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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横撞

作者:痴人陈
济阴郡,成阳县,薛家壁外。

  时隔二月,這裡再一次成了战场,只是這一次张冲在裡面,而豪强在外面。

  這会,刮了一阵东南风,吹得壁上旌旗猎猎作响。

  张冲望着壁下的军势,莞尔一笑。

  张旦机警,帮腔道:

  “渠魁,何故发笑?”

  张冲看着张旦一样,暗赞,這发小路属实走宽了。

  张冲声色轻松,戟指轻点下面各豪强军,蔑道:

  “我视這些人为土鸡瓦狗,军争之事,死生之地。彼辈来此,洋洋洒洒,视为儿戏。大家看我如何破他。”

  众军吏上前,恭听军略。

  “你们看,壁下二军,左军分三营,岭下右军分四队。一眼望過去,拢共不過数百人,就這還要分成七部,可见敌军为纠合之众。

  我打右边,左边坐观成败。我打左边,右边逡巡不前。

  以我辈精锐悍勇,就是当面列阵,都能战而胜之。更遑论,各個击破。”

  大家懂了,下面虽然人多,但是心不齐。他们人少,但是心齐。所以,他们能赢。

  杨茂是本军教习司马,這次军议,本要多說几句的。但他沒料到,渠魁从未入過军伍,却谙熟兵法。

  他先前一笑,杨茂本以为是激励士气之举,但一听渠魁军略,却是将敌军虚实一一看清。

  果真是应了那句,英雄之才,本自天授嗎?

  杨茂念此,心下更是恭敬。

  度满也听得新鲜,他对军略不懂,但懂人心,他看到张冲一番话,原先紧张的士气已经昂扬起来了。

  那他就再加把火,他问张冲:

  “渠魁,那我們是先击左還是先击右呢?”

  张冲凝声望了望,說:

  “我兵虽精,但终归人少,這第一击就一定要如雷霆扫穴,势如破竹,所以要先击弱兵。

  我在壁上看不清两军虚实,一会我带着突骑队先出壁,我要阵前观兵。”

  度满暗道,這势如破竹一词,用得真贴切。等等……

  “阵前观兵?”度满和众人一齐惊呼。

  “這会不会太冒险呀,突骑队拢共不過五人,要是陷在裡面,大伙怎么办。”這是度满說的。

  张冲心裡也发怵,他也沒干過這事,但到這個地步,他不去谁去。就像那日林中宣誓說的:

  “冲阵向前,自他起,殿后撤退,自他前。”

  不過众人关心,他還是心下感动的,不過现在不是說這個的时候。

  他点了田俊等突骑在壁门内候着,就和杨茂、陈焕吩說:

  “一会我观兵,你们就整队在壁后。如我举红旗,就与我攻左兵,如我举黑旗,你们就与我去攻岭上右兵。一定要记住”

  众军吏得了军令,齐声应“喏”。

  壁门“吱呀吱呀”的缓慢开启,张冲坐下的黑驹,焦躁的翻着蹄子。

  田俊等人神色严肃,不断抿着唾沫,但一滴也无。

  张冲看他们紧张,对他们笑了一下,就“哒哒哒哒”率着五骑,缓步出壁。

  附近在樵采的豪强徒附、水寇盗贼,都沒想到壁内的匪军会出寨,尽是一懵,随后丢下手中薪柴,玩命的赶回各阵。

  张冲哪能放過這机会,一夹马腹,就追上去。

  有個玩命奔逃,张冲夹矟从后划過其脖颈,斗大魁首飞過,血喷如注。

  众樵采的听到身后马蹄催进,有机灵的突然就拐弯奔逃,只有离的近的,逃无可逃,跪在地上求饶,但還是被张冲一個個敲碎脑壳。

  田俊等人這会也跟上来了,他们散开追着逃到别处的宾客,将他们往左边营地的高坡处赶。

  看到儿郎在自己眼前被屠戮,那左边营垒的水寇们,义愤填膺。

  有一個领头的,拔刀就对着中间一個高胖的贼寇喊道:

  “细狗,弟兄们死在前面,怎么還呆着干啥,上啊。”

  “是啊,细狗。那壁拢共出来六匹马,咱不赶紧夺了去,到时候成阳的那些個豪强兵就来抢了。”

  這是另一部贼寇的领头,听這话就是個爱财的。

  被称呼为细狗的高胖汉子,显然是這些贼寇的领头,听到二部首领的话,他只是紧蹙眉头,沒說话。

  众人又追问:

  “上不上啊,细狗,你說句话。”

  “吵什么吵,沒死啥人嘛。這不弟兄们都回来了?都给我安静。”

  這细狗显然平日是個有威望的,此时一喊,那二部首领虽不服气,但也沒再多說。

  田俊五人驱赶着樵采往左边营地。

  远的就缀着,近的就一刀砍翻在地。见四下已经沒什么敌军,他们就都高昂地回到张冲身边。

  此时张冲在敌两军间驻马观兵。

  這本事只有熟于军旅的老军才懂,看一军战力如何,他们会根据旗帜、兵士、阵列這些,然后反复冲阵,看敌军抵抗程度,才能确定三四。

  但对于张冲来說,這事简单了,只因为他有金手指大能。

  此时在张冲视野下,左边军垒,看着拉拉杂杂,但一眼望過去,有十几個各色军事技能,到掌握程度的。然后還有一個,看着像领头的,已经有“环首刀,精通”的水准。

  而右边营垒呢?旗帜倒是严整,三道岭,“仲”、“孙”、“谢”、“贾”各支旗帜错落有序,但望眼其兵尽是鱼腩。

  除了個别领头的掌握军事技能,其兵孱弱。

  打定注意,张冲从背旗中举出黑旗,向着壁就挥摇。

  之后,将旗一背,拨动马头,转首对田俊等人一笑:

  “诸君,可敢与我冲一冲這三道岭?”

  仗义每出屠狗辈。

  有些人的气魄和勇气,从来不来自其出身和长相。

  他们即便是出身于泥污,苟活于乡野,面对危难时也会挺身而出,他们只会问一句:

  “敌人在哪?”

  這就是田俊等人给张冲的答案。

  望着這個只有孩稚般身高的人,张冲心裡有点敬意了。

  這一冲连他都觉得生死难料,此人是真不怕死嗎?

  也罢,我张冲难道就真的怕死嗎?

  想此,张冲持矟冲天举,染血的箍铁丝,在朝阳的衬托下,其壮如画。

  “敌人在哪?乃公持矟所向,尽皆敌。杀!”

  “杀”

  六骑放开马速,百步之距,眨眼便到。

  头道岭上的是仲氏兵和贾氏兵,皆为豪强兵中的有力。

  那阵裡知兵的调度此阵的原因,就是置精锐于前,留孱兵于后。

  這样做的好处是,敌人一旦久不能击破前阵,必然胆丧。

  到时候二道岭和三道岭的豪强兵,就能趁势侧击,将敌军一举击溃。

  但那布阵的,高估了己兵,也低估了张冲等人的勇锐。

  此时,马蹄翻飞,张冲带着五骑,冲坡逆击。

  因为他们来的快,仲贾二氏兵皆沒备阵,所以张冲一下子就冲进敌军群内。

  张冲运矟如飞,左击右打,打翻一众徒附,接着马速更快,向着挂“仲”字旗那方人马杀去。

  田俊瘦瘦小小,但這会却声若雷霆,他每杀一人,辄喊一声“叱”,后面几人不愿弱气,就喊“咤”。

  一时,叱咤声不断。

  仲氏兵中也有勇士,這会一個赤膀子的粗汉,拖着把环首刀,对着田俊坐骑的前蹄,就是横扫。

  好個田俊,一拎马缰,马儿前蹄抬起,险险躲過,然后马蹄一落,砸在了赤膀子粗汉的腿骨上。

  這一下,直接就踩断了粗汉的腿骨,白骨茬子都反撅出来了。

  粗汉痛得抱腿哀嚎,但很快一矟直接从他嘴裡贯出,将他钉死在了地上。

  杀出性的田俊,也不捡矟,直接从褡裢裡翻出铁骨朵,对着一群惊骇的脑袋就是一顿乱杂,头骨盖翻飞。

  只打得铁骨朵上满是脑浆,滑不留手。

  田俊见张冲已经冲去几十步,急了,对着不远处一兵子掷出手中铁骨朵,直砸得那人脸都陷进去了。

  田俊一拔钉在地上的长矟,拨开边上的溃卒,大笑:

  “哈哈,乃公来也,都给我死开。”

  然后,信马游缰,使矟如飞,追赶张冲去了。

  此时张冲,面对哇呀呀的豪强徒附,真正展现出他那善战无前的斗战术了。

  他持矟一路荡开几個小阵,左手挂手弩,对着五十步内的敌人,就是一顿速射。

  几個有军事掌握技能的豪强子弟,叫都沒叫声,就结束了他们的短暂的武运。

  手弩射光,還沒完,张冲一面躲過几個射来的冷箭,一面翻开褡裢,露出内裡的五只手戟。

  张冲伏在马背上,一拍马脖,這马就载着他冲向了那些個射箭的。

  這几個弓手,护着一人,立在一面“仲”字旗下。

  他们见张冲驰来,心内就是一慌,勉强射了一轮,但不是被张冲躲开,就是被张冲的两档铠给弹开了。

  還待再射,张冲伏马抽戟,一人送了一掷,皆死。

  就這样,旗下那人都沒反应過来,就看到扈士死了個精光,只留下他孤零零一人在大旗下吹着风。

  二十步,就二十步。

  這一刻他觉得《战国策》說得真对。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原来,在這样的勇士面前,再多的富贵,再多的权势,都保护不了自己。

  可叹,他今天才懂這個道理。

  之后,眼一黑,還沒留下姓名,就死了。

  然后,远处观战的众豪强兵,就见到那杆“仲”字旗缓缓落下。

  天为之一静,然后就爆发出山海呼啸。

  “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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