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高举的烦恼 作者:吹牛者 天气一点都不热,现在又是早晨,可是高举却在流汗。 别误会,高老爷虽然人到中年,身材难免有些发福,却還是很健壮的一個男人。并非虚乏得要进补才能应付小妾的那类面团团富家翁。 胳膊上不一定跑過马,不過也曾经面对過几十柄刀剑火枪面不改色,這么個人物,却在一個并不炎热的晚春午间流冷汗。 早一個月间,就接到杨公公的信,說已经派了义子――杨天梁来广州,有要事和他相商。高举实在吃不准這要事是什么事,心裡直打鼓。 白白给這個太监剥去一半的出息,每每让他肉痛不已,但是這些年来也是靠了杨公公的庇护,一路有惊无险的過来了。因此每年利息分红,他都是一文钱都不少的送去京城裡或是按他的吩咐存进广州的当铺裡。 每年他夏送荔枝,冬进珍味,一天也沒敢怠慢過這位大太监,怎么忽然派来個小杨公公来和他商量什么大事? 大事?高举苦笑起来,他一介商人而已,有什么大事能和這种宫裡大爷商量。无非又是要他拿出一大笔款子来“暂用”、“报效”。而且数目十分巨大,否则不過是一纸书信的事情,巴巴的派了個“义子”過来――看来杨公公是急得很!他唉叹了一声,几個月前天上掉下来的外财,又得吐出去了。 破点钱财不是他最害怕的事情。自从天启年来九千岁得势,宫裡的事情就得愈发深不可测。他的靠山杨公公出自高时明的门下,這位高太监天启元年为为了自保很识相的自动辞职了。杨公公眼下在宫裡也属于靠边站的人物。 假如九千岁看杨公公不顺眼?高举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他一点都不喜歡杨公公――奈何這么多年来彼此的利用关系已经把他们栓在了一起――就好像一根绳上的二只蚂蚱。杨公公今天完了,明天东厂的番子就会来撞他家的大门,破家灭门的奇祸立至。 這回,别是为了這事吧?高举又开始出汗,不由得吼了一声: “打扇!” 书房裡伺候的丫鬟赶紧在旁的罗扇轻摇,微风轻送,還夹杂着一缕脂粉女体的香气,要是平时,多烦躁的心情也能平和起来,這会却不成,只觉得浑身燥热,猛得从榻上竖其身来,骂道: “都给我滚出去!” 屋子裡的丫鬟小厮都吓了一跳,赶紧缩脖弯腰的退了下去。 正耐了片刻,却听有人禀报: “阎管事来了。” “叫他进来。” 阎管事是来通禀說高青时才来报,澳洲海商们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高举眼睛一转,這還算是個好消息。多少给了他一些欣快的感觉。必竟看见送钱来得总是愉快的。最近他们已经不再要瓷器,多要各种名贵药材香料,也有采买各种硬木檀木料的。很让高举疑惑:东西不难买,广州城裡多的是――問題是這些货物十有八九是西洋(郑和下西洋的西洋,非后来的意思)所产,但凡外国海商都有贩运,为什么巴巴的又要他去代买?這让他对這群海商的来头愈发感到奇怪。 這高青也是废物,過去伺候了二個多月,什么东西也沒探查出来。不過他本来也沒指望這個木呆呆的汉子能探听出什么来。 眼下顾不得這许多,哼了一声,问: “货收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新货么?” “回老爷的话,沒有新货,小的们正在点看数字。” “好,請他们過来叙话吧。” “澳洲的老爷们還带了一位……嗯,客商過来,”阎管事不知道怎么称呼這次多出来的人,也不知道算是从人伙计還是平起平坐的商贾。 “一并請就是。” “小的明白,”阎管事踏上一步,小声禀道,“這次新来的人貌似是练家子。老爷是否?” “嗯。”高举略一沉吟觉得无此必要,不過阎管事這番思虑也是忠心护主,便吩咐,“你传话,叫赵教头带几個护院在院子裡伺候。不可露相。” “是,小的明白。”阎管事见他并无其他吩咐,便要退了出去。 “慢着,去韶州的人還沒传回消息?” “沒有。小杨公公是三月初二才出得京城,這会估计還沒到南安府地界。左右再有十天也到了。” “叫书启上的师爷们,把所有和杨公公有关的来往的书信都找出路拆看一遍,查查小杨公公的路数,年龄多大,哪年认得义子,有什么嗜好,统统给我找出来。” “是,老爷。” “有新的朝报来了么?” “书启上的师爷们沒說,应是沒有。四月的只有一份急选报。都是任官的消息,便沒呈进来……” “什么混帐话,快传人去取来!”這急选报不同于一般的邸报,乃是吏部调补官吏的名单,虽然沒什么方面大员,不過叶落知秋,小官吏的职位变动或许也能看出些朝廷的风向来。 吩咐完事情,又喝了几口茶,定了定心神。便起身去外书房会客了。 北炜是第一次穿過虫洞,眼下在這明朝人的屋子裡,恍若做梦一般。 当侦察兵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退伍之后不管干什么,都還努力的保持着過去学到的技能。他這次参加穿越贸易,重点就是对未来广州的地下活动进行一次简单的参谋旅行。 高老爷是他们的合作者,但還仅仅是合作者。既然是单纯的趋利的合作,在任何时候他都可能背叛穿越众,這事不可不防。 如果有其他势力介入其中,出于自己的目的要危害到高老爷,造成他们的合作不能持续,出于保护合作者,保护這條渠道的目的,也要事先做好准备。 北炜从离开广州分部的后门开始,一直到走进高宅,便以一种奇特的僵硬步伐走路,每一步都是标准的八十厘米。他的随身包裡装着一台便携式的摄像机,自动拍摄走過的环境,而比這個更可靠的就是他的眼睛和大脑:记录着走過的每個门户,每個院子,哪裡转弯,哪裡有门…… 府裡无关的仆佣都被阎管事差遣开了,這個新来的澳洲人的奇怪做派却還是让几個带路护送的家丁窃窃私语。不過他们也很羡慕那健壮的体魄――一般的家丁,怕都沒法在他手下過三招吧。 宾主双方此刻正在客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应酬,出发前便已定好:北炜是作为澳洲海商带来的护卫身份,因此只端坐在文总的身后,双手扶膝,纹丝不动。眼睛却在审视四面八方。 虽說叫外书房,实则乃是一個完整的小院落,這個厅也不小。北炜眼神一扫,知道厅内共有十一個明人:那個高老爷、一個带路的管事、一個护卫、二個伺候的丫头、二個小厮,另外有四個家丁在厅内四角。 四個家丁身材匀称,個小而健壮,不问可知就是高家的护院了。他们的衫子稍嫌肥大,怕都是内藏铁尺之类的家伙。 這還只是一部分。北炜从进到這個院子就发现,在院子裡的假山、树后,還不起眼的站着另外四個护卫。 真正的高手,恐怕就是那個站在高老爷身后,控制着通向侧面厢房门的护卫了。一身青色箭袖衣,垂手默立,身上却有一股微露的砺气。 不知道這些明代武林高手到底有多厉害。北炜心痒痒得,若有机会和他们搏击一回他是不会错過的。他对中国传统武术很有兴趣,在部队裡学习的格斗以现代搏击为主,传统武术涉猎不多。他也去观摩過一些武术表演,总觉得不過瘾:裡面花拳绣腿的成份太多,真正的实战技术沒有表现出来。 高老爷和文德嗣继续着他们的生意经,二個人都有点心不在焉。一個是在想杨公公的事情,另一個,则在考量广州分舵的扩展。 文德嗣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扩建這個广州分舵。 目前的打下的基础已经不错,但是還是太封闭。他们的全部对外交流全部是通過高举进行的,這种态势对未来的贸易和情报工作开展不利。执委会的一個想法就是要尽量的“走出去”,发展更多的代理人――不仅是高老爷這样的商贾,還包括官吏、读书人、普通百姓。 当然此时還做不到,他们的样子古怪,语音奇特,出去就是被人围观的命,不過高举送给他们的一房家人,却给了他们另外一個机会。只要能收拢高青一家的人心,以后的道路,就会越走越宽广。 会谈很快便结束了,交割了双方的货单,這笔交易就算成了,货物银两,自然有人会运送,不劳他们费心。高老爷急于要去书房看书启师爷们整理出来的资料,也无心客套留饭,便命人送了一桌酒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