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倒v)
抱着‘追上来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如果真能拿自己怎么样跑也沒用’這样近乎无赖的想法,唐烟儿一行抵达了下一個落脚点——金岭镇。相比起那個诡秘的五道口,相距不到两百裡金岭镇真是正常太多。
他们到达的日子正是三月初一,赶集的日子,镇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虽然镇子不大,但也似模似样,一條正街,几條横街构成了這個小镇的最主要的结构。几個一看就是外乡人的年轻人一踏入镇上就招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呃……這個镇上的人是不是太热情了点儿?”姜黎牵着马不自觉地往唐烟儿那边靠拢過去,自打他们从北边一路走来就不断接受镇民目光的洗礼,她开始還以为是這些人热情好客,可是仔细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些人的眼裡与其說是热情,不如說是惊奇更加妥当。
這种惊奇裡還夹杂着些微的恐惧。
八匹马八個人,怎么都算是豪华阵容了,除了唐烟儿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面对那些会远远为自己让出道路来的镇民,几個年轻人多少都有点吃不消:“烟儿,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不太对劲。”有琴徵道,连她這样淡定的人都表露出焦虑,唐烟儿不得不作出答复:“我想,多半和五道口有关吧,毕竟這两個地方這么近。想来不是当地人或者官府瞒而不报,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不敢报罢了。”
她回首一笑,說:“不着急,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顿下来再說,還要给景年寄信呢。”
有了上次经历教训以后,那几個男子都不敢再莽莽撞撞的找家店就进去吃肉了,小心翼翼的把客栈裡裡外外打量一番,再看了唐烟儿的脸色,才走进去,看着客栈掌柜的眼神让掌柜的不停的搓手臂,对每一個人都报以怀疑的目光。唐烟儿一直在努力的憋笑,姜黎看她那副德行忍不住给她一肘子:“笑什么呀,他们都被吓着了而已。”
“嗯……我知道啊……”唐烟儿笑得說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可是你不觉得,吓一吓他们也很好么?再那么毫无防备的就大吃大喝,万一人家在饭菜裡下毒呢?”
她這话被旁边几個听了去,一時間连有琴羽的脸上都浮现出菜色。
“噗……”唐烟儿扶着姜黎的肩以袖掩口:“我就那么一說……你们别紧张啊。”
這人真是恶劣到沒救了。
“掌柜的,有几间上房?”姜黎问,一般這种小镇上的客栈多是通铺,单间准备的不多,他们有八個人,大家都住上房的话总是要好好盘算一下才够住的。
掌柜看了看他们的人数,告罪道:“对不住啊姑娘,小店总共只有六间上房。”
“我們全要了。”不管怎么住,先定下来再說,有琴徵說完就掏银子,出行时的公费花销是由她這個大师姐负责的。
“那么,怎么住呢?”如慧小声问,姜黎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她說话也不敢再那么沒分寸了。
秦奏凯看了看:“有琴师妹和唐师妹当然是独占一间的,之前是因为條件所限,既然现在有六间,我們也沒有不住的道理,是吧?”两個当事人不置可否,别的人倒是都点头。
“那剩下四间……”他看了看:“钱铜和王大宝住一间,姜黎和如慧两位师妹住一间便可吧,那么我和有琴师弟也就各自一间了。”
他本来分配得沒错,按身份而言,确实应当如此,只是……“我要和姜黎住。”唐烟儿干脆道,望了望几人:“有琴姐姐向来喜静,就独自一间吧,剩下你们再分。”她說完就拉起姜黎和有琴徵上楼了。
剩下的,又不可能将如慧一個姑娘家放去与男子住,自然只能单独一间了。如慧得了這個便宜高兴都来不及,喜滋滋的拿起行囊跟着上楼,就剩下几個男子在楼下。
秦奏凯自言自语道:“嘿,真奇怪,特地给她住单间她還不要?”本是想讨好一下這個小师妹的,沒想到热脸贴了冷屁股。
秦奏凯看有琴羽站在身边,就說:“有琴师弟,你說唐师妹和那個姜黎是不是好的有点過分了?”
有琴羽在包裡翻找什么,沒搭腔。
秦奏凯哼了一声回過头,兀自喃喃着:“我听說這世间不仅男子有分桃断袖,女子亦有磨镜之事,前几年咱们青阳山上還闹過呢,好像是天机殿還是哪個殿的白衣来着,你听說過沒啊?”
有琴羽忽然抬头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狠厉得秦奏凯打了個哆嗦:“少管闲事。”冷冷甩下四個字,有琴羽提起自己的行囊就上楼了。
這一晚倒是平安无事,吃饱喝足,休息妥当,次日唐烟儿就修书一封去找了当地驿站,托人送回青阳。
“這样還不保险,此去不久就能到金安县,那裡有青阳派的分堂,到了那裡再叫人传一封信回去吧。”有琴徵道:“那裡应该有养信鸽,传递起来也快些。”
“姐姐說的是。”唐烟儿点点头。
在镇上休整了一番他们就接着出发,准备赶往高州州府乘船转道淮水,去金安县发了一封信,制备了些补给日用,天气渐渐回暖,皮氅之类都不大用得着了。别的几人的還好,唯独唐烟儿自用的太過贵重,不是貂裘就是狐皮,這等物什唯有托给分堂的弟子一并带回青阳去。
他们走时,分堂弟子特地嘱咐了小心:“各位有所不知,最近森罗堂在這附近出沒,那是些不讲道理的,莫要平白惹了麻烦。”
姜黎才从唐烟儿口中得知這一存在,不由得好奇:“森罗堂在這附近做什么?”
那分堂弟子耐心解释:“虽然森罗堂地界不在這儿,但他们是干杀手這一行的,取人脑袋当然不分地界,我們也不可能因为這個不让人家做生意呀。只是那些人蛮横得很,逢着碍手碍脚的通通杀了了事。诸位自然是武艺高强,只是若能不惹那麻烦,還是不要惹的好……”
他說的中肯,一行人也听进去了,有琴徵拱手谢道:“多谢提醒。”
行在路上,姜黎才问起:“那日……我們在鬼哭林露宿的时候,碰到的那個是不是……?”
唐烟儿嫣然一笑:“姜黎为何如此断定?”
“我沒有断定……”姜黎连忙摆手:“我只是猜的……那日我被吵醒,并沒有看個真切,只是你說是杀手之流,這裡又說附近有森罗堂出沒,所以……”
“這也难說。”有琴徵道听到她们的对话也回头道:“森罗堂与其說是门派,不如說是打开门来做生意。他们不讲道义,只讲利益,虽然此地离森罗堂势力范围尚远,但若是为了生意,跑再远也不奇怪。”
“无须担心。”唐烟儿声音不大,却自有力量令人安心:“那日路過之人虽然功夫不错,却算不得什么高手,便是碰上了也沒什么。”
她既然有如此把握,旁人自然也不再担心了——唐烟儿年纪虽小,功夫却是最高,可算是他们手中万能的王牌了。
一行人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赶路,突然听得道路两旁一阵不寻常的响动,灌木草地沙沙作响,瞬息之间唐烟儿大喝一声:“跑!”
一鞭子抽在姜黎坐骑上,姜黎的马儿一下子窜出去老远。
有琴羽立刻拔了剑出来,一张大網突然从两旁射出,唐烟儿手中惊鸿一出,运起内力,绵软的網子碰在剑上照样被削成两截。
“结阵!”她知道青阳派弟子最低都学過常用的剑阵,尤其是基础的七星剑阵,除开她這個不算青阳弟子的人,余下正好七個。姜黎赶紧打马回来,拔剑下马,他们不是骑兵,不擅长马上作战,在马上虽然有居高临下之便却不如地上来得灵活。
另外六個人也下马聚拢摆开剑阵,唐烟儿提剑在手,骑在马上,隐隐站在了七星剑阵的第八颗星上——北辰星。
便如北辰在夜空中指引方向一般,作为守阵的七星剑阵一旦有一個高手站在北辰位上指引变换,七星剑阵便可变换为攻击阵型。
“真是迫不及待赶来送死……”离着唐烟儿最近,姜黎听到她轻笑一声,那不屑的声音冷酷得陌生。她侧脸去看,唐烟儿精致绝伦的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眼裡光芒跃动,竟然兴奋不已。
“自从跟景年上了青阳山,就再也沒有好好动過手了。”像是为了解释给姜黎听一样,她轻轻地說:“我……其实是個很讨厌的人吧?”
“啊?”姜黎還沒明白她在說什么,那人眼裡傲气已结,昂然开口:“在死之前,不报一下名字么?”
“小女娃儿当真是和你师父一般讨嫌,年纪不大嘴巴倒利,老朽說過要来取你性命,可有把脖子洗干净?”风声鹤唳中传出一個苍老的声音,姜黎心下一凛——是那個阿萨辛圣教的老头儿。
一群身穿绛红箭袖贴身劲装,蒙头遮面的人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個個手持镔铁雪花纹双弯刀,低身下伏,蓄势待发。那個老人站在人群后,身边還是那個小女孩。
唐烟儿眉头微皱,仔细打量那小女孩儿,女孩儿双瞳漆黑无光,面容稚嫩,形容呆滞,任由老人拽着手,看着痴痴呆呆的,半点不见打起来时的灵活。然而……這十多個红衣杀手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如這個小女孩儿来的危险。
“打起精神来。”唐烟儿小声对自己身后的同伴說:“這些红衣教杀手擅长近身搏斗,小心他们的刀,那弯刀割在身上就是一個大口子,刃上有毒,沾了就别想活。我……”她咬了咬牙:“這次你们得靠自己了,青阳派的面子也好,你们自己的小命也好,我恐怕,都帮不上忙了。”
“烟儿!?”有琴徵大吃一惊,她大约是知道唐烟儿的实力的,若是连唐烟儿也這样說,那么……有琴羽倒是依旧不多话,横剑眼前,显然是打算大开杀戒了。
唐烟儿别的都沒在乎,唯独不放心一個人。
“姜黎……”她轻声去唤,姜黎站的天枢位离唐烟儿最近,两人交视一眼,姜黎扯开嘴角对她笑道:“沒事的。”
如此……唐烟儿深吸一口气:“老头儿,报上名来,师尊惊鸿剑下,不斩无名之鬼!”
“死到临头……哼,便告诉你也无妨,老朽乃圣教六大护法之卡德。”
“哼……”唐烟儿嘴角一勾,对剑阵发出指令:“剑破贪狼!”
沒有人想到她竟然会从姜黎站的天枢位发起进攻,姜黎也是一愣,但是随即……她屏气凝神,剑上聚气咬牙朝前冲去!整個剑阵随之变动,唐烟儿不去看那边,她必须相信姜黎,不然……
正如姜黎所說,沒有人能保护的了所有人。
就在她闭眼的一刹那,老头呼喝一声,她的对手合身扑上,两柄漆黑短剑从小女孩儿袖中滑出。唐烟儿手裡挽了一個剑花,飞身迎上。
两把短剑同时砍在惊鸿上,巨大的力道传来震得唐烟儿差点脱手将剑甩出去!怎么会這么大的力道?她手上一抖把短剑弹开,剑气暴涨不再让短剑近身,女孩儿脸上沒有丝毫表情,好似一個人偶一样,起腾转挪灵活得像只猴子,但是不管情势如何她都不为所动。
這绝对……不可能是正常人啊!
那双漆黑瞳眸看来时,竟然让唐烟儿觉得毛骨悚然。
“锵——!”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好似察觉了唐烟儿狡猾的意图,女孩儿不给她逃开的机会径直用短剑撞上来。
那女孩儿不懂得痛,可不代表唐烟儿也不懂,手上被震得发麻,虎口像要裂开了一样。她从来娇生惯养,哪裡受過這种罪,還是敌人给的,顿时火上心头,挥剑扬手。
旁的人只觉得唐烟儿脚下步伐一变,身形变换恍如翩翩起舞,优美缠绵却又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只觉得那人似一阵飓风怒卷,连身影都模糊了。
女孩儿的动作原本就快,唐烟儿一快之后她也很快就跟上节奏,只是唐烟儿脚下步伐飘忽,狡猾得像只水裡的泥鳅,她再也找不到和唐烟儿硬碰硬的机会。而唐烟儿使出浑身解数,一触即走,一沾即滑,再不肯跟她硬抗,只耐心拖着。
這边姜黎冲了出去,红衣人立刻合而扑杀,她剑走轻灵,举剑就破开了第一個的双刀,剑刃直入,沒进了对方的胸膛。只有须臾的分神,两边刀刃横来,有琴姐弟一左一右挥剑补上,姜黎退下,剑阵轮换。
有琴羽下手果断,直进直出,半点多余的力气都不肯浪费,动作比那些杀手還要狠辣。有琴徵剑法精妙,巧取豪夺,该出手时丝毫不见手软,再加上姜黎适时出击攻其不备,很快就解决了好几個红衣人。
另一边情况就比较危险,秦奏凯应对還算得当,经過了上一次的土匪围攻以后,至少剑法不见犹豫,只是如慧,钱铜和王大宝都仅仅聊胜于无而已,他免不了左支右挡,相形见绌。好在剑阵变换将他轮流替下来,几番交锋以后红衣人损失了好几個,觉察到剑阵威力蛰伏而不敢冒进,姜黎等人也终于能有個喘息之机。
而那边,唐烟儿与小女孩儿是越斗越勇,直打得兵刃相击,火花四溅,女孩身手利落,唐烟儿飘忽轻灵,两人一追一缠不相上下。然而唐烟儿心知,虽然自己乍看游刃有余,打了這么久好歹還喘气,那女孩却连气息波动都不曾,心下不由得一阵骇然——那绝对不是人!
老人看他们陷入僵局,衣袖一挥,短拐出现在手中。
姜黎大喝:“烟儿小心!”
短拐弹出尖刺插/进唐烟儿与小女孩的战局之中,好在女孩儿似乎习惯孤身作战,完全不懂配合,老人只能窥伺在外,伺机偷袭。姜黎心忧唐烟儿,再沒有耐心与红衣人僵持,当即对有琴徵道:“师姐,快些解决了他们吧!”
有琴徵一愣,姜黎从来不是好战之人,此刻面上却陡然升起杀气,锋锐果决判若两人,知她心之所系,不由点头:“也好,想我青阳派武学還不至于被這番邦小丑低看了去!仔细些他们刃上的毒!”
有琴羽惯来是最服从命令的那個,一听姐姐发令,长剑横扫,当即三個人脱出七星剑阵结成三角锥形阵扑杀出去。
姜黎一出就被红衣人团团围住,她情急之下下意识施展开唐烟儿教過的轻功步法,脚下滑开,每每精准的踩着点子避开刀刃。手上长剑格开弯刀,狠下心往外一荡。
三才剑法。便如那日唐烟儿所使,银色的剑光环环相套,仿佛又回到那片枫树林,为了唐烟儿,为了那個人的笑颜,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挥剑。
强行把那剑招刻进骨子裡去,逼迫自己熟悉得做梦都不会忘记,只有一個人的枫林。剑势孤绝,套住来者兵刃,她平心静气,冷眼看着,看着自己将对方兵器套過来,看着剑刃无孔不入,流水一般渗进他们的招式裡,划過胸口喉头,血色飞溅。
分明是逼着自己不要想,不能着急,可是……不远处兵刃相击的声音還是勾动心神。
不能帮上她的忙。這样的认知,从未如此刻一般,让人难受得钻心蚀骨。
作者有话要說:【镔铁雪花纹弯刀】即大马士革弯刀。
【贪狼】天枢位又名贪狼。
明天出门,暂且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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