喜眼中泛出光彩。
“自然。但春宵阁中的人势力复杂,不但是我不好开罪,公子也需小心行事。你若想来,便提前让人给门房传信,我为你安排。可不要冒冒失失就冲過来,若是和哪位贵人起了冲突,平白叫我为难。”铃兰强调道。
孙喜激动万分,再三保证,正想再聊几句,却见铃兰露出倦色:“我今日累了……”
孙喜连忙說“那姑娘快休息”,而后便退了出去。
待门已经关了之后,觉净才从后面走出来,看着紧闭的门:“孙小公子是一位赤诚之人。”
“你是在提醒我不要欺负他嗎?”铃兰眯了眯眼,已是抗拒的姿态。
“沒有,”觉净不假思索地否认,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相信姑娘。”
怎么会有人有這样清澈而又温柔的眼神。
铃兰再也生不起气来,只嗤笑一声:“我又什么可信的。”
她停了停,复又摇摇头:“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信的。”
“我知道。”觉净說。
“在你心裡,怕是這世间的人都十分可信。”铃兰不打算再同他争论這個话题,“时候不早了,你便在床上休息吧。”
“不必,贫僧睡榻上便可以了。”
“你又不是沒睡過我的床,假客气什么?”铃兰恶狠狠道,“我明日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這床离门要近一些,你一早走,不要吵醒我。”
话說到這個份上,觉净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应了下来。
他說自己要一早走,果真天才蒙蒙亮便带上帷帽,从侧门经春宵阁后面的小巷离开。
這個时候,几乎整座城都還歇着,空中飘着细雨,为這份寂静又添了朦胧。
觉净却突然听到一阵细碎动静,抬头望去,却是铃兰斜倚在窗边,手中不知拿了個什么东西,见他看過来便扬了扬,而后往下一抛。
觉净下意识接住,是油纸裹着的一些精致糕点,不像是特意准备的,但充作早膳倒也适宜。
待他再抬头望去,那扇窗户已经又关了起来,他小口吃着糕点,踏着秋雨离开。
有過两日,铃兰按照觉净所言,告诉了刘少平觉净答应了替他向圣上进言,由他任命去处理地震一事的官员,又過了不久,春宵阁便听到消息,宫裡已把這個差事派给了刘少平一党。
刘少平喜不自胜,竟向宫裡求了让觉净暂居府上。
铃兰原本也只是当乐子听,却沒料到下晌的时候,刘府来人,竟是想将铃兰也請去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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