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1 章 三十三

作者:謜
賀今行這一趟走了快半個月,回程進入淨州之後,沿途大變樣。

  綠水紅楓銀杏黃,西北的秋天就是一晃眼,他幸運地趕上了個尾巴。

  向西外擴的城牆地基已經打好,他特地繞過去看了一圈。修到未來城門旁邊的那一小截明渠被圍成了水池,修了棚,日後來往行人都可以在此取水飲用。通渠時在池邊插的胡楊生命力極其頑強,已經長高了肉眼可見的一小截。

  “縣尊!”湯縣丞每日都要巡查修城牆的進度,正好看到他,過來寒暄兩句,就拉着他下水門去看暗渠。

  地穴裏原本只有兩道暗渠水口,一條是從北邊兒的小天河挖下來的主渠,另一條支渠伸向城裏,和穿城而過的那條主渠相連。但現在,又向西多開了一道可開關的渠口。現下閘門開着,冰涼清澈的河水在水渠裏無聲流動,等到冬天就閉合閘門,只讓水往城裏流。

  “這麼快就挖通了。”賀今行有些驚喜。

  這條暗渠通向錯金山,另一端止在爬上天河高原的山口。

  宜連縣要從雲織縣這頭往上修路,大批的民夫直接喫住在山口,但附近沒有大的水源,取水用水都很不方便。夏青稞就和他們溝通,乾脆再往那邊牽條渠,把水引過去。

  說好互惠互利,更何況這條渠還能順勢經過杉杉谷,雲織縣沒有理由拒絕。

  “人一多,辦事就快。”湯縣丞樂呵呵地說:“胡大和劉二兩個村裏也出了不少力氣。”

  日子有盼頭,原本兇惡蠻橫的人也變得和善講理,好說話了。

  兩人看完上到地面,便順着這條渠走。其他暗渠修得早,上方都插有樹苗做標記,這條渠得等到明年春耕之後,纔有時間補種了。

  眼下秋收已到最後階段,每家每戶的勞力都在田間地頭忙碌。杉杉谷墾荒耕種的第一個收成年,幸而是豐收。

  才被提起不久的胡大正領着家人挖紅薯,瞧見他倆,抽不出身過來,就扯着嗓子招呼:“縣尊您回來啦!今年這番薯長得好,又大又甜,等咱收完了,給您送一車去!”

  賀今行哪裏能收,趕緊婉言謝絕。一路又碰到不少百姓,他一一問了今年收成,得到的結果整體來說十分不錯。

  許多人家收的都是番薯,這東西不挑地、產量大,湯縣丞說從廣泉那邊傳過來已經有些年頭,餘縣令在任時才推廣開。

  他有些感慨,餘大人是個好官啊。

  賀今行沒有反對這話,走走談談到錯金山口。路已經打出一段,路口平坦處好幾名婦人已在山石間搭竈生火。

  炊煙被風吹斜逸散,托起掛在山壁上的民夫;不斷有碎石砸落深谷,撲通聲被絨人獨有的號子掩蓋。他們用鎬钁一點點鑿開山壁,鑿出能容人的平道,其他人就縮在上面再往裏深鑿。上下幾排人一個挨着一個,組成了一柄誓要劈山斬道的利斧。

  夏青稞從山壁下來之後,原地跳了幾跳,把身上碎石抖掉。

  賀今行看到他臉上手上都有許多細小劃痕,這是再怎麼小心也無法避免的。他自己包袱裏藥倒是不少,就把治創傷的都拿出來給對方。

  “一點小問題,都感覺不到痛。”夏青稞並不在意,但還是道過謝接了過去。他不用,其他人能用。

  夕陽西斜,所有人都陸陸續續被放下來。

  “進度怎麼樣?”山上修路,不比平地挖水渠,而且以雲織到宜連的距離,賀今行估摸得好幾年才能通路。

  夏青稞搖頭:“不好炸山,純靠人手,慢。而且冬天就要到了。”

  冬日嚴寒,氣凝爲霜之時,他們就得全部停工,回到高原上去。

  他到帳篷裏扛出一隻大鐵箱,“今年應該是用不上了,還是你保管。”

  箱子裏裝的是火藥配料。他本想用來炸山開路,但這一段實在不好操作,就一直沒用上。

  “行,什麼時候能用了什麼時候再來拿。到時候我要是在,就我來埋。”火藥危險,賀今行自己保存更放心。

  箱子重,湯縣丞幫他背了包袱。晚飯炊熟,兩人各自吃了一碗糌粑纔回。

  自上半年增添人手之後,縣衙運轉越發純熟,縣令不在,也沒出什麼紕漏。

  第二日劉縣尉和朱教諭來匯稟過公務,給他送了月餅,賀今行就着手準備秋稅收繳。

  大宣田賦施行的是兩稅制,每年上繳朝廷的部分是由戶部給各路布政司劃定額,布政司再往下劃分。夏稅在八月前必須收繳完畢,不過秋糧最遲可以延續到明年二月再繳。去年他上任就入冬,秋糧拖着沒繳,今年得一起繳了。

  其實上邊兒對雲織這樣的縣很寬鬆,一年兩稅能繳齊一樣就算完成任務。說白了,秦、甘兩地官府支用大頭靠的是朝廷貼補,並不指望從百姓手裏收上來的那仨瓜倆棗。

  窮苦人家再剝皮拆骨又能有幾兩肉?窮縣一年不上州府嚎喪要錢,到年末考評,知州就起碼給該縣令發個中等。

  但賀今行並不打算一直賴掉一項稅。賦稅是官府運轉的基礎,不能亂來,也不能荒廢。當取於民,還用於民。

  他又花了幾天時間走訪,雲織縣今年收成普遍不錯,就連外來流民開墾的那些邊角荒地也種出了糧食。州府根本沒有下達今年的繳稅額,他翻出縣誌,按照往年稅額算了算,將朝廷十三的稅降到十一,又制定了幾條貧苦人戶減免條例,便開始徵稅。

  徵收有條不紊,過程中免不了出現問題,但他親自盯着,總能迅速解決。

  這期間有衙役仗勢欺人,剛剛上報給他,周碾就押着人來請罪了。他誇了周碾,又藉着這事把衙門從上到下敲打了一遍,之後更是三令五申不能翹尾巴。

  胡大當真送了一車糧食來,不止番薯,這時節成熟的作物都堆到了車上。他說不止他一個人的,不能帶回去。人跑得太快,賀今行知道的時候,

  他把少數易腐壞的蔬果給衙門衆人分了,剩下的都收進了倉庫裏。這裏的百姓栽種的大都是耐旱耐儲存的東西。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飛快過去。九月中旬的休沐日,賀今行取回了一札從淨州轉來的信件。

  這些信有從宣京來的,漢中來的,寧西來的,甚至還有兩封來自江南的回信——他先前主動向許輕名和莫棄爭去信,詢問太平大壩相關的消息。

  一沓信封翻到最後,又挨挨翻回到首封,他才慢慢拆信,回信。

  到最後,他思量半晌,終究覺得給皇帝陛下的答覆不能再拖。而爲人臣,禮節不可廢。便又好好寫了封頌君的奏摺,夾帶一張信紙,寄到遙陵。持鴛姑姑會將其送往宣京。

  到下一旬,城牆築起土胚,秋稅徵了大半,他依然沒有收到劍南路的來信。

  會不會是傷勢不好?他思及此,寫信時添了一封,寄往蒙陰。又想打聽些消息,然而因三軍互相避諱,他們在劍南路並沒有佈置人手,只得作罷。

  今年雪下得又比去年早,第一場雪後,因雲織縣轄境多了許多人口,安置他們過冬也就成了官府近期頭等大事。

  等賀今行忙完這一遭,已從霜降越過了立冬,夏青稞也帶着族人採買了越冬的貨物回宜連。

  一旬又一旬,他與各處來往的信件不停,然而這些雪片裏始終沒有從劍南路傳來的音信。

  縣衙需要跑動的活計變成了維護水渠,打開沿途豎井預備儲雪。賀今行與劉縣尉各自帶隊奔忙,間隙總是憂心此事。沒有消息所代表的意義太多,這令他有稍許不安。

  這日,從稷州來的王氏商隊今年最後一次到達雲織,帶來各種各樣的年貨與消息。

  賀今行問起南疆,對方說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況。再結合這兩月朝堂上的動向,至少說明人是沒事的,他才暫且放下心。

  待安頓好商隊,獨自回縣衙,街道已被夜幕籠蓋。

  小雪自雲端飄下來,衙役在散衙前給大門掛上了燈籠,暖黃光芒照亮了佇立街前的一人一馬。

  賀今行注意到是誰的時候,兩人距離已經很近,他卻下意識以爲是雪花擾亂了視線,並伸臂揮開一片白雪。

  對方恰好牽着馬向他走過來,隨着他的手臂落下,那朵梨渦仿似撇開浮雪,盛放到他眼前。

  他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地放輕聲音問:“傷好了嗎?”

  “能騎馬,行動無礙。”顧橫之一身玄色騎裝,在他面前站定後就如一杆旗,完全展開的雙肩彷彿在說,你看。

  賀今行果真從頭到腳、前前後後地仔細打量了他一回,也緩緩地笑了:“恢復得不錯,但還是得小心着。”

  算下來,從中秋到現在,也有兩個多月了。但箭傷癒合不易,小心將養總不會錯。

  顧橫之點頭說“好”。

  賀今行又看他片刻。

  冬夜靜謐無比,耳邊只有呼吸與細雪簌簌。

  顧橫之依然迎着他的目光,注視着他。

  “太突然了。”賀今行想了想,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他此刻的感覺。

  他不是喜歡追根究底的人,但此刻卻忍不住試圖剖析:“我下午,準確地說是傍晚,還在託人打聽你的消息。但一個時辰後,可能不到一個時辰,你就……”

  他擡手指向對方,又快速地收回來,點頭像是肯定一般,說:“我就看到你了。”

  顧橫之安靜地聽他說完,笑了一下:“我也很想念你。”

  “也?”賀今行說完,後知後覺自己竟有些喫驚。但不知是因爲那一聲短促的笑,還是自己說出口的這個“也”字。

  落雪聲再度大起來,他摸了摸耳垂,電光火石間忽然領悟,他也想念對方。

  ——而見面確實是最能成全想念的方式之一。

  他輕呼一口氣,替對方牽馬,帶着對方走進縣衙。拴了馬,又給馬喂草料和水。

  他照面便知這是大遂灘的馬,一路都很高興,臨走時還揉了揉馬兒的脖頸。

  顧橫之一直跟着他,不詢問,也不閒聊,只不時幫忙搭把手。

  但他完全不會忽略他,甚至因爲曾是舍友的緣故,十分熟悉彼此的一舉一動,配合默契。

  這是一種很愜意的感覺。賀今行推開正房的門,點上燈,回頭看到顧橫之的一瞬間,好似回到了在小西山學舍頑石齋的那幾個月。goΠъ

  他拿出平常用來墊肚子的所有點心,實心的糕點、肉乾、還有一大罐葡萄乾,擺到桌上。

  顧橫之自己坐下來,倒了兩杯冷茶,分一杯給他;然後打開那罐葡萄乾,推到剛剛坐好的他面前。

  他們讀書時,也會在學舍裏藏點心,然後互相分享。他經常會拿走第一塊,這回竟也同從前一模一樣。

  他去遙陵那回,趕不上院裏那架新鮮葡萄,走時讓大家別浪費。大家就分出半架,請湯縣丞的夫人曬製成葡萄乾,專門留給他。

  現在一嘗,餘大人果真沒有騙人,很甜。

  賀今行把甜意嚥下去,才認真地問:“橫之,你這回來,是爲了什麼?”

  對方說好的信沒有寄,而是親自前來,所爲之事一定十分重要,他應當鄭重對待。況且,他也有事相請。

  兩人對視半晌,顧橫之抿了抿脣,似乎想要開口。但他即刻咬住下脣,制止自己的同時偏移了目光,只一剎那又移回來,小聲道:“我可以明天說嗎?”

  他的瞳色很亮,但不怎麼深,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出其中蘊含的靦腆與些許慌亂。

  賀今行看見了,又疑心自己看錯了。他也在琢磨怎麼開口,聞言飛快地答應下來,明天再說最好不過。

  他因爲心裏揣着的事而坐不住,遂站起來指了指內室的牀鋪,“你要是困了,就直接睡。”

  後衙院子空房很多,但都幾個月沒收拾了,是不能即刻住人的。

  顧橫之點了兩下腦袋,在他轉身後悄悄鬆了口氣。

  該怎麼開口呢?

  賀今行走到書案後坐下,對着滿案的文書卷宗卻一時不知道做什麼,最後決定把這段時間的縣誌給寫了。

  這事兒簡單,他閉着眼也不會出錯。

  待他一氣寫完,回過神,燈臺上的蠟燭燒得只剩小半截。

  他去看顧橫之。對方疊臂趴在桌上,已經睡着了。

  翌日,賀今行把顧橫之介紹給衙門衆人認識,又縣衙與縣城方位,叫他隨意,而後繼續帶着衙役去檢查井渠。

  這是最後一批,未時便打道回城。

  臨近城門,遠遠地就瞧見顧橫之和劉粟爲首的一幫半大孩子圍在水渠邊。走近了一看,他們是在給夏天扦插移栽的苗木根部培土。

  “縣尊!”孩子們熱切地叫他,圍着他。劉粟自豪地拍胸脯:“我阿爹說今年冬天比去年冬天還冷,幼苗可能會被凍死。但現在,有我們給苗苗們穿的‘土衣服’,它們就能捱到明年春天啦!”

  “樹木有靈,苗苗們長大了,一定會感謝你們的。但要注意,別凍傷了自己的手”賀今行從來不吝誇獎也不忘囑咐,把孩子們臉蛋上沾的泥巴一一擦掉,才讓他們繼續跑跳。

  最後才稀奇地問:“你怎麼也加入了?”

  顧橫之拍了拍手上泥土,拍不乾淨,就把雙手背到身後,“想來找你,中途遇上了。”

  一個小孩請他幫忙搬走一塊大石頭,他一幫就到現在。

  跑向下一棵苗木的孩子們見他沒有一起,正回頭找他。甚至有幼童想過來拉他,被孩子王劉粟夾着走了。

  他向他們揮揮手,示意再見。

  賀今行在旁看着,覺得更加稀奇了。但轉念又覺得,橫之不是兇惡之人,受孩童喜歡纔是正常的。

  兩人回到縣衙,他打水來讓顧橫之洗了手。

  衙門暫時無事,兩人一起喫過飯,又默契地坐回昨晚那張桌前。

  該繼續說昨晚沒有說的事了。

  “我……”賀今行張了口,才發現白日打過的腹稿已被盡數遺忘,短暫的茫然過後,他再次陷入猶豫。

  該不該提這個請求呢?

  “今行。”顧橫之卻打斷了他。

  他便不再去想那些得失權衡,專注地等待對方先說。

  然而十個呼吸過去,顧橫之依舊只是定定地注視着他。

  他敏銳地察覺到對方似乎十分緊張,額發被不自覺滲出的細汗濡溼,嘴角也抿出了艱難的弧度。

  “如果是很爲難的事,可以不……”

  “不。”顧橫之堅定地搖頭,“你聽我說。”

  賀今行做出傾聽的姿態,然後看着對方從懷裏拿出一塊有些陳舊的素色手帕,捧到自己面前。

  手帕四角垂落,露出一隻油潤純淨的黑青玉鐲。

  “我是來議親的。”

  顧橫之說完,喉結難以自制地動了動,整個人依舊緊繃着。

  好在他終究是說出來了。憂慮,疑竇,不安,通通被他壓到心底。

  “這是我娘給我的,我想給你。”

  他的瞳眸清晰地映出他想交付的那人身影。

  他在得知自己被召進京之後,就立刻規劃出了繞行雲織的路線,只是走得太急,以致於什麼都來不及準備。

  從蒙陰北上雲織,他只帶了他自己。

  但他選擇來,就一定要試這一次。

  “你能,考慮一下嗎?”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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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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