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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回 李鲤宫前对手交锋

作者:曲波
因为少剑波全神贯注地目送着王团长的车厢,所以车上跳下的黑影他沒见到。全\本\小\說\網列车很快地拐了弯,沒入了山脚。

  只听得啌咣的奔驰声,還看到一股浓烟荡漾在天空。

  少剑波回转身来,命令小分队准备出发,要连夜行动。

  各小队回到自己的驻屋,紧张地披挂着装。

  杨子荣正在屋内检查每個战士的准备工作,听到外面有人招呼他,他回头一看,吃惊地脱口嚷道:

  “勇奇!你……”

  “别作声!我是从车上跳下来的。怕二○三批评,所以来走走私人路线。老朋友!关照关照。”

  杨子荣和战士们一起笑起来。

  “老李!你有打仗的瘾吧?”

  “不說谎!”李勇奇笑嘻嘻地說。“這瘾头正大呢!比馋猪肉吃還厉害哪!”

  “老李!你可知道咱们二○三首长是說一不二的。你可小心,恐怕他不会饶你這馋人。”杨子荣半真半假地开起玩笑来。

  “老朋友!子荣同志!帮帮忙,正因這個所以我不敢直接去见二○三。”

  “好吧!咱们试试看。”杨子荣一擦嘴巴,“說成了的话,老李可得請客。”

  “一定!一定!决不含糊。”李勇奇心急地满口答应着。

  杨子荣、李勇奇向剑波的房子走来。李勇奇走着在想:

  “二○三能怎样呢?我怎么向他申述理由呢?又不敢不坦白,坦白了又怕去不成。”想来想去,他想:“豁出来啦!不管怎样只要能让我去就行。”想着,想着,不觉到了剑波的门口,可是他要說的话還沒编好,有些慌。刚要跨门坎,好像两只脚沉重得抬不起来,就落在杨子荣的后边。

  少剑波正在那裡和姜青山研究這趟战斗的路线,杨子荣一步跨了进来。

  “二○三首长!李勇奇……”

  “怎么?”少剑波奇异地问道。

  杨子荣咧着嘴笑起来,也不往下說了,回头向门外喊着:

  “老李!进来吧!生米做成熟饭了。再還生也办不到啦,错了就将错就错吧。”

  李勇奇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這條魁梧的勇汉在剑波面前好像個闯了祸的小孩子。

  少剑波沒有讲话,只是两眼盯着他。姜青山却又惊又喜,用一种恳求的眼光望着剑波。像是想给表哥讲情,但是又不敢开口。沉寂了约有一分多钟的時間,李勇奇终于耐不住剑波那斥责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說了:

  “是!是這样!二○三首长,我……我对长白山路最熟,我和你们一道去,是最合适不過了。”

  “姜青山不也是很熟嗎?”少剑波仍是不转睛地盯着他。

  “是這样的:扩军会议,我估计得延期,我們有山林小火车,下了小火车,又上大火车。别的地区哪有這么方便哪?他们一定来的晚。实在……实在……即便不延期的话,還有指导员,他一個人也能代表……唉!就是非去不可的话,我也不過是走個绕道,顺长白山绕個圈也就是了……”

  少剑波听着噗哧一笑說:“好吧!不過得先记你一過!”

  杨子荣咧嘴一笑,“老李說啦,只要能叫他吃這最后的一口,记過也不在乎。”

  這时杨子荣、姜青山和李勇奇乐得跳了起来。杨子荣把李勇奇的脖子一拍:

  “行啦老李,解决問題啦!跟着去過瘾吧!”說着他俩就要向外走。

  少剑波突然严肃地问道:“你沒有滑雪用具怎么办?”

  “早预备好了!”李勇奇神气十足地回答,接着又說:“负伤同志的滑雪用具在火车上,我给偷来了一副。”

  “真有办法!”小李、小刘、陈振仪、白茹等人齐声喜笑颜开地称赞着。

  “什么有办法,我正犯纪律。”他得意洋洋地一伸舌头,向大家做了個鬼脸。

  雪越下越大,春雪的花朵格外肥大,落在地上嚓嚓作响。

  各小队长报告完自己的准备情况,静等着剑波的决定。

  “现在我們吃這一口,”少剑波慢吞吞地說,“不是追击,因大雪盖严了匪徒的踪迹,追索是有困难的,反会入了歧途;也不是周旋撒網,因长白山這個林海太广太大,我們小分队這個網太小,網是撒不過来的。现在我們的手段是姜青山、李勇奇打猎的手段,是‘溜口下套’,来個掐脖子绊腿。”

  “妙!”大家齐声喊道。

  少剑波向李勇奇和姜青山笑了笑,“现在看你们表兄弟俩的啦!勇奇要将功抵過。”

  李勇奇把胸膛一挺,神气更十足了,“這我完全有把握。”

  大家朝着他一起笑起来。

  瑞雪纷纷,林海茫茫,天地雪林连成一片,小分队进入雪幕中。

  李勇奇、姜青山,這两個林海通,长白山的熟客,選擇一條條一段段山沟的冰带,朝着既定的方向勇猛前进着。

  因为大部行程是在较平的冰带上滑行,滑雪杖的力量是用的不少。有的把手套磨破,有的手上磨起了水泡,战士们闲着說笑话:“往常行军穿破了鞋袜,现在行军却戴破了手套。”

  有的說:“是啊!平常行军脚上打泡,這次手上打了泡。”

  栾超家又耍开了活宝,他高声唱道:

  关东山,真可笑,

  行军省鞋费手套,

  走路保脚手打泡。

  第五天黄昏,走到一條长约数十裡的大沟尽头。前面是山洪旋成的一個大大的洼场。沒有一棵树,上面盖着皑皑的白雪,小分队就在這裡扎下了帐篷。

  一夜的酣睡,第二天一早起来,雪止天晴,大风狂呼,卷起了巨大的雪雾,在漫空滚沸。可是小分队前面的那片大雪,却完全变了样,覆盖的雪被,夜间已被大风吹跑,露出一片冰馍馍。一個一個有水缸大小,密密层层,重重叠叠,也不知有几万個。在阳光的照射下,刺目耀眼,可是大家都好奇地眯缝着眼端详着這片一夜变化的奇景,都想试试是否能滑行。

  “从這上面滑行是绝对不行的。”李勇奇肯定地告诉大家,“那会把滑雪板踏断踏劈的。”

  他打算领小分队绕道滑行,剑波把他叫到面前,稳健而幽默地說:“我們勇敢而机智的猎手,让我来问你,要打猎第一步是要追索兽踪吧,反過来是要巧妙的不暴露猎人的踪迹,否则会惊动了野兽,這你是非常熟悉的,对嗎?”

  “是這样!”

  少剑波继续道:“我們這次‘下套’,首先就得不让匪徒们发现我們的‘套子’。要知道這些匪徒比野兽更凶更狡猾,不可大意。”說着他摸了一下脸腮,“前五天,雪朋友帮助我們埋沒了踪迹,现在只得靠我們自己走得巧妙了。”此时他屈指计算了一下,然后头一点肯定地自语着:“沒关系,時間還来得及。”接着說:“决定步行通過冰馍区,以匿我們的踪迹。”

  他含笑瞅着李勇奇追问起来:“猎手同志!你看怎么样?”

  “对!二○三首长!就得這样。我考虑得太不周到了。”

  小分队全体人员背上滑雪板,进入了冰馍区。這可真有意思,在雪地上每個战士都希望越滑越得劲,可是上了冰馍区,脱下了滑雪板就沒了章程,几乎一步跌一跤,活像些刚会走路的娃娃。

  好容易摔過了冰馍区,迎面堵着一個两岩相夹的大冰帘,一看便知道這是一股三十米高的大瀑布冻成的。原来這片冰馍区,正是這個大瀑布冲下的水一层一层冻成的。西边那吊悬的岩头,比冰帘高得多,上面全是倒挂着的冰凌柱,有的像象牙,有的像象鼻子,這显然是无法攀登的。

  “怎么办呢?”

  “来!搭人梯。”刘勋苍满有信心地說。

  “那不行!太高了。”孙达得不同意。

  “哎!试试看!长腿!……”刘勋苍說着蹲下来,自己要做第一层当基础。孙达得做了第二层,姜青山第三层,小董第四层,又上去几個战士,现在刘勋苍的肩上六條大汉,重量总在六百斤开外。

  “怎么样?坦克!”栾超家笑着问刘勋苍。

  刘勋苍被孙达得的两條大腿夹得抬不起头来,也不能朝上望,气吁吁地說:“猴子!到沒到顶?”

  “***!连一半還沒有呢!”栾超家朝刘勋苍一撅嘴。

  刘勋苍实在支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上面的人,一個一個地滚坠下来,跌在软窝窝的雪地上。

  “人梯不行了!”刘勋苍丧气地喘了一口粗气。

  少剑波瞅着旁边几棵参天的高树,转向栾超家,“超家!

  還得看看你上树的功夫!”說着用手指着那边的三棵高树。可惜這三棵树相距很远,各不相连。第一棵在跟前。第二棵长在一個大石缝裡,而石头又上不去。第三棵在岩石半腰一個凸出的搁台上,更是上不去。第三棵的树梢虽然高于岩石,可是离岩石顶尚有一段距离。

  栾超家瞅了一会儿,擤了一下鼻涕,“嗯!有门,看我的。”

  說着他命令战士们接绳索。当绳索接好后,他把绳头拴在腰间,拖拉着绳索爬上了第一棵树。他将绳拴好在树上,攀上一根大树枝的尖端,找好了一個角度,趁着一阵风的助力,一悠荡,把他飘在空中,滴溜溜地乱转。虽超出了第一棵树之外,但由于他荡的角度太小,所以惯性的力沒有那么大,而沒成功。他又在空中像荡秋千一样,狠力地荡了几荡,但终于无济于事。于是他由西南树枝,爬到伸向西北的一個更长的树枝上。又一悠荡,顺风一飘,虽然比上次距第一棵较近了一点,但因他的体重太轻,克服不了粗大绳索的沉重,而又荡回来。他又像荡秋千一样,连荡了数荡,因他的体力已消耗尽了,反而越荡越近。至此他自己也感到用此办法根本不成了,只得下来。

  “怎么办?”少剑波也为难了。

  “有办法!”李勇奇和姜青山同声道。

  “现在只有用‘移树攀岩法’。”

  “什么?”少剑波忙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二○三首长。”李勇奇說着便向杨子荣背上抽出日本式大战刀,姜青山也在刘勋苍背上抽出了战刀。两人一起走向他们的东南一百多米处,一棵不太粗但是很高很高的树下,姜青山嗖嗖地攀上树桩,把刚才栾超家用的那條绳索拴在上面,然后他搂着绳子,刷地滑下来。

  小分队全体同志一起围上去,看他俩究竟干什么。

  李勇奇、姜青山表兄弟俩,抡起锋利的战刀,朝着树根处一下一下地砍起来。不一会儿把那棵不太粗的树干,已砍进一扎多深。李勇奇喊道:

  “好了!同志们一起动手拉倒它。”

  战士们已明白了他俩的意思,齐声嚷道:“這办法真妙。”

  嚷着一齐揣着大绳,噢地一用力,那树喀喳喀喳倒在地上。

  姜青山挥动战刀,砍断较大的树枝,战士们便把這高高的树干和大的树枝,抬到冰帘前端,又用小绳把较大的树枝牢牢地捆接在树干的顶端,然后一起动手,将它竖起,靠在冰帘上。虽然沒有冰帘高,但已差不多了。

  “有办法!”少剑波望着李、姜兄弟夸奖地笑着。

  姜青山已把一根大绳背在背上,腰插两把匕首,顺树干爬了上去。

  战士们都仰面呆望着他笑道:

  “這是李勇奇、姜青山式的独木梯子。”

  說笑着,姜青山已爬到树干的尖端。离冰帘顶只有三四米高了。只见他抽出腰间的匕首,一手一把,插向冰面。

  他這时是只用两把匕首把他悬挂在大冰帘上。只见他一倒把一倒把地在上面爬动,看样子是吃力极了。战士们都瞪着惊异的眼睛满身紧张提心吊胆地望着他。担心一旦匕首刺不进冰裡,或刺得過浅,经不起他身体的重量而跌下来。

  当姜青山爬到尽顶,立起身来向下招手时,战士们一阵欢呼跳起来。在战士们的欢呼声中,姜青山已把背上的大绳解开,顺冰墙放了下来。

  “同志们!‘移树攀岩法’成功了。”少剑波向战士们喊道,“现在看我們大家的啦!我們要拔着绳子踏着冰帘攀上去。”

  话未說完,刘勋苍已经第一個手拔大绳,脚踏冰帘攀起来。战士们一個一個爬上去。马匹是无法上去的,少剑波便命令两個骑兵,带着马匹留在原地,俟战斗结束后再来领他们绕道归队。

  战士们都攀上冰帘顶,只剩下剑波、白茹和李勇奇。因为白茹的力气太小,总是上不去。李勇奇笑嘻嘻地瞅着白茹道:

  “小白同志!难住了吧?”

  白茹瞅着剑波,焦急而不好意思地低声嘟噜一句:“怎么办哪?”

  “有办法!”李勇奇边笑边拾起大绳,打了一個坐盘结,套在白茹的胯下,又在腰上缠了两圈,李勇奇怕擦坏了她的脸,又把她的头用大衣包了,然后大声地向上面喊道:

  “青山!小白上不去,你们向上拔……”

  喊声刚落,大绳已在微微地抽动。小白鸽渐渐地离开了地面,挂上冰帘。

  当小白鸽被拔上顶,只听上面战士们一起玩笑的逗趣声:

  “怎么上来一個包裹?”

  刘勋苍的嗓门更响:

  “小白鸽!我早知道你這样的话,我应当把你装在口袋裡,或是揣在怀裡把你带上来。”

  在大家一起笑声中,大绳又放了下来,少剑波和李勇奇迅速地攀了上去。

  侯、谢、马匪徒吃了王团长的伏击,仅有的一小群喽罗也丧尽了,只剩下司令部三十余人,气得像些癞蛤蟆,吓得像些丧家犬,抱头鼠窜着。只是因为纷纷的春雪盖沒了他们的踪迹,倒使他们松了一口气。郑三炮這位逃窜中的断后将军,也无事可做了。群匪首踏雪穿林,急于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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