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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高青的烦恼

作者:吹牛者
五羊城的春天渐渐的进入尾声,天气却一点不见热。高青坐在院子裡,两眼呆呆的望着天。自从成为澳洲老爷们的奴仆,到现在已快二個月了。 当初拨過去的事后,高老爷特意吩咐過他,要他把澳洲老爷们的一举一动都回报過去,還许了诺,若是澳洲老爷们一去不回了,或是出了什么差池,依然把他這一家人都收回去,断然不会叫他们流落街头。 他和老婆也商量了几回,万一要是澳洲老爷们要带他们回澳洲又如何。那时不知道能不能求老爷留下他们一家。 這些澳洲老爷,待下人倒是宽厚。知道他家苦难,又额外给月米,又给儿子月钱。可他们终归是外国的海商,总有一天要回去的,若真要把他们带回澳洲去,又当如何呢?按情理来說:這几位老爷是他這一家的主子,主子要去哪裡,奴才也得跟着去哪裡,天经地义。可他不想再一次的离乡背井――当初从家乡逃荒卖身,已经是离了故土,若要真去了那万裡之外的澳洲……那澳洲不用說便是蛮荒之地,即使有些奇巧淫器的物件,又怎么能比得上中华呢?這广州城市虽不是他的家乡,住了這些年,也還是很眷恋的。 想来想去,十分的苦恼。他在高老爷家多年,知道佛郎机海商们到了六月便要候着风扬帆而去。澳洲海商多半也是這個时候走吧――会不会要带他们一家走呢? 他又叹了口气,眯起眼睛来看着后院的门,一会阎管事就要過来了,算起日子来,最近几天便是澳洲老爷们要来得日子。 這二個月,每隔半個月左右,三位老爷便会来一次,住上好几天。每次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进的房子,总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便看到老爷们住的院子门已经打开了,成堆的货物堆放在厅堂和廊檐下。 這让他总是觉得很神秘,神秘中又带着些许的恐惧。虽然高老爷或暗示或者明示,又许了他好处,要他把澳洲海商的底细都探出来,他都沒敢去做――潜伏到院子裡自然不难,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得东西…… 高青知道当奴才最要紧的一点就是不该知道的事情一定不要知道。不管老爷是大明的、還是澳洲的。 高弟却不了解父亲的心思,一路小跑過来,问:“大,娘问你呢:老爷们什么时候来,她好预备起饭食来。上次王老爷還說要做顿好的,尝尝大明的菜肴。” “总就這几天吧,日子差不多了。”高举掰着指头算了好半天,“你的账册子都预备好了?” “都预备好了,上次月底的时候,老爷们都看過,還夸我记得全,细心呢。”高弟有点骄傲扬了扬脖子,“王老爷還帮我改了错白字,那位萧老爷說日后還会教我什么阿拉伯数,算起来比账房先生们還快。” “好,好,老爷们喜歡就好。”高青含糊不清的說着。孩子们中老爷的意,本来是好事,若老爷们都是中华人士,倒也算给儿女们找了好去处,可是――唉!他们是外藩人,即使不带他们全家走,只带走一双儿女们中的一二個,他也舍不得。 “我看那文老爷很喜歡姐姐,每次都叫姐姐去說话,還赏了姐姐些东西,会不会把姐姐收房?” 這话重重的打在高青的心上。他沉着個脸,想了半天,才說:“看她的造化了。”心中却并不情愿。 正闷着,却听门响,這是阎管事来了。高青忙迎了上去,請他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又打发儿子去取茶水干果。 “老高啊,這几天澳洲海商又要来了,老爷吩咐你的事情呢?”阎管事也不客套,开门见山。 “回您的话,小的实在是探查不明白啊。”高青知道這番话又是免不了的,“那几位老爷,可机警着,从不叫人跟去房裡伺候。每次又是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都二個月了,掰来掰去還是那么几句话,你真他妈的是個废物。”阎管事一直是高老爷的心腹,从来也沒把高青這号连进内院资格都沒有粗使奴才放在眼裡。开出口也是肆无忌惮。 “是,是,小的愚钝。” “你叫我怎么和老爷回话?”阎管事翻起了眼睛,“老爷可是对你很不满啊……” “那都要請阎管事您多担待,多美言……”高青有点慌了神,在腰裡摸了半天,摸出二钱银子来――這是他這二個月结余下来的,准备给二個孩子扯点布置件衣服。此刻阎管事一番半真半假的话,让他害怕了,虽說他已经不是高家的奴才了,但他也并不敢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在澳洲的老爷们身上。 阎管事顺手接過来,稍一掂量就塞进了袖子:“老爷那边,我先帮你应付一下。可是這事情,躲得了初一,可躲不過十五,不管怎么的,都得把這几個人的底细给查清了!” “是、是,小的明白。” “海商们一到,便立刻請他们過去。随时。” “是,小的知道。” 阎管事說罢扬长而去。高青擦了擦头上的汗,眉头皱得更紧了。帮高老爷探查,终归是要得罪本主的,且不說澳洲老爷们的仁德,他這么做是忘恩负义。单单就是窥探出卖主秘這一层,就是背主之罪,大约不管到哪裡都是重罪,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若是把高老爷的吩咐置若罔闻,日后想要再投靠就沒门了,更不用說高老爷要对付他這么一個奴才,那是不费吹灰之力。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自己在高家的一個结义兄弟高常過来了,提着個大食盒,都是高老爷送给澳洲老爷们的熏腊小食。高青强打精神,叫自己老婆女儿出来领了,去厨房收拾。 “阎管事這厮又来讹兄长了?”高常二十五六的年纪,是個精壮小伙子,他和高青是同乡,也是家乡生活无着逃荒来得广州,托高青作保才卖身到高家来。都在外院打杂使唤,两人即是同乡,又互相照应,便私下结义成了兄弟。 “唉。”高青倒头哺语。 “兄长你也太懦弱了,”高常愤愤不平道,“你如今都是澳洲老爷们的人了,去理他作甚?老爷们仁厚,给你积攒下几個钱,你倒去塞這個狗洞!” “兄弟你就别說了,我是一言难尽啊。”高青望着院墙上的天空,“這一家人……怕日后還是要投靠高老爷。”說罢又不肯多言了。 “奇了,兄长全家的身契都给了澳洲老爷们,为何又要投靠高老爷,难不成老爷们不要你了?” “那倒沒有,老爷们对我們一家,可真沒說得。待人宽厚說话又和气。都是好人。” “那你想回高家作甚?兄长在高家不過一打杂的奴下之奴罢了。哪比得上现在是半個管事呢。我都羡慕兄长有這样好的运气。” “可他们总是外藩的海商啊!”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红毛绿眼的佛郎机人,毛草草臭哄哄的。”高常不以为然,“老爷们說话虽然听不大明白,穿得又古怪,怎么說也是中华人士呢。” “他们总有一天要走得吧,万一要带這一家人走呢?” 高常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义兄担忧得是這個。他倒对這种事情并不在意:他从小就是孤儿,光棍一個,无牵无挂,去哪裡都是一样。不過义兄拖家带口的,设身处地的想也的确瞻前顾后了。 “兄长顾虑的是。不過照小弟看来,走也就走了罢。這大明虽好,又不是我等的大明。在這裡是当奴才,到澳洲也不過是当奴才,又能坏到哪裡去?這几位老爷心地又好,兄长全家跟了去,断然不会吃亏。”他笑了笑,“我若是兄长的话,要去便跟得去,也好见识见识這澳洲海外小中华的风情。” “兄弟說得也是,不過我不想客死他乡啊。”高青长叹了一声,“当年家乡闹饥荒为了求條生路,弃了老宅祖坟逃荒,蒙高老爷收留到了這裡,一晃都已经十多年了。房子、祖辈的坟地,也多半都湮灭了……我已经断了回乡的念头……”他說着說着,眼泪都下来了,满声哽咽,“兄长我都過了四十,山高水低就是要走得人,老来還得埋骨海外,那真是死不瞑目了。” 高常见义兄伤感,忙劝慰了几句。心中却并不以为然。這高家的奴才死了,只有那些有头有脸的奴才,還能仗着主子的赏钱和平时的积蓄,做個道场佛事买块地下葬。一般的奴才不過是赏一口薄皮棺材,抬到城外的义冢地上胡乱埋了了事。义兄想留在這裡,难道就是贪图身后的這些?不由得觉得异常凄凉。 這個混混沌沌当奴才混日子的青年,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在内心闪過了一缕闪光:這世界,或许不该是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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