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7|
施瑶兴奋极了,她迫不及待地要去竹园告诉谢十七郎,以至于接下来闲王說了什么,她都沒有怎么听进去。直到闲王停下来,凝眸看着她时,她才发现正堂裡已经静默很久了。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闲王倒也温和,笑說:“看来今日阿瑶心神不在,可是担忧十七郎?”
施瑶只好点头說“是”。
闲王道:“你不必担心,十七郎吉人自有天相,且谢家一直得鬼神庇佑,這儿有一众阳城巫医,不日燕阳遣来的宫中巫医也将到,平日裡十七郎身子健壮,一定会康复的。”
闲王又道:“待十七郎好起来后,杏花岛上的杏花也该结果子了,到时候我們一道登岛游海,也算庆祝十七郎的安康。”
闲王离开后,施瑶立马赶往竹园。不過在门口被白丰拦下了,他低声說道:“郎主已经歇下了,姑娘有何事明日再說。”瞧白丰忧心忡忡的模样,施瑶也只好作罢。
她回了自己的屋子。
从珠捧来了热汤,道:“姑娘辛苦了,奴婢见天凉便煮了一碗热汤,正好可以暖暖肠胃。”
施瑶接過,喝了小半碗后只听从珠說道:“姑娘,奴婢有一言不知当不当不說。”
施瑶瞥她一眼,心裡头是晓得。每次从珠一說這话,必定就会惹得她不快。不過今日施瑶心情好,遂摆摆手,說道:“你且說。”
从珠小声地道:“姑娘,府裡有仆役在說姑娘与闲王的谣言,說……說姑娘勾三搭四,招……蜂引蝶。”她垂下了头。
施瑶神色如常地问:“是谁說的?”
从珠說道:“奴婢也不识得,是今日在灶房裡悄悄听几個聚在一起的仆役所說的。”
施瑶“嗯”了声,神色纹丝未动。
从珠又道:“姑娘不生气嗎?”
施瑶看着她,“我自有打算。”
入夜后,阿盛過来了。阿盛禀报道:“姑娘,今日从珠姑娘在竹园外头鬼鬼祟祟的,站了许久不知在看些什么。還有姑娘与闲王在正堂裡时,从珠姑娘也在屋外,也是鬼鬼祟祟的模样。”
施瑶颔首道:“嗯,我知道了。”
施瑶次日走到竹园的门口前,不由愣住了。
她见到了屋外跪着星华楼的老板与掌柜,還有那一日上菜的几個小二。她低声问门口的侍卫:“果真因为星华楼的吃食而中毒?”
话音未落,施瑶便见到白丰带着数人走来。
她凝目一看,其中有一人她见過的,是王家九郎。
侍卫小声地对施瑶說道:“姑娘,小人不清楚。不過郎主今日已经醒来了,但郎主也吩咐了要静养,不许任何人打扰。”
施瑶想了想,让侍卫转达一句——“王氏九郎手段毒辣,請郎主小心。”說罢,她趁白丰与王氏郎君沒有走近便匆匆地离开了。
施瑶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吩咐阿盛:“你立即出府告诉从曼,這几日留在客栈裡莫要离开,”顿了下,她又道:“你也一样。”
阿盛微怔,问:“姑娘,可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施瑶說道:“神仙要斗法了,我們這些小鱼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阿盛敛眉应声:“是的,小人明白。”打从跟了施瑶后,他便晓得施姑娘聪慧有加,听她的必定是对的。所以每次施瑶吩咐什么他都毫不犹豫地应下。不說卖身契在她手中,跟了施瑶后,他的日子显然也好了起来,以前在墨城的时候不得温饱,如今温饱之余還能挣得两三金,存個几年的钱媳妇也能娶了。
施瑶做好打算之后,连续几日都沒有离开自己的屋子。而這几日谢十七郎也沒有传召施瑶,施瑶乐得悠闲,每日就在屋裡看看书,练练字。
不過谢家别院裡发生了什么,施瑶每日都有让阿盛前去打听。
第一天阿盛說竹园外跪了数十人,都是阳城的巫医,巫医们個個抖如筛糠,面色被吓得惨白,還有若干万州纸被揉成一团扔了出来,砸到一個巫医身上,那巫医吓得晕了過去。
第二天阿盛說王氏九郎又過来了,与门口的白丰争辩了一会,也不知說了什么,只知最后跪在地上的巫医撤走了一半。王氏九郎离开谢家别院的时候,面色阴沉得很。
第三天的时候,阿盛說上次带了吃食去拜访的洪大夫過来了,在竹园裡待了一整天,许多小童为洪大夫忙前忙后的。
第四天的时候,阿盛說洪大夫還沒有离开,谢氏一族与皇帝派的宫中巫医也到了。巫医与洪大夫争吵了许久,最后谢十七郎出面将巫医给轰了出去。阿盛還說谢氏派来的那位郎主表情看起来很是无奈。
第五天的时候,阿盛說谢十七郎的毒已经解了,他听到谢十七郎在屋裡弹琴。
第六天的时候,施瑶沒有让阿盛再去竹园打听,反而是让阿盛备了马车。她這次依然从后门离开,阿盛问她要去哪儿。施瑶說道:“不去哪儿,就在街道上走走。”
阿盛应声。
她数日沒有出府,街道上冷清了不少。
秋风萧瑟,卷起地上落叶扫過,路上行人匆匆,仿佛怕招惹上秽物一般,走得飞快,以至于她的马车在街道上显得格外醒目。路過几家食肆酒肆的门口时,施瑶发现都沒有开门,挂着一個木牌,上面写着东家有喜。
施瑶微微一怔,难得找到一家开门的食肆后,她方让阿盛停车。
施瑶进了食肆裡。
這家食肆以往這個时候都是客人满座,今日却少了一半的客人。不過掌柜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担心,非但沒有像其他食肆掌柜那般愁云惨淡,而是满脸笑容地招呼施瑶。
“姑娘,要雅间還是大堂?”
施瑶說:“大堂吧。”
施瑶坐下后,掌柜送上了一壶茶。她喝着茶,心中正疑惑的时候,隔壁桌侃侃而谈的客人解决了她心中的疑惑。只听那人說道:“這家掌柜可要高兴死了,星华楼前几日关门整顿,其余食肆也生怕惹祸上身,尤其是平日裡往星华楼跟前巴结的几家食肆,這不害怕得把食肆的门都关了,還东家有喜呢。這家掌柜平日裡清清白白的,就他敢在這种时候开门做生意,這名声一传出去,以后可就了不得了。”
另一人又道:“這一回真真是沒有预料到呀,前几日在海边烧万州纸的时候那才叫壮观呢。听說是之前哪位巫医开药方的时候,用了万州纸,且因天气潮湿,草药的钱数沒写清,墨城王喝错了药,因此迁怒了万州纸,不過倒是便宜了王氏一族的门客了。”
“你是說那位姓骆的少年郎?哎,真真是好运气呀。听說王家为了将功赎罪,主动开口换下万州纸,让骆氏纸顶上。昨天夜裡,燕阳城還派了人来接骆氏少年进宫呢,可谓是鲤鱼跃龙门了。”
另一人說道:“這墨城王真真是活阎王呀,在燕阳时朝中大员個個都怕他怕得要死,来了阳城后,如今各大食肆见到墨城王便如同老鼠见着猫一样,個個都得缩起屁股当孙子!墨城王当真是好手段,来了阳城短短半月,雷厉风行的,竟将阳城的巫医通通都撤走了,那西街巷尾的洪氏医馆如今可真真是人尽皆知,听闻還有些巫医不想离开,都不敢自称巫医了,通通自称大夫了。”
听到這裡,施瑶不由愣住了。
她原以为谢十七郎来阳城的目的在于打击王氏一族。
王氏一族与巫族交好,两族之间的利益密切相关,其中有一样便是万州纸,几乎可以說是垄断了整個晋国的用纸,尤其是巫医。所以她以为谢十七郎声东击西是为了换下万州纸,让使用苦肉计的骆堂顶上。
可是她却沒想到谢十七郎的最终目的并非王家!
而是巫族!
登时,施瑶对谢十七郎佩服极了!不动声色间便一箭双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說得便是谢十七郎這样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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