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天才设计师
溟渊猜测顾舟应该是沒說实话,不過目前更重要的是夏夜的下落,他也不能对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刨根问底。
更何况,顾舟是個很敏感的人,溟渊不想逼迫他說出自己不愿意說的事。
但是溟渊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每当顾舟碰到不愿提及的事时,他的情绪和表情都和现在很像。
就好像這些琐碎的小事其实都是一件事似的。
“好了,我們可以先回去了。”
程序运行起来之后,顾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全網的数据量实在太大了,即使有目的的筛选,也需要很长时间。数据会定时发送到我的手机上,也不必一直在這裡看着。”
其实顾舟心裡谈不上高兴。
尽管溟渊的超自然能力帮他找到了线索,但想找到夏夜,依旧是一件困难的事。
如果作案的人不是汪家的人,警方那裡恐怕就很难找到有用的线索了。
顾舟并非不相信警察的能力,可是一起案子如果通過超自然手段都不能找到太多线索,又怎么能指望普通人把案子办得更加出色呢?
大家都是人,谁也不是神仙。
事实就像顾舟所想的那样。
距离夏夜失踪已经有将近三天的时间了,但警方那边并沒有取得任何突破性进展。
五点钟去吃晚餐的时候,顾舟听见餐厅裡有同事谈论起夏夜的案子。
“依我看,八成就是报复。有钱有势的人就是這么双标,他们差点把人家孩子那個了都行,人家起诉他们就不干了,凭什么啊!”
“問題是现在找不到证据,小孩儿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沾了這种人。”
然而這一次,顾舟却觉得,夏夜被汪家派人劫走的几率应该很低。
汪家虽然有钱,但也只是在鹈鹕市比较有钱而已。
随随便便就花几千万来对付一個孩子,实在不符合他们的奸商本性。
加上汪明昭和汪明喻又不是一個妈生的,更犯不着为他大动干戈。
汪家现在明面上是汪明昭做主,除非汪明昭傻了,否则他是不会同意动用這么多资金给一個瘫痪在床的人出气的。
說白了,汪明喻对于汪家来說,早已沒有這么大价值了。
顾舟心裡一直想着案子的事,眼睛又盯着手机上的数据,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张嘴。”
人在聚精会神的时候,对外界的事总是表现得有点呆愣。
顾舟听见溟渊的声音,下意识就想开了嘴。
一块红烧肉被塞进了嘴裡,顾舟才猛然反应過来,自己正在做什么。
“唔……我自己吃就好了……”顾舟的声音有些含糊,還做贼心虚地往四周看了看。
“有线索了嗎?”发现伴侣的耳朵有点发红,溟渊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還沒有,不過個人购买的机器人都已经被排除了。”
顾舟晃了晃手机,說道:“一般来說,私人购买這种机器人的,都是电子产品爱好者。他们拿到這种尖端产品的时候,九成九都会录制开箱视频和实测视频,很多還会发布动态进行炫耀。這类消息非常明显,所以筛选得最快。”
顺着手机屏幕看過去,溟渊看见了一张长图,上面拼接的似乎都是购买者近期的动态。
“机器人的改装即使很简单,也很少能几個小时就改装完毕。這些人最后发布机器人直播动态的时间,最早是在夏夜离家出走前六個小时,最晚的是在今天。”
顾舟想起那架无人机,有些忧虑地說道:“按理說除了汪家,夏夜应该不会得罪什么大人物。可是那架无人机,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可疑。”
“你觉得有人很早就盯上夏夜了?”溟渊真的不觉得夏夜那样的小孩子有什么能让人盯上的。
总归不可能全天下都是汪明喻那样的变态吧!
“无人机在夏夜刚坐上空轨列车的时候就出现了,那时候夏夜离夏家的距离還很近。如果說是巧合的话,未免有些勉强。”
這时餐厅裡有人神秘兮兮地說道:“你们說,這些失踪案会不会都是同一個人做的?”
“不可能吧!這半年各地累计失踪的儿童都已经几百人了,這個人就算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不同的地方劫走這么多人吧?”
顾舟往說话的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還沒理清思路,手机就振动起来。
「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了一個和你很像的人。」
发消息過来的是顾舟之前提到的楚惟。
顾舟上学时和這位天才师兄的交集并不多,他对楚惟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天才”和“乐于助人的师兄”之上。
顾舟看见消息,斟酌着该怎么敷衍過去。
一條消息又发了過来。
「真的,背影实在是太像了,要不是你在观测站工作,我都要以为那就是你了。」
顾舟不擅长撒谎,于是只回了两個字。
「真巧。」
好在手机另一头的人也不以为意,很快就說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過几天会展中心有我的机器人展会,你要過来看看嗎?」
顾舟原本想拒绝,但是在打字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楚惟就在智星电子工作,而且职位似乎還不低的样子。
“怎么了?”溟渊看着顾舟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也沒有落下,于是开口询问。
恰好此时楚惟把电子邀請函发了過来,顾舟点开一看,就看到了展会日期。
那天他刚好放假。
「好,我会去的。」
「不见不散。」
顾舟沒有再回复,而是抬头对溟渊說道:“轮休的时候我会出去一趟,我怀疑购买机器人還有其他渠道。”
溟渊抓住了他话裡的关键,“你要自己去?”
顾舟给他看了收到的消息,压低声音說道:“楚惟今天看到了我們两個,你的头发太明显了,如果我們一起過去的话,他恐怕会想起今天的事。”
两人外出的事根本沒办法向普通人解释,顾舟也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溟渊看见那句“不见不散”,却觉得如鲠在喉。
什么“不见不散”!說得好像谁要和他约会一样!
厚颜无耻!
顾舟的理由很正当,溟渊不可能也沒理由阻止他,不過這不代表溟渊不会另想办法。
……
另一边,夏夜已经醒来很久了。
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在什么地方,但他目前所处的地方,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至少目前看起来是這样。
夏夜在一個四人宿舍裡,窗外沒有自然风景,但有类似日光的光源,使得房间裡一直干燥明亮。
周围的摆设简洁却并不简陋,房间裡也有昂贵的家政机器人,每天打扫卫生。
除了沒有自由之外,夏夜在這裡的生活质量甚至比在自己家還要好得多。
夏夜看了一眼手腕上紧贴皮肤、严丝合缝的手环——或者不如說是定位装置,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到這裡来。
這裡有很多孩子,他们有足够的活动区域,只是活动区域之外的地方,他们一步也不能踏入。
夏夜一开始以为,是汪家那個变态把他抓到了這裡。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放弃了這個想法。
因为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剂麻·醉针之外,他這几天沒有受到任何其他伤害。
抓他来的人似乎并不打算报复他。
“小晨被带走了。”
夏夜抱着膝盖发呆的时候,他的三個室友结伴走了进来。
“他会死的,我从沒见過被带走的人会再回来。”另一個孩子笃定地說道。
“我們为什么会被带到這?”第一個說话的孩子瑟缩了一下,“我不想死。”
“笨蛋!這件事不是很明显嗎?”第三個孩子似乎脾气不太好,“我們都是沒人管的孩子。”
“不可能!我有爸爸妈妈,他们会来救我的!”第一個孩子哭了起来。
“就会掉金豆豆……他们要是能来,早就来了。”第三個孩子有些低落的說道:“你们放心,下一個不会是你们,下一個人是我。”
夏夜终于忍不住问出声:“什么下一個?”
“你会說话啊?我還以为你是哑巴呢!”第三個孩子翻了個白眼,“我也不知道,博士只问我想不想成强大的人。他告诉我,如果我想,就去找他。”
這时第二個孩子用兔死狐悲的口吻說道:“他在骗你,你会死的!出了活动区域的人从来都沒回来過!”
“万一他们是变强了,不想回来了呢?”第三個孩子咬了咬牙,“反正我不想一直待在這裡,猪才会被圈在一块地方混吃等死。”
這些孩子和夏夜有一個共同点——說话时都有着超出這個年龄段的成熟。
“你为什么要主动去找……博士?”夏夜其实還沒有见過這些孩子所說的“博士”。
“我看见了。”第三個孩子的脸色暗了下来。
“看见什么?”
“我看见了无人机拍到的东西。”第三個孩子语气失落,“我才失踪三個月。”夏夜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一点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但是对方還是說出了事实。
“我看到我爸妈去妇幼保健医院了,他们很快就会有另一個孩子。我被放弃了,你明白嗎?”
耳边响起其他孩子的哭声,夏夜的心沉了下去。
他的爸爸妈妈多久会放弃呢?
如果不是放弃了,爸爸妈妈是沒有心情去创造另一個孩子的。
夏夜其实对自己的父母沒有多少信心。
因为从小到大,他受了委屈的时候,他的父母从来沒有選擇過为他撑腰。
很多大人都会說教孩子们,告诉他们,养孩子有吃有喝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其他的,都是父母的“恩情”。
将家人之间的爱說得像是一场交易。
但是父母要求孩子们做什么的时候,却总是要标榜亲情,不做就是不孝。
夏夜不明白,为什么先付出的人就能心安理得地获得更大的回报呢?
是不是人出生得越早就越幸运?
反正他自己的爸爸最常說的一句话,就是“我是你老子”。
似乎這句话一出来,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要让步。
夏夜的潜意识告诉他自己,他的父母根本不会为找他的事做出任何努力。
那些四处派发传单、求爷爷告奶奶也要找到孩子的人裡,并不包括他的父母。
也许他们只会报個警,然后就认为自己做了自己该做的,余下的就什么也不管了。
“比起我爸妈,博士起码說话算话,在所有人放弃我之前,他不会逼我去找他。”第三個孩子冷笑了一声,“有些人根本就不该生孩子。”
“你不讨厌嗎?”第一個孩子說道:“我不想要弟弟妹妹。”
“我有什么可讨厌的,生在那种家庭,兴许還不如不出生呢!”
夏夜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如果那個博士真的像室友說得那么說话算话,那么自己能活多久,就根本不取决于他自己,而是取决于其他人有多么在意他。
夏夜的脑海裡下意识闪過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顾舟的脸。
对于夏夜来說,顾舟就是拯救世界的超人。
夏夜暗自祈祷,希望自己不要被所有人抛弃。
……
几天后,顾舟的预感成真了。
购买名单上的机器人全都完好无损,沒有任何改装過的痕迹。
他和溟渊甚至還冒险半夜偷偷溜进了一部分机构进行確認,最终却发现這些机器人全都被合理合法地使用着,沒有任何一個符合作案條件。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机器人是通過非正规途径购买的。
“为什么不能是私人组装的?”溟渊目光明灭不定地看着自己的长发,问道。
“這种精度的机器人制作成本非常高,如果是为了犯罪而单独制作一個這样的机器人,那么成本就更高了,智星根本沒有造价低于十亿的流水线。”
顾舟心裡已经开始盘算怎么从楚惟嘴裡套话了。
楚惟作为内部人员,很有可能知道智星的机器人有哪些特殊的购买途径。
当顾舟盘算這些的时候,溟渊却在盘算另一件事。
他看着自己的头发,心想:
如果是短头发,应该就沒那么显眼了吧!
当天晚上,溟渊就偷偷去了理发店。
“您要把头发剪成這样?”
理发师看着溟渊手机上的寸头,几乎是用指责的语气问出了這句话。
旁边负责洗头发的实习生不断地给理发师打着眼色。
可是理发师却根本沒看见。
“嗯。”溟渊毫不在意地答道。
“为什么?”
理发师的声音有些崩溃。
不知道的還以为溟渊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太显眼了,他不喜歡。”溟渊不耐烦地解释了一句。
這個人怎么问东问西的?
理发师听见溟渊的话,自动脑补了一场情侣间的争吵。
无非就是男朋友长得太招蜂引蝶,惹得另一半不高兴了。
理发师瞄了溟渊一眼,心想,這显眼的哪裡是头发啊,最显眼分明是脸!
“原来是這個原因。其实……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剪,我可以给您推薦几款染发膏……”
最终,溟渊的头发沒有剪成,反而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回到了观测站。
“师父,你干嘛不给他剪啊?”理发店裡,洗头的学徒小声问道。
“你懂什么,這么好的发质,這么自然的颜色,根本就不是染的!那是天生的!這种头发剪成板寸?暴殄天物!”
理发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溟渊的头发是银色的。
一般来說,天生银色头发的人不是完全沒有,但是却极少见,溟渊一沒有白化病,二又不是外国人,按理說不应该有银色的头发。
感觉自己成功阻止了一场“惨案”的理发师欣慰地想着:
沒准是個混血。
唉!像我這么有审美的tony老师,如今可不多了!
理发店裡发生的事已经被溟渊抛在了脑后。
回到宿舍之后,他就开始准备给自己染头发。
即便染发膏对他来說实在是臭得要命。
染发膏的气味顺着门缝飘了出去,小包从走廊经過的时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什么味儿啊這是……”
第二天,顾舟给溟渊发了條消息,就独自离开了观测站。
在他离开沒多久的时候,溟渊就顶着一头黑发,从老方的面前经過,把人吓了一跳。
老方转头就把這個新闻发到了同事私下的小群。
群裡很快开始有人回复。
也幸亏顾舟不在群裡,否则溟渊跟着他出去的事,不出一分钟就要露馅。
吃瓜小分队在群裡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话题中心的主人公顾舟却已经坐上了去会展中心的车。
他必须从楚惟那裡打听到那些非正规买家。
其实這几天,警方并不是完全沒有联系他。
之前发送视频给他的警察告诉他,目前汪家的人已经洗脱了嫌疑,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沒有犯罪的机会。
或许是为了安慰顾舟,警察還告诉他,虽然失踪的儿童很多,但目前失踪的儿童当中,還沒有任何一個被確認死亡。
這些话并不能让顾舟感到安心,反而让他愈发烦躁。
并不是只有死才算是受伤害。
夏夜或许正在哪裡遭受着罪犯的折磨。
可惜顾舟也沒办法立刻找到夏夜,只能一点一点寻找线索。
「到哪裡了?要是到会展中心门口了,就和我說一声,這边人有点多,我可以带你进去。」
看见手机上的消息,顾舟压下烦躁的情绪,回复了一下自己的大概位置。
半個小时后,顾舟在会展中心门口下了车。
“终于到了,我還怕你在路上堵车,错過开幕活动。”楚惟露出一個如释重负的笑容。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楚惟就一直是一個体贴的好师兄。
顾舟以为這位师兄对所有人都是這样,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旁边的几個助理工程师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他们什么时候见過楚大设计师這個样子?
這個人工作的时候明明嘴又毒为人又龟毛!
现在這副和风细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
“谁啊……”
“不知道……反正那位都在這等了十几分钟了,见总裁的时候也沒见這么热情。”
顾舟沒听出這几個提到了自己,跟着楚惟往展馆走去。
“這次的机器人都是师兄主持设计的嗎?”顾舟看着楚惟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问道。
“是,這次展会的主要目的是吸引国外的客户,不過我猜你应该对最新的技术感兴趣……”
楚惟身后不远处,戴着渔夫帽的溟渊脸色难看。
刚才那些工程师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這個眼镜男果然别有居心!
表面上是叫顾舟来看机器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溟渊倒不怀疑顾舟的人品,但這并不耽误他吃飞醋。
毕竟别人喜歡顾舟,又不是顾舟自己能决定的。
溟渊望着楚惟的背影,就像一個盯住罪犯的警察。
人鱼的第六感告诉他,這個人比曹浚要难缠多了。
起码曹浚沒有這么厚的脸皮。
或许是溟渊的目光太强烈,前方的顾舟似有所感,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溟渊赶忙掩耳盗铃地转過身,只留给对方一個背影。
对于顾舟来說,溟渊即使染了头发也瞒不過他的眼睛。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個格外显眼的背影。
「兔子尾巴露出来了。」
溟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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