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蔚然心情有些复杂地捏了捏蔺濡肉乎乎的脸颊,把自己那块西瓜也递给蔺濡,“那你多吃点,這样才能长得快。”
小蔺濡点点头,认认真真的把西瓜接過去。
西瓜甜甜的,特别好吃,他多吃一点的话肯定一下就能长大。
蔚安在旁边听见,他眼眶微微泛红,蔺濡不懂事,他却多少已经有些明白。
蔺濡努力也长不出小翅膀,他们不同。
蔚然看见,揉揉蔚安的脑袋。
蔚安吸了吸鼻子,大口大口地吃着手裡西瓜,很努力才沒让自己哭出来。
“你们在這干嘛?”蔺沈之从屋裡出来。
屋裡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他看见蔚然来了本想让蔚然過去帮忙,蔚然却拉着陈寄云消失不见,他让蔚安和蔺濡来找蔚然,结果蔚安和蔺濡也跟着不见。
“马上過去。”蔚然放下左一口右一口西瓜的蔺濡,赶紧进门。
陈寄云见状,跟着两小只进门看着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慢慢吃西瓜后,也赶紧帮忙。
方正和洛易的婚礼举办得相当隆重,不光把两家的父母亲戚都接了過来,還邀請了两边工作室最开始那批老员工。
蔚然和方正两人的工作室现在已经相当有规模,各個部门都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总体的人数都已经近五百。
洛易工作室的人少些,但也有百来人,老员工也有十来個。
明天就要正式举办婚礼,熟悉两人的人几乎都赶過来帮忙,這也让屋子裡站满了人,甚至给人一种人比事情還多的错觉。
人多,忙起来也就快,下午四点多时所有事情基本就收尾。
忙完,蔚然一群人拒绝了方正留下吃晚饭的邀請回了家。
夜裡时,折腾了一下午的几人早早吃完晚饭准备休息。
蔚然洗漱完准备躺到床上时,蔺沈之拿了自己的枕头出门,去了蔚安和蔺濡那边。
蔚然昨晚過去的时候随口說了一句蔺沈之今晚過去陪他们两個睡觉,蔚安两人就当了真,临睡之前都不忘過来叫蔺沈之。
见蔺沈之离开,蔚然几乎是立刻就把放在床头柜上的可视电话打开。
几分钟過去后,蔚然都在床上躺好关上灯,可视电话中却并沒传来說话的声音。
蔚然有些茫然地翻身检查了下可视电话,电话沒有任何問題,开关也开着。
蔚然很快就明白過来,应该是蔺沈之关掉了他那边的电源,昨晚黑暗中蔺沈之突然說话吓了他和蔚安一跳,他当时還說蔺沈之了。
蔚然哭笑不得,所以蔺沈之這是记仇了?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听不见隔壁儿童房裡的动静,蔚然心痒难耐,也有些想要過去,但想想他還是决定放弃。
昨天他和蔚安說了那么多都沒用,蔺沈之說不定能让蔚安解开心结,他们父子俩毕竟更像。
临睡觉之前蔚然都還惦记着等天亮了之后要问问蔺沈之开解蔚安开解得怎么样,但天亮之后他却根本顾不上去询问這些。
因为天不见亮他就被叫醒,准备好晚点蔚安和蔺濡要穿的衣服后,他立刻开车带着蔺沈之去了方正那边。
简短的几分钟路程后,两人立刻就投入忙碌之中。
蔚然认识方正那边的亲戚,所以负责开车从各個车站机场接人,蔺沈之留在会场,一边照顾提前来的客人一边看方正那边還有什么需要。
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忙到中午十点时,两人远远地看见被蔚云带来的蔚安和蔺濡。
两個小家伙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衣服也换上了提前订好的小西装。
白白净净肉乎乎的脸颊,圆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一身孩子特有的可爱再加上身上小大人似的西装,让不少人都朝着那边看去。
被一群陌生人注视,蔚安紧紧抓住蔚云的手,一张脸煞白,有些不安。
蔚云知道蔚安的情况,连忙带着他去人少的地方。
十一点时,蔚然张罗着安排一群客人入座。
方正和洛易的婚礼是西式的,是在一個露天的会场中举行,会场中安排了无数座椅,一群人入座后,会场中满是說笑声。
蔚然在旁边看了看,确定大部分人都入座,他正琢磨着抽空去看看蔚安那边,眼角余光就在会场门口的位置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男人和他年纪相仿,二十六七,他穿着一身蓝色的旧衬衣,身形厚实,他整個人看着相当狼狈,眉眼间也带着几分明显的戾气。
男人变化太大,蔚然一开始甚至都沒认出来他是谁。
那人并沒看见他,他在门口则眉鼠眼地张望会后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蔚然回头看了眼正在准备着的方正,眉头皱起。
蔚然扶着椅背微微踮脚,他在会场中环顾,确定蔚安和蔺濡都在蔚云的身边,蔺沈之正在洛易那边帮忙。
蔚然在人群中寻找陈寄云,陈寄云正在方正那边帮忙。
夏季风和于盛安今天也来了,陈寄云昨天被叫去帮忙,所以方正也邀請了陈寄云一家人参加婚礼。
蔚然连忙向着陈寄云走去。
靠近,蔚然避开方正冲着陈寄云招了招手。
陈寄云莫名其妙,但看了看后還是跟着蔚然离开。
几分钟后两人离开会场,来到外面。
“帮我堵個人。”蔚然转动脑袋寻找。
果不其然,之前在门口张望的那男人并未走远,他在会场右边的一個花坛前坐着,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好像在计算時間。
蔚然皱了皱眉,把那人指给陈寄云看了后,他和陈寄云分开从两边過去。
来到那男人面前,蔚然停下脚步。
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停下,坐在花坛上的男人皱着眉头抬头,头抬起看见蔚然那张脸的瞬间,伍铭易带着疲倦的眼中有惊讶一闪而過。
伍铭易几乎是立刻就起身要走。
蔚然伸手要抓,伍铭易闪身躲過。
伍铭易转身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他才跑出两步,特意绕到另外一边预防万一的陈寄云就堵住他的去路。
被堵住去路,看着陈寄云那一米九多块两米的個子,伍铭易脸上的肌肉抽了下,眼底皆是不服和戾气。
“聊聊吧。”蔚然带头向着花园后方的巷道而去。
伍铭易看看冷着一张脸人高马大的陈寄云,不情不愿地跟着蔚然向着巷道中走去。
看着蔚然毫无防备的背影,伍铭易藏在兜裡的手动了动,但不等他有所动作,陈寄云就冷冷瞪了過去。
伍铭易脸上的肌肉再是一抽,咬牙切齿。
进入巷道中,蔚然左右看了看沒看见其他人后,看向面前的伍铭易。
伍铭易变了很多。
四年多五年下来,和伍铭易同一届毕业的他和方正两人都可以說是事业有成春风得意。
伍铭易却像是苍老了十多岁,這再加上他身上的旧衬衫和胡子巴拉的脸,满是戾气疲倦的眉眼,他就像是個三四十岁的落魄中年男人。
“你来這想干嘛?”蔚然开门见山。
伍铭易冷着一张脸不语。
“我不想再在這座城市裡看见你。”蔚然道。
伍铭易冷笑一声,“好大的排场,怎么,這座城市是你家的?”
蔚然不为所动,语气平淡,“那难不成你今天是恰好路過這裡,昨天是恰好路過方正家楼下,你觉得我会信嗎?”
他并不想做得太绝,也并不想仗势欺人,可伍铭易明显就不安好心。
“蔚然,你别太绝,你别忘了,当初我也帮了你们不少忙!”伍铭易咬牙切齿,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如果不是蔚然,如果不是方正,他根本不会走到如今這步。
他本来刚从大学毕业,前景一片光明,现在却因为蔚然和方正不可能再混游戏這行,甚至他去找其它工作人家都未必愿意再要他。
“忙?什么忙?是你迟到早退的忙,還是你偷我們东西的忙?”蔚然语气依然平淡。
伍铭易不语,一张脸已经因为不断溢出的怒火而胀得通红。
“如果你平时为人品行好,說不定我也就真当你一时鬼迷心窍了,但你不是,你一直就是這样的人。”蔚然道。
“你早就惦记着我們那游戏。哪怕当初我們让你负责运营部或者技术部门,让你加入核心制作,你也绝对会在别人给出足够的好处时直接偷东西走人。”蔚然语气平静。
最开始遇到這件事情时,他和方正两個人都非常气愤,他们不能理解伍铭易为什么会变成這样,但這四/五年的职场生涯下来他们都已经看淡。
問題从来不是他们对伍铭易如何,而是伍铭易从来就沒看清過自己。
他打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觉得自己委屈了,就算他们让他担任重职,依照伍铭易的心态,他也绝对会觉得他们是老板而他不過就是個打工的,会觉得他们在看不起他。
他想要的是出人头地,是别人高看他,是万众瞩目。
但他并沒有那個实力。
他甚至不愿意去努力。
无人的巷道中,伍铭易抿着嘴,一张脸漆黑。
“不要把别人当傻子。”蔚然语气依旧平静。
伍铭易不语,他放在兜裡的手攥紧。
“我能送你进去一次,我就能再送你进去第二次,做事之前想清楚了。”蔚然毫不避讳地看着伍铭易藏在兜裡的手。
伍铭易之所以出现在這裡,之所以把矛头瞄准方正,說白了就是不敢招惹他和蔺沈之。
蔺沈之有无数办法可以让他悔不当初。
蔚然之所以敢带着陈寄云两個人就過来,也是知道伍铭易绝对不敢动手,就算今天他进了会场,最多也就是在婚礼上大吵大闹一番。
伍铭易就是這样的人,欺软怕硬。
伍铭易脸色煞白,几年的牢狱生活显然并沒让他讨到好处,甚至让他相当畏惧。
“离开這裡,找個工作,不要再回来。”蔚然冷冷道。
伍铭易白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了蔚然一眼,又看了眼旁边的陈寄云,撞开蔚然,转身消失在巷道尽头。
看着他走远,冷着一张脸的蔚然长长吐出一口气,整個人都放松下来。
“人模狗样。”陈寄云评价。
蔚然靠在巷道一侧的墙壁上看了一眼陈寄云,沒說话,他觉得陈寄云倒也沒說错,他刚刚還真有那么点人模狗样的意思。
“唉……”蔚然轻叹一声。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管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真的就只想一心钻研自己的游戏,然后看着蔚安和蔺濡长大,再和蔺沈之一起慢慢变老。
“之前偷你们游戏的那個?”陈寄云听說過這件事。
“嗯。”
“你欠我一次。”陈寄云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明显已经在琢磨起要怎么收拾蔚然,好感谢蔚然之前突然而来的“关怀”。
蔚然摸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露怂,脑子裡却已经琢磨起要不要搬救兵。
两人沒敢在外面多耽误,很快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才进入会场,远远的方正就小跑過来,“你们两個跑哪去了?我到处找你们。”
“怎么了?”蔚然沒有马上把刚刚的事情說出来,他决定等婚礼過去再說。
今天对于方正来說非常重要。
“婚礼要开始了!”方正顾不上再问,赶紧带着两人回去。
陈寄云是伴郎团的一员。
蔚然和蔺沈之已经结婚,沒能加入。
婚礼很快开始,主持人拿着话筒站到地毯最前方。
蔚然看了一圈,寻找到正在给蔚安和蔺濡做最后的准备以及心理建设的蔚云和蔺沈之,赶紧小跑過去。
小蔺濡才三岁,再加上性格一直比较活泼,面对自己接下去要做的是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好奇和期待。
蔚安不同,原本以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的他看着那好几十桌的人,一张小脸白得毫无血色。
“沒关系,他们不会知道的。”蔺沈之蹲在地上给蔚安整理衣服。
蔚安一直有些瘦,穿上西装后就显得更加沒什么肉,這再加上他一张小脸惨白的毫无血色的模样,光是看着就让人担心。
“我們都在旁边。”蔚然摸摸蔚安的脸颊。
“沒事的。”蔚云也道。
“不怕不怕,我保护你。”蔺濡也垫着脚尖摸摸蔚安的头,“等我长大了就会长出小翅膀。”
被蔺濡摸摸了头,蔚安看看自己手裡的花束,脸色愈发白。
婚礼正式开始后,很快,蔚然這边就收到了准备的提示。
蔚然看向蔚安,蔚安已经紧张得手脚都僵硬。
被蔚然和蔺沈之牵着走到红毯的尽头站定时,蔚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临阵逃跑,但看看礼台上一脸高兴的方正和红着眼眶的洛易,他又忍住。
他知道方正很在乎這婚礼。
“去。”蔚然算准时机,拍拍两只小家伙。
蔺濡几乎是立刻就向着前面小跑而去,蔚安看看周围那些人,却半天沒能迈出腿。
跑出两步,小蔺濡发现蔚安沒有跟上,赶紧小跑回来。
回到蔚安身旁时,他一张小脸已经因为激动而通红,“哥哥……”
他看看蔚安,笨拙的一只手捧着蔚然交给他的戒指盒子,然后用另外一只手牵住蔚安的手。
他一张小小的脸上满是认真,他牵着蔚安向着前面走去,他会保护好哥哥。
看着蔺濡那小大人的模样,会场中早就已经注意到這边两小只的一群大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见笑声,蔺濡看去,对上那一张张笑着看着他的陌生的脸,他好像有些吓到,他有点不知所措。
他做错什么了嗎?
他紧张地回头看向身后的蔚然和蔺沈之。
蔚然正不停地冲他做手势,让他继续往前,蔺沈之少有表情的脸上也都是明显的紧张。
蔺濡愈发不安,他眼睛眨巴眨巴,眼中氤氲出水汽,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那些人为什么要笑他?
眼见着蔺濡就要哭,蔚然和蔺沈之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两人头皮发麻间都琢磨着要不要冲上去帮忙时。
蔚安突然动了起来,面色白得毫无血色的他反過来牵住蔺濡的手,僵硬地带着他向着前面走去。
蔺濡察觉,小嘴巴都已经微微扁起眼泪都挂在眼角的他抬头看看蔚安,安心几分。
他紧紧抓住蔚安的手,跟着蔚安往前面走。
两人很快来到方正和洛易身边。
方正和洛易看见眼眶红红的两小只,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他们是看着两小只长大的。
交换戒指的時間并不长,得知自己任务结束,蔚安连忙牵着蔺濡回到蔚然和蔺沈之身边。
蔚然和蔺沈之一人抱住一個,带着两人回座位的同时哄人。
“你看這不是很简单?只要不变化,他们就不会知道。”蔺沈之轻声道。
蔚安红着眼眶靠在蔺沈之怀裡,他還是有些害怕,那些人笑的时候,他還以为自己要控制不住他還以为自己被发现。
“你又哭什么?”蔚然有些无奈地点点自己怀裡小蔺濡的鼻子。
“沒哭。”蔺濡眼眶红红,出口的话语一点可信度沒有。
“明明就是那样的,之前就是那样的……”蔺濡看看其它桌那些人,有些委屈地钻进蔚然怀裡。
“他们不是笑话你,他们是喜歡你。”蔚然揉揉他脑袋,虽然蔺濡小小一個人却绷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牵着比他高的蔚安的模样也确实有些好笑。
婚礼之后,宴席很快开始。
他们這一桌有好几個带孩子的,陈寄云一家人也在。
看见這满满一桌拖家带口的,夏季风看向陈寄云的眼神中都不由多了几分欲言又止,陈寄云已经三十多,他很担心。
陈寄云黑着一张脸看着蔚然。
蔚然哭笑不得,這可不是他安排的。
偶尔怼下人是一回事,真地干预又是另外一回事。
陈寄云结不结婚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是别人能干涉的,蔚然也并不准备真的干预。
陈寄云他们一族想要遇到一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陈寄云大概已经对爱情沒有信心。
于盛安和夏季风的事,蔺沈之父亲的事,可能還有他和蔺沈之的事,這些所有都让陈寄云一次又一次失望。
他已经习惯失望,恐怕就算哪天真的遇到那個让他心动的人,他大概也根本不敢主动跨出第一步。
他甚至可能会主动躲避开,因为那样就不会受伤。
夏季风其实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也只是自己忧心,只偶尔忍不住了才会說上两句。
他只是怕陈寄云在他和于盛安离开后,身边连個說话的人都沒有。
性格使然,陈寄云并不是個擅长交朋友的人,除了蔺沈之他身边勉强能够算得上是朋友的大概就只有蔚然,虽然他们算不算得上是朋友都得另說。
蔚然快速狼吞虎咽了些东西后赶紧過去方正那边,方正和洛易已经开始准备敬酒。
方正他们准备充足,两边的父母都過来帮忙,老一辈懂得多,他们身边能够帮忙喝酒的伴郎好几個,敬酒的酒也不像蔚然他们之前那么实诚,早早的就掺了水。
蔚然過去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趁着方正有空主动過去敬了酒。
他和方正那可就有太多的话能說能讲,从小时候到读书再到创业再到结婚,他们不是有血缘的兄弟,但却见证了对方所有重要的时刻。
“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蔚然送上最真诚的祝福,拍拍方正肩膀,又看看旁边的洛易,一口气把酒喝了個干净。
方正和洛易這五年太不容易,他都看在眼裡。
“谢谢。”方正看见蔚然,只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蔚然想說什么。
敬完酒,蔚然沒多耽误,去旁边拿了酒,方正他们在前面喝酒,蔚然就在后面帮着倒酒顺便帮忙分喜糖。
方正和洛易請的人多,所有人都敬完时,哪怕掺了水几乎不怎么喝酒的洛易還是喝得有些晕,方正顾不上其它赶紧带着人去休息。
蔚然帮着把人送上车后,提着属于他们一家的喜糖回去找了蔺沈之几人。几人已经吃完东西,蔺濡已经在蔚云怀裡睡着,蔚安在蔺沈之怀裡也昏昏欲睡。
看见那一幕,蔚然赶紧带着几人向着停车场而去。
离开会场来到停车场,蔚然看见蔚云抱着蔺濡上了车后正准备上车,蔺沈之和蔚安要坐另一辆车,就发现蔺沈之向着他走来。
“我們就不回去了。”蔺沈之道。
蔚然愣了下,蔺沈之不回去要去哪?
“我带蔚安去老房子那边住一晚,昨晚說好的。”蔺沈之道。
蔚然愣了下,他越過蔺沈之朝着另外一辆车上的蔚安看去,刚刚還有些困的蔚安现在已经清醒,正从窗口看着他们。
蔚安這事比较难处理,如果他不能解开心结那他们說什么都沒用,而且学校那边還等着。
蔚然不知道蔺沈之昨夜和他說了什么,但他希望有用。
“那你们明早回来?”蔚然问。
“嗯,明天。”蔺沈之道。
两边并不远,来回一趟也就一個小时左右。
“蔺濡我就不带了。”蔺沈之看向车窗裡蔚云怀裡的蔺濡,他眉眼柔和几分,他都已经想到蔺濡一觉醒来发现他和蔚安不在之后泪眼汪汪的样子。
“好。”蔚然也想象到那画面,他已经开始头疼。
两人又商量了两句后,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蔺沈之带着蔚安先走,蔚然跟在后面。
来到主路上后,蔚然很快看着蔺沈之消失在大路另外一头。
回到家,蔚然帮着把蔺濡抱到楼上放好再出门看见只有他和蔚云的這個家时,一時間都有些不习惯。
蔚安因为五岁之前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小翅膀,這五年来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蔚安几乎都在家裡。
蔺沈之亦是如此,他们很少分开。
就算蔺沈之或者他出差,那也只是极少数时候。
稍晚些时候,蔚云說了要回去的事。
他本来就是請了假過来参加方正的婚礼,只是因为周六周日和婚礼就只隔了几天,所以他索性多請了两天假。
知道蔚云也要走,蔚然一颗心愈发空荡荡。
下午四点多时,蔺濡睡醒。
看着睡醒的蔺濡,蔚然只觉头皮发麻。
被抱下楼,蔺濡也果然沒让蔚然和蔚云失望,脚一沾地他第一時間就是满屋子找人,在屋子裡转了一圈沒找到蔺沈之也沒找到蔚安,他看向蔚然和蔚云。
他抓着两個人追问半天,知道蔺沈之带着蔚安去了老房子那裡,他眼泪几乎是立刻就下来。
“他们明天就会回来。”蔚然赶紧哄人。
“我也要去……”蔺濡眼泪汪汪地看着蔚然,爸爸和哥哥都去了,为什么不带他?
“我不也沒去。”蔚然想起這事也忍不住可怜巴巴,他扁着嘴学蔺濡的样子,如果蔺濡還哭他就也哭。
蔺濡见状,完全沒准备不哭,他直接抱住蔚然的脖子要和蔚然一起哇哇大哭,爸爸和哥哥不喜歡他们了。
知道蔚然也被留下,他哭得更加伤心了。
蔚然哭笑不得,只得抱了人去花园裡面找果子,试图用果子转移蔺濡的注意力。
蔺沈之在花园裡单独给他分了一片地方,用来种他的果子,最近正是结果的季节,远远望去,人高的爬满绿叶的架子上一個個纸包分外显眼。
那些果子不能见阳光,蔚然想到的办法就是在所有果子大概成形之后就用纸把它们包裹起来。
他的做法是有效的,现在那些果子几乎很少烂掉。
不過這办法好是好,也同样让蔚然头痛,因为从外面他看不见裡面的果子是不是已经成熟。
每次要摘,蔚然都不得不小心的把果子外面的纸弄开看看,然后再封上。
這需要花费大量的時間,時間甚至都是其次,蔚然着实不喜歡那些藤蔓,因为藤蔓叶子后面极有可能有虫。
知道果子是给两個小家伙吃的,他這几年来从来沒给藤蔓喷過杀虫药。
他之前也不是沒有从他们裡面看见過虫子,那让他现在只要靠近這些藤蔓就浑身鸡皮疙瘩。
蹑手蹑脚忙活半天,好不容易摘到一個成熟的果子后,蔚然赶紧拎着蔺濡从藤蔓旁边逃走进了大厅。
蔺濡知道要吃果子,一直眼泪汪汪地跟在蔚然屁股后面看着蔚然检查。
进了门,拿到开了口的果子,蔺濡喝一口哭两句喝一口哭两句,喝完,哭累,歇会,然后他继续伤伤心心的哭。
蔚然和蔚云在旁边看见,哭笑不得。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蔺濡才总算彻底哭累。
不再哭,他也完全沒了平时在家裡时的活泼热闹。
踮着脚从婴儿床的缝隙裡把自己的那一套娃娃拿出来后,他笨拙地爬到沙发上,伤伤心心地抱着曾经属于蔚安现在属于他的那套娃娃一动不动。
他想哥哥了。
蔚然和蔚云看见,两人都不敢去招惹。
晚饭后,蔚然去了书房拿了电脑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后,又確認了一遍机票和预定的酒店,他后天就得去参加颁奖。
這個奖项对于游戏行业外的人来說可能并不熟悉,但对于他们這些行业内的人来說,却是相当有含金量的存在。
到时到场的肯定会有相当多的专业人士,說不定還会有很多国外的人士。
蔚然已经提前订了机票和酒店,那天要穿的西装要搭配的袖扣领带,蔺沈之也都已经帮他提前准备好。
蔚然再次確認了一遍所有东西,确定沒有遗漏后,蔚然又给幼儿园的负责人打了個电话,要再跟他们多請几天假。
幼儿园的负责人似乎是误会他们太過宠溺蔚安,委婉地提醒了两句這样对孩子不好,蔚然听出,但也无可奈何。
又請了几天假后,蔚然从书房出来回自己卧室时,蔚云已经帮蔺濡洗完澡。
蔺濡一個人不敢睡,所以睡在了主卧。
蔚然进门时,蔺濡還伤伤心心地抱着他那套娃娃。
他才三岁,本来就只有小小一只,现在再因为抱着娃娃缩着脚,整個人看着就只有小小一团。
蔚然看见,赶紧到床上躺下,然后把他抱进怀裡。
被抱进怀裡,蔺濡看看蔚然,再看看自己的娃娃,小嘴巴一扁,眼眶裡又已经是水汽。
“他们明天一大早就会回来。”蔚然赶紧安抚。
“……”蔺濡吸吸鼻子,“我想哥哥了。”
“嗯,我知道,他们明天就回来,你先睡觉,等你一觉睡醒就可以看见他们了。”
“哥哥哭了,是因为我沒有小翅膀嗎?”蔺濡說到后面时声音中都已经带着浓郁的哭腔。
蔚然愣了下,他看向蔺濡。
蔺濡努力的在忍着不哭,但那眼眶和鼻子都红通通的模样却像是随时都会忍不住。
“你怎么会這么想?”
“我努力了的,但是沒长出来……”蔺濡摸摸偷偷从眼眶跑出来的眼泪,“我真的努力了。”
說着,蔺濡還绷紧了小小的身体用力,他一张脸都涨得通红,他好像是想一下就长出小翅膀。
“当然不是了,這和你沒有关系,哥哥他……”蔚然赶紧摸摸蔺濡的背,只是這事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我什么时候能长出小翅膀……”蔺濡伤伤心心地问。
蔚然哑然。
蔚然很想和他解释,他和蔚安不同,蔚安是雌虫,而他是雄虫,雄虫永远都不会长出翅膀。
话到嘴边,他摸摸蔺濡湿润的脸颊,轻声道:“你现在還太小,怎么也得十岁才能长出翅膀吧。”
“十岁是多少?”蔺濡還太小,他不能理解,他有些急了,他想明天就长出小翅膀,“很久嗎,明天不可以嗎?”
“很久。”蔚然拉了蔺濡的手,他掰着蔺濡肉肉小小的手指帮他数数,“你现在三岁,三岁就是三根手指,等你长了两個手那么多年纪,就十岁了。”
蔺濡挂着泪水的脸认真地看看自己的小手,看见那一堆手指,他浅浅的眉头皱起,他试图去理解。
他算了许久,始终沒能算清楚十岁到底是多少,他倒是把自己算得睡着過去。
看见他睡着,蔚然拿了毛巾帮忙把脸洗干净后,重新躺下,他拿了手机偷偷给蔺沈之发了信息。
蔺沈之沒有回复他文字,而是给他发了一张图,一张漆黑的树林的图。
蔚然几乎是立刻就明白過来,蔺沈之把蔚安带去墓地了。
蔺家的墓地后方就是一座山,山的后面是一片绵延的山脉,山裡沒有人,那一片山脉都是蔺家的私人地方。
蔺沈之曾经带蔚然去過那裡,那次,蔺沈之带着他飞上了天。
漆黑的山林间,满是星空的天空,不借助任何外力地飞翔,那次蔚然印象深刻。
蔚然有那么瞬间都后悔他沒有跟着蔺沈之一起去,他喜歡那种被蔺沈之带着飞翔的感觉,他也想看蔚安飞翔。
虫族有很多种族,有能飞的也有不能飞的。
蔺沈之属于有翼一族,他有着一对巨大的翅膀能够飞翔,他们的翅膀也不叫翅膀而是骨翼,他们的骨翼强而有力,它们甚至可以作为一种攻击的武器。
蔚安是在三岁的时候开始学飞的,三岁时的他翅膀已经快有成人长。
一开始飞起来的时候总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角度,沒少撞到东西。
每次撞到,蔚然和蔺沈之都能心痛上好几天。
蔚安自己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撞痛了哭了之后就又开始满屋子飞。
别墅的空间已经算是很大,但对于刚刚学飞而且非常喜歡那种感觉的蔚安来說远远不够,他也曾经偷偷飞到花园裡去過,那次差点沒把他们吓死。
那次,他和蔺沈之都有些生气,他们明明已经三令五申過绝对不许在外面露出翅膀。
想起当时的事,蔚然看了眼躺在身旁睡着的蔺濡,忍不住叹息一声。
蔚安小时候什么都不懂所以总是很开心,但越长大越是懂事他就越是安静沉默,现在回头去看,他的性格好像就是从三岁开始变化。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在他们一遍一遍地叮嘱下开始逐渐认识到自己的不同。
蔚然避开“骨翼”“飞翔”這些词又给蔺沈之发了几條信息,叮嘱他不要玩得太晚,虽然身为雌虫蔺沈之有一定的作战能力但他還是担心,夜裡的山裡不安全。
蔺沈之很快回复。
他沒有直說,但从他的话语中透露的来看蔚安玩得非常开心。
不只是蔚安,蔺沈之似乎也少有的非常开心。
互道晚安后,蔚然躺在床上看着一片漆黑的熟悉屋顶,嗅着被子上熟悉的蔺沈之的气息,一時間有些睡不着。
他忍不住的去想蔚安的事,也忍不住的想蔺沈之。
蔚安有他和蔺沈之,還有蔚云、方正、陈寄云他们,他身边有着一群喜歡着他的人,但蔺沈之呢?
在蔚然的印象中,蔺沈之透露過的他的那些小时候裡,似乎从来沒有一個人愿意带他去山裡飞翔愿意哄他开心過。
蔚然之前一直觉得蔺沈之那冷清自持的性格让他喜歡,那样的蔺沈之让他觉得成熟觉得稳重,是刚毕业时的他仰慕而又想要的。
這一刻,蔚然却突然有些宁愿蔺沈之不是那么成熟冷静。
他希望蔺沈之也可以任性一点也可以爱闹一点,因为现在和以前已经不同。
以前蔺沈之就算想要任性想要闹想要撒娇也根本沒有人会去看去听去哄,但现在不同,有一個人愿意去看去听去哄。
想着這些,蔚然直到天亮时分才总算睡着。
天亮后,蔚然开车把蔚云送到附近的车站,就带着迷迷糊糊的蔺濡回了家,一大一小两人漫不经心地吃完早饭,开始坐在沙发上等待。
蔺沈之只說今天回来,却沒說是早上還是晚上。
蔚然很想打個电话過去问问,又怕蔺沈之昨晚陪蔚安玩得太晚還在睡觉。
蔚然等着,蔺濡也等着,两人等了许久,听见门口的铁门打开的瞬间,听见车子开进车库的瞬间,两人都兴奋得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蔚然把蔺濡从沙发上抱起来放在地上后,蔺濡立刻迈着小短腿向着后门冲去,蔚然亦是如此。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通往车库的后门时,蔚安已经在开门。
蔚安玩得很开心,门打开,他小小的脸上是蔚然這么长時間以来难得看见一次的灿烂笑容,“我回来啦!”
看见蔚安,听见蔚安的声音,早就已经憋不住的蔺濡立刻跑過去抱住蔚安,“哥哥……”
蔚安也赶紧抱住蔺濡。
“怎么了?”蔺沈之停好车后才一到门口,就被人紧紧抱住。
“蔚然……”蔺沈之愣了下。
他看看哭着的蔺濡,再看看紧紧抱住自己的蔚然,不明白這是怎么了,他和蔺濡不過就离开了一天,怎么大的小的都這样了?
蔚然眼眶有些发烫,他昨夜想了很多要对蔺沈之說的话,但此刻面对着蔺沈之,他却不知该从何說起。
大概对于蔺沈之来說,那些遗憾已经永远无法弥补,他已经過了那個爱玩的年龄,他也已经不会再因为沒有人愿意哄他而难過,他已经长大,他已经是大人。
“蔚然?”蔺沈之声音很轻。
“下次我带你去山裡玩。”紧紧抱着蔺沈之,蔚然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
蔺沈之怔了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似乎是笑了,他回抱住蔚然。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