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施瑶今日不打算出风头。
她捉摸不透谢十七郎的想法,也知道平玉公主肯定要来找茬,目前還是罪臣之女的她還是低调一些为妙,所以她今天打扮得很是朴素,深秋将至,天气微寒,她也沒穿镶嵌有一圈一圈华丽皮毛的秋衣,而是選擇了素色的绣梅花披风,裡头穿的是夹了棉絮的齐胸襦裙。
乌发绾了一個堕马髻,簪了一朵秋菊,其余之外半根步摇发钗都沒有,连耳垂也選擇了小指甲盖大小的珍珠。
她低调而来。
只不過施氏一族在贵女圈而言早已成为话题,尤其是施瑶得了谢十七郎的宠爱,竟侥幸离开边疆,再次以這样的身份回归燕阳城,即便她半句话不說,也是所有贵女眼中的发光物,一闪一闪的,想要低调也难。
皇室公主的琴会,每一张桌案的安排都是深思熟虑的,哪家贵女能围着公主坐,哪家贵女又要离公主远一些,五大家的贵女有有特别的位置,這些诸如此类都是有深意的。
宫娥领着施瑶到有她名号的桌案前,随后施礼退下。
在场的贵女目光几乎都若有若无地飘向施瑶,不過那么一瞬间,施瑶身上的披风与襦裙是什么质地,是否出自燕阳名家手笔,耳垂珍珠是什么品种,都被贵女们一眼看破。
施瑶以前也参加過這样的宴会,自然知道她们的眼神为何意。以往她默默地听着,如今不過是成为被议论的对象而已。不過施瑶晓得不用半柱香的時間,只要平玉公主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离开她。
兴许是沾上了墨城王的名号,周遭贵女也不敢上前搭话。谢氏一族也来了几位贵女,只不過得了家中吩咐,也沒来与施瑶打招呼。谢葭被困在忠义侯府,自然也不会来参加琴会。
于是乎,在场的贵女对施瑶也就是看看而已。
施瑶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从曼替她斟茶,她喝得悠然自得,一丝尴尬和拘谨也沒有。
约摸一刻钟后,平玉公主终于姗姗来迟。一众贵女迎上,施瑶也起身相迎,她的位置偏后,前方人头躜动,想来人群不散开,平玉公主也无法见到她,遂站了一小会,待有贵女坐下时,她也一同坐下。
平玉公主仿若沒见到她,径自在自個儿的席位坐下,与一众贵女闲话家常后,便直接开始琴会。平玉公主的琴会的规矩自然由她来定,与一般商会举办的琴会大有不同。
前来参加琴会的四十五位贵女,五人分为九组,一组评分,剩余八组进入第一轮比试,带头之人从特制签筒裡抽签,抽到了哪一首琴曲,那一组贵女便一起弹奏。
一组弹琴毕,由评判组挑出一位胜者进入第二轮,也就是将会有八人进入第二轮。而第二轮则是四人一组,规则如第一轮。最后胜出的两人,各自弹一曲,由评判组评分,以秋菊为具,得秋菊多者胜。
施瑶一听规则,不由暗自哂笑。
這规则一听,便知是为平玉公主量身定做,虽然平玉公主琴技的确不差,但在场的贵女们哪個不是打小就开始练琴的?甚至有些請了名师教习,若真论实力,未必会比平玉公主差。只不過一旦开始比试,评判组哪個敢不偏向平玉公主?
此时,秋菊苑外忽有宫娥匆匆而来。
“何事如此慌张?”平玉公主不悦道。
宫娥說道:“启禀公主,山庄裡来了……”话音未落,便有郎君的低沉嗓音传来,“父皇当真偏心,如此好的山庄赏给了平玉。”
說话间,几個风度翩翩的郎君已至,教亭内的贵女们羞红了脸。
在场的三位郎君,一乃当今十八皇子,二乃平阳侯世子,三乃墨城王。三位都是不曾娶妻的家世赫赫的郎君。晋国打从三十年前由巫女参政后,对女子便也不像以前那般苛刻,风气倒也开放了些,以前可不许男女同席,如今男女同席已经较为普遍,是以一众贵女见着三位郎君,虽红了脸,但目光总忍不住往三人身上瞟。
在座的都是燕阳城裡說得上名号的贵女,尤其是五大世家的贵女们,那是配皇子也是门当户对的。更何况,无论是十八皇子還是平阳侯世子,亦或是墨城王,都是貌赛潘安的,哪個贵女不想嫁個這样的郎君?
十八皇子对平玉公主笑道:“听闻皇妹举办琴会,今日正好闲暇便過来看看,为兄带了两位重量级人物,也算是给皇妹长脸了。”
平玉公主内心欢喜极了,本就想见谢十七郎一面,之前想方设法都沒见到,如今就送上门来了!
平玉公主笑道:“皇兄不早說,若早說便与皇兄一道過来了。”
十八皇子问:“琴会可有开始?”
平玉公主道:“刚刚定了规则呢。”說着,平玉公主又将规则向十八皇子說了一遍。当然,她的重点在谢十七郎身上,只不過如今人多眼杂,燕阳城内知道她仰慕谢十七郎的人不多,在這么多贵女面前,平玉公主是万万不愿成为笑话的,所以比之秦州墨城,此刻的平玉公主要收敛得多。
施瑶看了,暗自嘀咕,难怪她当初不知平玉公主喜歡谢十七郎,原来是她隐藏得太深。
十八皇子听后,說道:“今日为兄来了,正好与十七郎還有子白当评判,剩余的五位姑娘也能一同参与琴会了。你们意下如何?”
平阳侯世子說道:“此事甚雅。”
谢十七郎略微颔首,显然也是同意了。
有了几位郎君加入,在场的贵女们個個都准备使出十二分的能耐。是不能得罪平玉公主,可……可万一得了几位郎君的青睐呢?
一众贵女表面笑吟吟的,你谦我让,内裡却各怀心思。
很快的,组分好了。
四十五人,一共九组,依照桌案的顺序来排,施瑶是最后一组。她瞅了瞅其余四人,個個看起来都胸有成竹的模样,她身旁的姑娘還有些紧张,明明秋风阵阵,她却不停地抹汗。
许是太過紧张了,她忍不住和施瑶搭起话来。
“你不紧张嗎?”
施瑶說:“還好。”横竖都是输的,倒不如输得坦坦荡荡一些。
平玉公主在第一组,五人的琴声中,沒有任何意外,三位郎君都選擇了平玉公主为胜者。平玉公主施施然从琴案前起身,不经意地看了眼谢十七郎,心中一派欣喜。
第二组,第三组,第四组……
终于轮到了第九组。
当从曼摆好七弦琴时,在场贵女不由哗然,平玉公主在桌案下的拳头已然握起。那一张七弦琴,正是谢十七郎常用的琴。谢十七郎父亲谢恒擅琴,琴技可谓燕阳一绝,身为谢恒独子,谢十七郎的琴技自然而然备受关注,同样的,擅琴者皆惜琴,尽管谢十七郎的琴出现的次数不多,但燕阳人早已记在心中。
如今施瑶摆出谢十七郎的琴,在座贵女又怎会不惊讶?
谢十七郎允许一個罪臣之女用他的琴,這說明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十八皇子看着眼熟,說:“十七郎,那不是你的琴么?”
谢十七郎說:“她用惯了我的琴。”
仅仅一句,便让离得不远的平玉公主眉头又紧了几分。
第九组的贵女抽了一曲南方的小调,音律不难,施瑶一曲弹完,与其他四個贵女相比,高低可见。
然,谢十七郎却拍手赞道:“妙哉,阿瑶比往昔进步矣。”
施瑶发挥得還算不错,不過自然称不上妙字,平阳侯世子一听,岂会不明谢十七郎的意思,但在场众人目光灼灼,他只好弃权了,十八皇子本就图一乐呵,索性随了谢十七郎的意思,也选了施瑶。
施瑶得胜。
她下场时,只觉身上的目光又添了几道,尤其是东南方向的,那目光锐利得快能在她身上挖出個洞来了。谢十七郎对她招招手,施瑶想当做沒看见,但是在场這么多人盯着,沒看见的话倒像是恃宠而骄了。
她只好走到谢十七郎身边。
她低声道:“郎主意图何为?”
谢十七郎道:“你不是一直想赢嗎?”
施瑶咬牙,道:“沒有!阿瑶只是惦记琴会比试所得的金!”她一急,把心裡话都說出来了,谢十七郎低笑一声。旁人不知两人說了什么,只知两人悄声說着话,那施氏也不知說了什么,竟让谢十七郎笑得如此开怀。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的,登时明白传言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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