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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约定

作者:未知
心砚端了托盘向白云暖疾步又小心地走過去。托盘上放了一碗热腾腾的海鲜粿汤,她道:“小姐,刚出锅的,香喷喷,热腾腾,吃了既饱且暖。” 心砚身后跟着绿萝和红玉,绿萝着一件绿袄子,红玉着一件红袄子,一個端着桌板,一個捧着绒毯。走到白云暖站着的草地上,快速铺上绒毯,放上桌板,心砚将托盘搁到桌板上,拉了白云暖坐在绒毯上。 绿萝和红玉又奉上银筷和金匙。 “小姐,請慢用!” 白云暖夹了一片粿正要往嘴裡送,瞥见三個丫鬟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像六個发光的小太阳,便把筷子往碗裡一扔道:“众目睽睽,這样让我怎么吃啊?” “用嘴巴吃啊!”红玉淘气地应了一句,随即换来绿萝一顿揍。 白云暖和心砚都笑了,心砚道:“小姐,你可是嫌烫?” “有点。” “那心砚吹凉了喂你。”心砚說着拿了银筷和金匙,夹起一片粿,吹了几下就放在金匙裡喂白云暖,白云暖笑着张嘴吃了。 绿萝和红玉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一個主子三個丫鬟正其乐融融,章乃春猛不丁窜了出来,白云暖呛了一大口,立时咳嗽起来。 三個丫鬟赶忙给白云暖拍背,心砚呵斥道:“章大少爷,瞧你火烧屁股似的,都把我們小姐呛着了。” 章乃春哈腰弯背不住赔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白小姐你沒事吧?” 看着白云暖咳得眼泪汪汪的,他又是心疼又是无措,要不是碍于男女大防,他恨不能自己上去替她拍背。 白云暖咳了一阵,终于嗽出卡在喉咙口的粿片,心砚舀了一勺汤让她漱口,她這才缓過劲来。 睃着章乃春,气不打一处来。這個冤家還真是冤家! 章乃春见白云暖只是哀怨地盯着自己,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沒有,感动得一塌糊涂,登时跪坐在地上,带了丝哭腔道:“白小姐沒事就好,要是有事……” “要是有事你十個脑袋都不够赔的。”心砚啐了章乃春一口。 章乃春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心砚姐姐教训得是。” 看着他恬不知耻的赖皮样,白云暖觉得有些无奈,问道:“你来找我有事?” “小姐不是让我练习九连环嗎?我已经全部学会了,想来和小姐切磋一下。”章乃春伸长脖子,巴巴地凑過脸来。 白云暖冷笑:“会几种花样了?” “九种全会了。” 章乃春目光雪亮,正等着白云暖夸奖,不料白云暖却道:“怎么,温贤弟就教你九种么?他沒有把他的绝学第十种花样也教你?看来是章少爷個人魅力不足,亦或是你酬金不够丰厚啊!” 章乃春不慌不忙,佯装无辜道:“温贤弟告诉我九连环又不是十连环,哪来的十种花样?他說是白小姐你故意逗我玩呢。” 白云暖淡淡一笑,“你是信我還是信温贤弟呢?” “当然是信你。” “那好,你让温贤弟教会你第十种花样的时候再来同我切磋。” “那我要是学会了第十种花样,白小姐能给什么好处?” 白云暖一怔。心裡暗忖,温鹿鸣的确是不会十种花样的,章乃春横竖也不能从她身上得着什么好处,随他去提條件好了,便道:“你想得什么好处?” 章乃春闻言大喜:“如果我会了第十种花样,白小姐就赏脸和我去锦绣班看戏如何?” “沒有老爷夫人同意,小姐是不可以出门的。”心砚赶忙阻止。 白云暖摆摆手,“无妨,只要你学会第十种花样,我便依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见白云暖如此說,章乃春才放心自去了。 看着章乃春离去的背影,白云暖总觉不对劲,盯着心砚道:“你和雨墨真的会第十种花样?” 心砚点头。 白云暖有些不安,心砚总是不会背叛她的,但雨墨就不好說了。遂道:“你去嘱咐雨墨几句,万勿和章少爷接触。” 心砚道了声“是”自去了。 ※ 白振轩在瀑布对過的空地上寻到温鹿鸣时,见他怔怔坐于崖边,双脚悬空,目光空洞,眼底還有残存的泪痕。 白振轩不敢出声,陪着温鹿鸣静坐了许久,见温鹿鸣眼底的泪痕干了,這才出声道:“温贤弟怎么在此独坐?是遇到阿暖,她给你气受了嗎?” 温鹿鸣给了白振轩一個虚弱的笑,摇头道:“白世兄万勿疑心,沒有的事。” “那是为什么?”白振轩不解地看着他。 温鹿鸣的目光落在那一條白练一样的瀑布上,不甚凄惶。 “我只是在怀疑人生,为什么人不能生而平等?這世道何时才能大同?” 温鹿鸣思考的問題太過深沉,令白振轩一时语塞。 见白振轩沒有应和,温鹿鸣也就沒有吭声,他只是在心裡想:佛說众生平等竟都是糊弄人的,想這世上总是锦上添花,精益求精,好的愈加好,穷途末路的也越发沒落,比如白振轩,比他富贵,绫锦纱罗裹着的偏還是個玲珑剔透的人物,心地又善,从未嫌弃過他是出生寒儒薄宦之家的泥猪癞狗,与他交接亲厚。而自己寄人篱下,为着一日三餐便去攀龙附凤,自己待他难道真的就是十分真心,而沒有白云暖所說的巴结的成分在嗎? 期期艾艾想着,越发觉得自己猥琐,更加打定了主意要离开白家。 不为避着白云暖的奚落,单为不亵渎白振轩对他的情意,他也是要离开白家另起炉灶的。 “白世兄,我可能不在白家常住了。” 白振轩吃惊地看着温鹿鸣,“为什么?” 温鹿鸣道:“老家還有几亩薄地可供耕作,我不想寄食府上,白占了便宜。” 白振轩一下急了:“温贤弟,你說的哪裡话?你是读书人,你不参加科举考试了么?莫說你我一见如故,情同手足,就說你是温先生的公子,白家尊师重道也理应收留于你的。你若觉得亏欠了白家,那就应发愤图强,大比之年金榜题名作为报答,快再休說回老家务农的话来了,有道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白振轩情绪激动,脸颊微微涨红,倒是叫温鹿鸣不好再說些什么。可是他主意已定,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不为五斗米折腰,他可以一边耕作一边读书的。 同白振轩回到湖畔草地,温鹿鸣已收拾了受伤的心绪,见到白云暖时并未流露不悦的神色,就跟沒事人一样,不卑不亢,温文尔雅,一缕微笑风轻云淡。 這令白云暖颇为吃惊。 白振轩拉着白云暖和温鹿鸣自己动手,和秦艽学烧烤,章乃春也加入进来,小厮们自去玩牌,一行人直玩到傍晚时分,才动身回城。 一溜翠幄的马车后头又跟着章乃春的红帷马车,宛若一只绿虫的尾巴系了一根红色丝绦,煞是惹眼。 章乃春的马车一只尾随白家的马车到了白府门前,喜伯打开中门让马车进去,四儿撩开车帘探头入内同章乃春說道:“少爷,白家沒有邀請咱们,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章乃春想想也是,道:“让我和白小姐告個别。”遂跳下马车,跑进了白家大门。 甬道上,白云暖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章乃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嘿嘿笑着道:“白小姐,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白云暖淡淡一笑,懒得再和他废话,点了点头。 章乃春心花怒放,旋即又去和白振轩、温鹿鸣、白玉书、白姜氏道别。一应礼数周全了,才离开白家。 看着喜伯合上中门,将章乃春金冠绣服的身影关在大门之外,白玉书蹙了蹙眉头。 白姜氏道:“這個章大少爷在洛县素来名声不好,以后别让他和咱们走得太近了。” 真娘搭腔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章大少爷是冲着咱们小姐来的。” 白玉书凝然,难道他不知道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么?只不過碍于凌云寺那桩事总亏归了他的功劳,也不好過河拆桥上屋抽梯,做得太明显了。 白姜氏见老爷一脸严肃沉默不语,揆度了丈夫的心思几分,道:“老爷感激他,横竖請他一场酒或者送一份厚礼打发了也就是了,难道真的還要许配女儿方才還了人情?” 白玉书见被夫人一语点破,便道:“說不定是我們多心了,人家并未明着表示对阿暖别有用心啊!” “因为這样才更让人生气,不为明媒正娶,就這么热乎乎地贴過来,难道只是为了好耍么?” 白玉书心头担心的也正是這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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