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无论是看着明华嫁去北辽,還是看着她嫁给昭而,都是让丞相大人无法平静接受的事情,甚至他沒办法在這二者中选出来一個!
他闭上眼睛,在那一日清晨望见床榻上的云婉月时,他就该知道,自己同明华之间已成死局,再无可以回转的余地。
可是为什么他還抱有希望呢?
是他的請封诰命的奏折久久未被批复,是明华一次又一次拒绝并捉弄了那些与她相看的男子,让容晖的心底還留有一個角落,保存這一個为名希望的种子。
可是现下,這微弱的火苗彻底地灭了。
他沉默着回到丞相府,一进去便听得院内一阵哭嚎。
细细一问,原来是他的母亲又昏厥了。
为何要用“又”這個字眼呢?原因是上次那個玉姬失了身孕后,容老夫人便彻底对云婉月撂下脸子来,时不时便要教训她一顿。
那個一向温婉的女子却不知为何学会冷漠待人,以至于每次竟都是老夫人自己被气得不轻。
今日大约是又被气到昏倒了吧!
容晖心中一片冰冷,无论是撒泼打滚的母亲還是心灰意冷的正妻似乎都无法唤起這位相爷一丝一毫的情绪,他只想躲进书房,以政事为名将自己与這個乱糟糟的家分割开来。
哭喊嚎叫的声音渐渐消失,容晖才得以分出些心思来在面前的折子上。
這仍旧是一道關於北方流民的折子,被压在诸多无用的问候折子中,他好不容易翻找出来的。
北辽大军分明是早有计划兵临边境,方才他也同圣上分析過了。
大戉现下兵力是有的,可是朝中两大武将支系,其中一位是德阳侯应峰——以這位同明华公主的纠葛,想让他全力出兵迎战北辽以保住公主不远嫁的可能性很低。
另一位则是威武侯袁斌——他的独女是兵部尚书云州的原配妻子,听上去似乎与德阳侯是一個结果。
群龙无首对上骁勇善战的北辽军,想也知道后果惨淡。
彼时长寿帝還问了一個让容晖愧疚万分的問題:“如若你来领兵呢?”
容丞相明白为何皇帝陛下会有如此一问——当初他剿匪时出兵神勇,短短半個月便平了多年的匪患,皇帝陛下会想到他简直是理所应当。
可是真实情形如何他再明白不過了,对于领兵打仗他不過就是一知半解,绝到不了這個地步。
他顶着长寿帝期许的目光,垂着眼眸摇了摇头,還扯了一面战争苦百姓的大旗。
容晖捂住自己的脸,只觉得一阵窒息。
這时,外面响起了下人的声音:“相爷,外面有一位自称是新兵营统领的男人要求见您。”
昭而?容晖本能地抗拒见這個人,只是转念一想他又改变了主意:“我去正厅见他。”
待得丞相大人将自己收拾齐整后,昭而已然坐在正厅喝了两杯茶。
容晖站在屏风后看了昭而一会儿,发觉他喝茶的模样与喝水无异——半分不懂品茗之道,瞧着粗鲁极了。
他蹙着眉走到了昭而面前,声音冷冷淡淡:“不知昭统领找本相何事?”
昭而本也不擅长迂回曲折地套话,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容丞相今日与圣上說了什么?”
容晖像是听得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地笑了一声道:“昭统领,你未免有些過于自大,本相与圣上之间的谈话岂是你一個小小统领可以探知的?”
小小统领看了看眼前的丞相大人,算上今日他拢共正经八百地见這個人也不過三次,然而每一次這個人给他的感觉都十分不同。
招安谈判时的运筹帷幄,到街上醉酒时的失控发疯,再到今日的高高在上。
昭而垂下眼眸来弯起嘴角笑了笑,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身为统领自是沒有资格向丞相打听這些事儿,但是身为明华的夫君,我想我還是可以的。”
他這一句话可谓是在容晖心上狠狠地戳了一刀。
容丞相几乎是无法克制地冲口而出道:“真是可笑,你以为你便稳坐驸马之位了么?”
昭而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這几乎花费了昭统领所有的天赋,他得意地笑道:“自然如此,容丞相還不知道吧,圣上已然为我和明华赐了婚,就在下個月初二。”
倘若是旁的時間,容晖必然会怀疑昭而所言有假,然而下個月初二是最近的黄道吉日,十分符合皇帝陛下不愿嫁女而急于将爱女嫁出去的心境。
看着眼前人的得意模样,丞相大人心中愤恨不已,只想泼些凉水上去,便径直道:“昭统领倒是乐观,却不知北辽王子已然向圣上提亲,你以为你有哪一点比得過一国王子呢?”
昭而脸上所有装出来的小人得志瞬间烟消云散,他冷声道:“北辽的蒙达王子?多谢丞相告知,我自是知晓如何做了。”
他二话不說直接起身离去,只留下反应過来自己失言的容晖怔愣了片刻后,苦笑道:“你知晓如何做?你又能做些什么?”
皇帝陛下說要赐婚便立刻拟了圣旨,然后命人去在京都城各处张贴。
结果他的圣旨才刚刚写好,便有太监前来禀告,說是德阳侯求见。
长寿帝皱起眉来,有心不在這個时候见這位,便命令太监出去打发了德阳侯,可谁知這传话太监再回来时便是一脸鼻青脸肿,气得皇帝陛下不得不见上一下這位大将军。
德阳侯一进门屈膝便跪纳头便拜,直接认罪道:“微臣为了见到圣上不得已用了一些手段,請圣上降罪。”长寿帝张了张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合着這位是预料到他不肯见他,才打伤太监激怒他這個圣上。
皇帝陛下狠狠地一拍桌子冷哼道:“你還知道你有罪?堂堂德阳侯在皇宫门口殴打太监,你是想造反么?”
德阳侯倒是一脸正气:“微臣并沒有造反之意,不過怕是我們大戉江山也要不保了。”
长寿帝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不然为何会在這個臣子身上听到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
“你放肆!居然在朕面前這样胡言乱语?”
被皇帝陛下這样斥责的德阳侯也是分毫不慌,声如洪钟地道:“微臣這是忠言逆耳!”
长寿帝瞪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德阳侯,差点冲口就让他滚,可是想想還在边境的北辽大军,他又忍下了,点着头道:“好,好,好個忠言逆耳!那你就說說吧,无端诅咒我大戉江山是什么忠言?”
德阳侯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道:“微臣听闻,蒙达王子求娶了明华公主,不知大婚之日是哪一天?”
见他也知道這件事,长寿帝半点不意外,就冲着蒙达那個闹腾样子,能指望他是什么守口如瓶的好人么?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他大手一挥道:“朕不会让公主下嫁蒙达王子的,他這個人朝三暮四颠三倒四连自己的心上人是谁都弄不清楚,朕岂会招他为婿?”
蒙达闹出来的那個乌龙笑话在京都城都传开了,德阳侯不由得在心底骂了他一句。
明明一开始计策定的就是直接迫嫁明华公主,可那骄傲自大的蒙达王子非得临时改变主意想要诱得公主动心,他倒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模样那裡能够赢得公主的欢心?
這下可好了,闹了個大笑话不說,還得转回去用之前的计策!
心中骂归骂,可是德阳侯与兵部、礼部两位尚书三個人加起来也不敢对蒙达如何,毕竟他们還指着蒙达翻身。
“启禀圣上,蒙达王子纵使有千般错处,可是他身后是整個骁勇善战的北辽,您還是三思而行啊!”
這话听得长寿帝心头火起,望着德阳侯道:“他北辽骁勇善战,我大戉男儿难道就差么?况且不是還有你這個骠骑大将军?”
德阳侯面上是一片恭敬外加几分惶恐:“圣上抬举微臣,微臣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不說,平白无故燃起战事来,苦的還是大戉的百姓啊!還望圣上为天下苍生考虑,切莫因为爱女之心让天下处于战火之中。”
与容晖的一席话,让皇帝陛下对于德阳侯会拒绝领兵出征已然有了一個心理准备,可是当他听得眼前這人如此直白地說出来后,他发觉自己還是忍不住暴跳如雷起来。
“你這话的意思,便是叫朕用自己的女儿换取一时安宁了?”
听得长寿帝的质问,德阳侯的心中感到了一丝快慰。
其实早些年他与這位皇帝陛下的君臣关系可是說十分不错,可是直到他的儿子应元德进宫相看明华公主却受伤出宫后,他才逐渐感受到了皇家的冷血无情。
他的嫡子无辜受伤,圣上只装样子地补偿了些金银珠宝也就罢了,他用自己的人情把儿子塞进新兵营,圣上却弄出了一個比武大会。
這根本不必說,又是针对他的儿子。
后续的发展更是让德阳侯感到愤懑,他为着儿子辛苦打点,结果被明华姐弟轻飘飘地破坏——不必說這自然也是得了皇帝陛下的首肯。
德阳侯就想不明白了,自己为大戉立下赫赫战功,不過就想给自己唯一的嫡子在军中安排一個体面舒服的位置,這难道有错嗎?何以招致皇帝陛下如此费心地将他儿子的脸面拆下来往地上踩?
现下看着皇帝陛下为着保不住的爱女心痛的模样,德阳侯甚至忍不住想要大笑。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一脸悲切地道:“微臣知道圣上您不愿公主远嫁,可是身为大戉公主,受着子民的供奉,也该为大戉百姓的安稳日子考虑。”
皇帝陛下抬手把砚台扔了。
上好材质的砚台砸在上安宫的地面上,砚台沒事地也完好无损,只是這声音大得足以将德阳侯吓上一大跳。
“你再多說一句话,朕便让你的女儿陪嫁!”
德阳侯還以为圣上能說出何等惩罚,却不想只是這样一句话,忙躬身道:“如若圣上愿意为天下万民割舍公主,微臣便是让女儿都去陪嫁公主也无妨,這是微臣一家的荣幸!”
长寿帝沉默下来。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并非是谁都如同他一样,深深爱着自己的女儿不愿她远嫁受苦,就比如眼前的德阳侯,他的女儿对于他来說怕是還不如应元德那個废物点心的一個脚趾。
皇帝陛下已然察觉自己如果要是再同德阳侯說下去,指不定就要被他气出個好歹,于是便开口道:“你也算是有心了,自己的儿子伤成那副模样還挂念着朝廷大事,朕记下你的心意了,最近无事你就别出府了,好好陪陪你的儿子。”
德阳侯顿时一口老血涌上心头,圣上与明华公主不愧为父子,在人心口捅刀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他朝着皇帝陛下行了一礼,勉强保持着一副平静的模样走了出去。
待得德阳侯走后,大太监张旭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长寿帝面前,低声问道:“圣上,奴才现在命人去贴圣旨?”
皇帝陛下望向那自己亲笔写就的圣旨,這一刻他心中的天人交战无人能够领会。
半晌长寿帝狠狠地一拍桌子:“贴!朕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這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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