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楚偭自失的一笑,“咱们学医的人,惟愿世人无病痛,何患架上药生尘。楚某惟愿,战火从此消弭。”說罢,敛起一方衣襟,在萧天彻面前跪了下去,“晚生只求拜入老先生门下,四海行医,望先生收留。”
萧天彻扬眉,“先起来,你年纪轻轻,已位列太医院,此番又立此大功。为何要做這個决定?”
楚偭顺着萧天彻的力道站起,“楚某此次到军中,见到老先生的作为,才惊觉自己在医道上钻研,竟将学医的初衷都忘记了。之前皇上毒素未清,楚某不敢离身。此番随皇上回宫后,便即行求去。太医院人才济济,皇上必肯放人。”
萧天彻拈拈胡子,“你有此心,也是天下苍生的福祉,老夫确然年事已高,正欲寻后继之人,奈何门下无人可继。老夫也不收你入门,你本身医术已有所成,只是耗在太医院,接触到的病症有限。不如就与老夫把臂同游,你我二人闲时再多多讨论,就以友道相交如何?”
“多谢老先生!”
“那就說定了,老夫在朝天门等你。”
回京前,莲成特意去了一趟边城。
徐达的慈恩堂经营得甚是红火,与城中几個大户算是联营。商家出资出力,为的就是与莲妃娘家搭上线。莲妃得的是好名声,战后的孤儿妇孺得的是实际的好处。有地方吃住,有地方念书。
莲成坐在厅中喝糖水,听徐达慢慢讲来。
“二哥,想不到你一回红尘,就這么入世。”
徐达淡笑着說:“我从前也不是真的不通俗务的。莲成,你知道皇帝下诏恢复了我徐家后人的身份么?不過名义上是远亲,只是继嗣。這样等于昭告天下,莲妃是徐家后人。”
“我知道。”莲成笑笑,连徐方都是算在继嗣名下的。此番,莲妃兄长在边城义赈流民,兄弟在北戎大为露脸,這一支不引人注目的外戚渐渐进入炎夏人的视野。
“你准备好了嗎?”徐达如是问。
莲成用小汤匙拨弄着糖水,半晌嗯了一声。
“那我便安下心做這国舅爷吧,不過徐家人再不会出仕,請你谅解。我們随后也尽数迁京定居,我已让岳父回京置办房产了。”
莲成抬起头,想說就直接去徐府吧,想想徐达必不肯接受,還是沒說出口。
“那我們京城见,二哥。”想衣也上京了,此次沒能见到。
“京城见。”
此番回京,用的是帝王出行的大仪仗,前后绵延十数裡。应帝顺道就做了回北巡。随着越近南方,天气转热,他像是也渐渐回复了活力。
莲成奇怪的是,为什么她還要喝洗胎药。這人不是一直念着要她给他生儿子来的?既然决定要在宫裡一生一世,有一個自己的儿子那就是必须的。
应帝沒好气的回应她的疑问。“楚偭說朕现在的身体不是最好的状态,此时受孕孩子的体质也会受影响。”
“哦。”莲成端起碗,一饮而尽。她這些年除了内功小有所成,喝药的本事也是见长。
大队伍返京时,還特意去宗庙绕了一圈,算是接莲妃一同返宫。
入宫的时候,毓王、洛王率百官跪迎圣驾返京。应帝大步在前,莲成跟在后头。其后是大队的帝王仪仗。
莲成仰望了下此时的宫门,這一次可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了,再无反悔余地。脚下略一迟疑,心念转過,已是坚定的迈出下一步,紧随在应帝身后半步。
应帝手向后抓住她的手,只是依然是一脸的沉肃,仿佛這支在宽袍大袖下紧握她的手不是他的一眼,只微微上翘的嘴角泄露了主人的心思。
莲成在后宫见到了阔别近两年的众人,眼睛微微一扫,也无心說其它,忙问:“小玺呢?”
萧泉趋前一步,“小世子一直念着娘娘,想是侯在栖梧宫裡在。”
阿螺也笑着說:“正是,娘娘一路也乏了,我們先退下了。”說罢带着后宫众人退下。
除开先前在宫门口迎候的李宏,李秀凝也带了弟妹们出迎,此时也上前跪拜。
莲成看看那一堆大大小小的孩子,這些,以后都要算在她名下的了,真是头痛。
秀凝看出她此时不想怎么搭理,问過安也带着弟妹们退下。她虽然出嫁,但三不五时還要进宫来协助昭仪,這两年倒俨然成了一帮未成年皇子皇女的主心骨。
“父皇、莲母妃一路劳乏,請安置吧。儿臣等就此告退!”
莲成客气的笑着,迫不及待的要回去见小玺。只是沒承想,這次回宫,连李霄都沒有跟自己有過不去的地方,反而是小玺不理她。
小玺压根就沒在等她,自顾自在栖梧宫的莲池边玩着。這小子又狠狠的长了個头,此时正一屁股墩子坐在池边,逗着怀裡抱着的雪狐。见了莲成那真是爱搭不理的,敷衍的行了個礼,眼皮都不抬。
“小玺”莲成唤他,他干脆给個背影。莲成這才安心,只要不是忘了她就好。看样子,是在记恨自己一個人走掉呢。
莲成讨好的拿出在海外和北地给他买的小玩意,也换不来一個注目。絮絮叨叨的跟他說着道歉的话也不理,反正就只给背影。
应帝晚些也回了栖梧宫,见到小玺第一句话就是指责:“你小子,你怎么能把它养成這么肥?”气死了,一点神韵都沒有了。
莲成忙拉住他,“你凶什么嘛?”
小玺低头去看雪狐,哪有肥,很可爱啊。
莲成看他很在意那只雪狐,笑着问:“這是小玺养的啊,叫什么名字?”
這回像是问到点子上了,小玺总算给了点回应,嘴角弯着,跳开几步,大声說:“方莲成!”然后抱着雪狐就跑。
莲成愣了一下才反应過来,拔脚追上去,“死小子,你给我站住!”居然拿她的名字给狐狸取名。
小玺毕竟吃了腿短的亏,轻gong又不如莲成,沒跑多远就给揪回来了。
“谁让你给它取姑婆的名字的?”
“沒有人說不可以啊。”他手裡的狐狸早自己跳开了,跑過去拉扯应帝的裤脚。应帝看它少了从前那抹莲成脸上才有的神韵,嫌弃的不抱。
“你平日就這么叫它的?”那她的闺名還不阖宫上下传遍了,李图也不管么?
“沒有啊,只在心裡叫,你问才說的。姑婆,放手啦!”小玺脖子上的肥肉给莲成用两個指头揪住,挣也不敢挣。
“换一個名字。”
“皇爷爷都叫它小狐狸,不然我也跟着叫好了。”
莲成這才放手,“不是你养的么?”看那只狐狸就一直围着李图脚边打转,撵都撵不走,最后跟去了书房。
“是皇爷爷养的,他去边关小玺帮忙养一阵。”小玺說完就過去拿刚才莲成拿出来的一堆东西,掀了衣服下摆全放进去。刚才他就好动心了,可是不能轻易给姑婆好脸,不然以后還要扔小玺。
直到晚饭,小玺還在一個一個摆弄着那些东西,末了想起那些好玩的地方,都不带小玺去,又觉得自己太快就理会莲成了。
抬起头气呼呼的问:“姑婆,你還扔我不?”
莲成赶紧保证:“不敢了,再不敢了。姑婆好怕小玺以后都不理姑婆了。唉,以后你长大了四处去游走的时候,姑婆可就只得四角的天空可以看了。”
小玺想說,我不扔你,我带你去。想起皇爷爷,這话沒敢出口。
李图则是在栖梧宫的书房裡,跟堆积如山的奏折奋战着。
人来人往
莲成到点就安置小玺睡下,他明日要早起上学堂。端着参汤进书房的时候,李图正在玩右手写累了换左手接着写的老把戏。
莲成看着他在灯下细细翻看着折子,心头真是爱恨掺杂。
轻轻把参汤放在桌上,“還不能歇嗎?你明日不是也得早起。”
指指手边的一摞,“快了,這些弄完就好。”看看桌上的参汤,小狐狸难得贤惠一回啊。搁下笔敲敲白瓷盅壁,“怎么想起给朕端参汤来?”
莲成很不上道的說:“小厨房裡现成的。”
李图握着折子的手一紧,說句好听的要你的命啊!见朕辛苦心疼就明說。当下只說:“手不空。”
莲成端着瓷盅,勺了一勺,“那我……”李图這回倒是配合的侧過身子。莲成接着說,“自己喝。总不能浪费。”說罢真往自己嘴裡喂去。
“你专门来呕朕的啊?拿来。”李图一把夺過来,一仰脖子喝了個干净,然后把瓷盅顿在桌上。温度倒是刚刚好。
莲成笑出声来。這人向来有折不压宿的习惯。伸手指指桌上,“就這几份了么?”
“哪啊,這是老三挑出来最急的,明早要发出去的。其它的再延后一步了。”
“哦,那我陪你。”眼看已到盛夏,李图還是不觉得热,莲成心道這還是個消暑的好法子啊。
“嗯。”這句话還算顺耳。
于是乎,今晚某人就享受了一把红袖添香夜批折。
小玺四更的时候被墨香叫醒去上学堂,他揉着眼眶起来穿衣服。姑婆的gong夫好像越来越厉害了。他得好好跟她学学。
昨天莲成听到小玺讲他在学堂是事迹,讲到他把李霄扔到池子裡去的时候,那小子高兴的咯咯咯的笑。
“我两只手把五皇叔举起来,用力往池子裡一扔,就听到噗通一声,溅起好大水花。好沒用!還是四皇叔跳下去把他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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