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5|
在谢十七郎寻思之际,他怀中的施瑶忽道:“前方有斜坡,从斜坡滚向东南方,有一山穴,穴内岔道无数。”
谢十七郎一听,随即打马前行。
他沒有任何犹豫,抱上施瑶,弃马滚落。
他们身后的黑衣人都愣住了,相互看了一眼,领头之人沉吟片刻,不疑有他,登时扬手,喝道:“跟上!”众人应声。而此时的谢十七郎与施瑶从山坡滚下,施瑶只觉天旋地转,身上撞疼了几处后,方停了下来。
她定睛一看,四周已然全部黑了下来。
他们进入了山穴之中。
她還沒来得及喘一口气,谢十七郎便已经拉着她往前跑。洞中伸手不见五指,有着一股刺骨的寒凉,所幸如今乃寒冬,山穴中猛兽早已冬眠。
施瑶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只知双腿跟不是自己似的,脑子裡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支撑着她拼命地往前跑。
直到她再也跑不动的时候,谢十七郎也停了下来。
他暗自奇怪,沒有想到施瑶的体内這么好。本来刚开始他放慢了步子,怕施瑶跟不上,可沒想到无论他慢還是快,他身后的姑娘除了手掌在颤抖之外,其余半点反应都沒有。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跟着自己跑,不喊累,也不会成为拖累。
当他也跑不太动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
一片漆黑中,他听到施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怕被发现似的,她努力地抑制着,控制着呼吸的声音。谢十七郎竖耳倾听,他的耳力一直比常人要好。
這裡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山中洞穴,裡面如同迷宫一般,弯弯曲曲仿佛看不到尽头。
沒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谢十七郎稍微安心了一些。
此时他也顾不上洁净了,一屁股就坐了下去。他心裡简直想骂人,這辈子哪裡有這么狼狈過!竟在半途中被人追杀。這個也就算了,還让施瑶跟着他一起被追杀,她本该见到他英勇无敌的一面才对的,如今竟狼狈如斯!
他擦了一把额头。
明明是寒冬,却出满了热汗。
他喘過气后,說道:“看来他们沒有追上来。”
施瑶松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她按着胸口,慢慢调整呼吸。
谢十七郎說道:“沒想到你能跑得這么快。”甚至不逊于郎君。
施瑶說道:“从红花湖回来后,我便想着若我能跑得快些,也许那些歹人便抓不住我了。回谢家后,每日都有锻炼身体,想着也许有下一次便能派上用场了。”
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场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不,她一点儿也不平静,身体裡的每一处血液都在叫嚣,谢十七郎,我不想当你的诱饵!
谢十七郎一听,沒由来的有几分愧疚。
他想开口說些什么,可却不知该如何說。最终是半句话也沒开口。山穴中幽静得像是沒有人存在一般。
時間一久,热汗一消,施瑶便觉得有些冷了。
她搓着臂膀,往手心呵着热气。方才在山穴中狂奔,热汗将裡衣都沾湿了,如今一凉,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带着一股寒凉。谢十七郎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這裡有個山穴?”
施瑶說:“郎主不应该明白么?”
谢十七郎道:“巫力?”
施瑶轻轻地“嗯”了声,算是承认了。尽管她不清楚巫力到底具体是什么,可那個真实的梦却告诉了她许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比如骆堂的骆氏纸,又好比今日的山穴。
她临近山穴,方蓦然想起在那個太過真实的梦中,她为了躲避登徒子的骚扰,曾经误闯這裡,刚好从山坡摔下,后来进入這個山穴,胡乱跑了一通,第三日的时候才被路過的农夫救了出去。
她忽然說道:“郎主,你为阿瑶恢复身份,阿瑶感激不尽,如今也算是小小地還了郎主的一個恩情。”
谢十七郎想說,谁要你還恩情呀。可是从嘴裡說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嗯。”谢十七郎懊恼地想捶墙,嗯什么!說句其他话要死呀!說点其他呀!
终于,谢十七郎开口說道:“我当初应承了你,自然不会食言,你也不必還我恩情。”不对,要再温和一点,不能用這么公事公办的语气!她不是白丰!
谢十七郎在内心酝酿了一番,正要开口說话的时候,冷不丁的,施瑶幽幽地来了一句。
“郎主真的会让闲王娶我嗎?”
谢十七郎的柔情顿时消散,黑暗中施瑶见不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闲王闲王,她脑子裡除了金就是闲王,就沒有别的东西了嗎!
他沒有回答,而是起身說道:“我們得尽快离开這裡,不然入夜后山中寒冷,恐怕无法抵御冬寒。”
施瑶抿住唇角。
谢十七郎从衣襟裡摸出一颗夜明珠,微微照亮了山洞。
施瑶跟在谢十七郎后面。
两人在山穴中摸索了许久,可惜裡头真的弯弯曲曲,走了好一会又回到了原点。過了很久,两人都有些走不动了。谢十七郎說道:“你可知如何离开?”
施瑶完全不记得农夫是怎么带她离开的。
她只记得一会左拐一会右拐,走了约摸小半個时辰,才出现在山的另一头。那一头的不远处正是一座断崖,底下是湍急的河流。
她說道:“阿瑶不知。”
她顿了下,又說道:“不過阿瑶带了火折子。”上次因为在树上冷得出现幻觉了,施瑶深刻意识到了火折子的重要性,被救之后从此火折子不离身。
谢十七郎道:“看来只能在這裡歇一夜了。”
施瑶生了火。
她靠近火堆,寒意渐渐消散。火光映衬着她的脸,烤得红彤彤的。谢十七郎离火堆有些远,他靠着山壁,似是在沉思。半晌,施瑶看了谢十七郎一眼。
她說:“郎主若想留阿瑶多几年,阿瑶可以理解的。”
倘若她嫁给了闲王,谢十七郎便不能再将她当诱饵了。好歹对他而言是有用的东西,换做她自己,也会物尽其用。
谢十七郎好一会才反应過来施瑶這句话的意思,他脸色又变得难看。闲王到底哪裡好了!值得她這么念念不忘!不就是宫中七夕宴的时候摘了她的兔儿花灯嗎!他可以用一万盏兔儿花灯埋死闲王!
他道:“此事本王自有分寸。”
施瑶“哦”了声。
次日施瑶醒来的时候,谢十七郎早已经起了。
他对施瑶說:“我找到方法出去了,此处有风,我們逆风而走。”果不其然,约摸有半個时辰,施瑶和谢十七郎见到了一抹刺眼的亮光。
待眼睛渐渐适应了亮光后,施瑶发现他们到了断崖前方,与梦中农夫带她走出的地方无二。
谢十七郎放出了信号弹。
他对施瑶道:“一個时辰内便有人来接应。”
施瑶应了声。
而就在這個时候,忽有冷笑声响起,竟是那几個黑衣人。只听领头之人道:“墨城王,這回你总算是无处可逃了。兄弟们,上!”
刀剑出鞘,寒光凛凛。
谢十七郎抽出软剑,将施瑶护在身后。黑衣人皆是武功高强。他咬牙一拼,竟也砍杀了三個黑衣人。剩余的两個黑衣人见状,直接盯准了施瑶。
谢十七郎逃亡了一夜,又不曾果腹,渐渐落于下风。
两人被逼到断崖边上。
就在此时!
施瑶忽然道:“若沒有我,他们并非郎主的对手。”
谢十七郎沒听明白。
她又道:“从此我与你互不相欠!”說罢,她竟是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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