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她是
“你怎么去這么久啊”陈鑫月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我正要去找你。”
方书漫笑了下,解释“他们团队有個法医后面才到,我接了两趟。”
陈鑫月說“赶紧坐下歇歇吃口饭吧,你再不回来你的蛋炒饭都凉透了。”
方书漫回到她的工位,打开塑料饭盒,用陈鑫月从食堂给她拿回来的一次性小勺子吃起蛋炒饭来。
陈鑫月扔了饭盒回来后,语气期待地问魏路生“师父,下午沒事的话我們就能撤了吧”
魏路生听闻抬起头来,還沒說话,陈鑫月就非常狗腿地跑到魏路生身后,给他捏着肩捶着背讨巧道“今天周六呢师父。”
方书漫看起来正埋头吃饭,但其实一口一口往嘴裡填蛋炒饭的她正在走神。
今天突然和席慎泽重逢着实打了方书漫一個措手不及。
陈鑫月說了两句话,方书漫之捕捉到了两個字周六。
她游离的思绪稍稍回笼,插了句“鑫月不說我都忘了今天是周六。”
丁开昭接话回方书漫“忙迷糊了吧你。”
方书漫微微弯了弯眼睛,“是有点。”
陈鑫月也附和“谁黎明不到五点被揪起来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一连站着工作七八個小时不迷糊啊。”
三個徒弟你一句我一句,魏路生最后才插上话,一副拿他们沒办法的语气“行了行了,一会儿吃完饭你们就都回去吧,今天应该也沒别的事了。”
“好耶”得到早退许可的陈鑫月兴奋地拍了下手,对着魏路生又是一顿输出“我就知道师父心疼我們会让我們早点回去,师父你最好了”
须臾,魏路生又想起来什么,对還在吃饭的方书漫說“老三你一会儿留下,我有点事想跟說。”
四年前方书漫和陈鑫月是同期面试同期入职的,她俩来之前丁开昭就已经在這儿跟着魏路生干了五年了。
本来只有一個徒弟,魏路生每天小丁小丁地叫丁开昭,后来又来了俩小姑娘,魏路生就按照她俩的出生日期给排了序。
方书漫比陈鑫月小一岁,自然而然就成了最小的老三。
此后四年,魏路生依然叫丁开昭“小丁”,陈鑫月和方书漫就是他嘴裡的“老二”和“老三”。
方书漫虽然不知道师父让他单独留下来是要說什么事情,但她沒多问,点点头应道“好。”
陈鑫月很八卦地好奇问“师父你要偷偷跟漫漫說什么事啊”
“有什么事是我和师兄不能听的”她装的一本正经,控诉“還是不是一家人了”
魏路生叹了口气,唬她“给老三說個对象,你也需要”
陈鑫月吓得连忙摆手“不不不,這就免了。”
她說完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丁开昭。
丁开昭正在低头收拾桌子上的东西,表情晦暗不明,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丁开昭很快就整理好桌面,他拿起收好的一次性筷子和塑料饭盒,对魏路生說“师父,那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师父、漫漫,我也先走了啊”陈鑫月說着,连忙回工位快速地捞上手机,然后就追着丁开昭往员工更衣室的方向跑去。
让方书漫单独留下那句话魏路生其实是故意当着丁开昭和陈鑫月的面儿說的。
他知道陈鑫月一定会追问原因,他的目的就是让丁开昭听到方书漫要去相亲的事,希望他這個大徒弟早点死心,别把感情吊在一個根本不可能的人身上。
等丁开昭和陈鑫月离开,魏路生就开口告诉方书漫“我给你物色了一個不错的相亲对象”
方书漫本以为刚刚那话是师父故意唬鑫月的,沒想到师父竟然是真的想让她去相亲。
差不多吃好的方书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魏路生說“师父,我现在這样挺好的,就不去相亲”
魏路生才不听她的话,自顾自地告诉方书漫“对方长得可以,一米八的大高個儿,比你大三岁,学历也不错,是個餐饮老板,父母也都不在了,不過他有個姐姐,已经成家有孩子了。”
根本不等方书漫插话,魏路生就继续說“這是我托了我常去的那家小酒馆的老板帮忙才找到的不错的人选,你就去见见,接触接触,你们年轻人多出去吃吃喝喝逛逛,看几场电影不就熟了。”
“可是我并不想谈恋爱,”方书漫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她为难道“师父,我真的不想去相亲,我完全不想去接触什么新的人,像现在這样每天家裡殡仪馆两点一线挺好的,我喜歡這样的生活。”
魏路生深深沉气,问方书漫“你能一直這样下去嗎你打算一辈子就這么過了”
方书漫回他“您不也是這样過過来了嗎”
“那能一样”魏路生顿了顿,语气缓和道“你就去见见、聊聊,先接触接触看看。”
“就当是为了我,行不行”魏路生软硬兼施,“我都让小酒馆的老板和男方那边定好见面的時間和地点了,周四中午十一点,体育大街丰汇路上的那家福瑞来福西餐厅。”
魏路生嘴裡的“福瑞来福”其实是“freeife”。
方书漫完全听的明白,知道师父說的是哪家店。
魏路生說到最后還故意加了一句“你要是不肯去我以后也沒脸去小酒馆找老板喝酒了。”
方书漫很无奈,只好答应“好好好,我去,但先說好了,我只是去见见,可不能保证后面還有接触。”
魏路生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只要肯去见见就是好的开端。
“第一次见面要留好印象,到时候你先别說你在殡仪馆干入殓师,”魏路生嘱咐方书漫“你就說你在民政部门工作,正经事业编。”
方书漫听闻笑起来,“還有不正经的事业编嗎”
魏路生斜了她一眼,问“我說的你都记住沒有”
“记住了记住了。”方书漫随口应着。
方书漫并沒有立刻从殡仪馆离开,她去了员工更衣室,将身上的這套制服换下来放进洗衣机裡开始清洗。
然后她就回了办公室,在工位上整理了一下材料。
等方书漫把工作上的东西都弄好,魏路生早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她拿上手机拎了包起身,在回家之前先去把洗衣机裡已经洗好的工作制服用衣架挂起来晾好。
方书漫穿着一條黑色的半身长裙,上衣是有黑色波浪线的白色半袖。
她脚踩一双轻便的白色休闲鞋,迎着刺眼的阳光不紧不慢地往殡仪馆的门口走。
方书漫时不时抬手遮挡晒人的阳光,一会儿懊恼早上出门太匆忙忘了带遮阳伞,一会儿后悔沒有提前把防晒霜装进包裡,一会儿又想到席慎泽。
不知道他现在還在不在解剖室。
但,在不在的,其实也都和她无关。
从殡仪馆到公交车站需要步行十分钟。
等方书漫来到空无一人的公交车站牌处时,她的鼻尖和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汗。
方书漫低头看了眼手机,地圖软件上显示公交车還有三分钟到。
不多时,方书漫要乘坐的365路公交车缓缓停靠在了路边。
车门自动打开,方书漫上了车,用手机贴了一下刷卡机的感应区域,然后找了個后排靠窗的空位坐了下来。
她并沒有注意到,公交车在站牌处停靠的时候,后面的一辆suv也跟着暂时停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的秦之觉隔着挡风玻璃看到方书漫上了公交车,不由得“哎”了声,跟开车的席慎泽說“這不是殡仪馆裡那個接待员小姑娘嗎”
席慎泽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纠正秦之觉“是入殓师。”
秦之觉微一挑眉,偏過头似笑非笑地瞅着重新发动车子往前开的席慎泽,又故意跟他讲“我今天见到她的时候啊,就觉得她好面熟,总觉得在哪裡见過她,席老师有沒有觉得她很面熟”
席慎泽冷冷回答“不觉得。”
“那席老师還记得去年九月份咱俩去津城出差的时候解剖的那具尸体嗎”秦之觉又问。
席慎泽不讲话。
這次负责拍照的赵凡从后座探過头,插嘴问“秦老师說的是被性侵至机械性窒息死亡但被伪装成了高坠死亡的那個女孩子嗎”
“嗯。”秦之觉应了声。
“這個我也记得,”秦之觉手下的硕士生张羽梦說“那個女孩子跟我同龄,去世的时候才24岁。”
另一個戴眼镜的男生說“我也记得,印象深刻。”
虽然后座的三個人都对案子有印象,但他们都沒有去现场。
只有秦之觉知道,席慎泽当时手抖到拿不住解剖刀,所以最后才换成他来主刀解剖。
秦之觉对這件事从沒多问過,但现在他心裡大概知道了答案。
话题有点发散了,秦之觉突然又把問題绕回最初,他冷不丁地问了席慎泽一句“你怎么知道她是入殓师不是接待员”
“看人家制服上的胸牌了”秦之觉憋着笑揶揄“你眼神挺好啊。”
席慎泽敷衍地回“谢谢夸奖。”
随即不甘示弱地呛回去;“我以为這点观察力是每個法医都能做到的。”
后排的三個崽儿本来還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学术問題,听到席慎泽的话后顿时全都因为沒有注意到殡仪馆那個女孩子的胸牌噤了声,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毕竟,這位可是他们鉴定中心出了名的“冷面阎王”,很凶的。
在鉴定中心,大家最怕的就是席法医。
安静的车厢裡,只有秦之觉哼笑了下。
“既然你观察力這么好,”他又逗起這個小他两岁的师弟“那我考考你,她叫什么”
席慎泽沒好气“你管呢。”
那個胸牌上刻着
沈城丰江区殡仪馆
入殓师方书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