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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云之巅,森之海(六)

作者:茂林修竹


  沙利叶对着镜子仔细的为眼睛上妆,她的身旁歪倒着五個劫机犯,窗外是6000米的高空。他们乘坐的飞机刚刚失去一枚引擎,而机舱内可能還有一颗炸|弹隐而未发。但一切都不能阻止她镇定而专注的把眼影刷扫在眼皮上。

  晨星高中来的四個学生都有些小崩溃。

  ——根据军官守则,這种情况下,军衔最高的人应该主动担负起指挥這支临时小队的职责。這会儿正是他们最需要指令的时候,而他们的指挥官却忙着化妆,真不知该赞叹她处惊不变,還是该纠结她我行我素。

  “不是說会让我們协助排查炸|弹嗎?”一如既往,尽管所有人都心怀不满和疑虑,但最先开口提醒的還是黎晓,“我們就坐在這裡沒問題嗎?是不是主动问一下比较好?”

  黎晓总觉得這件事還沒完——头一次坐飞机就遇到劫机事件,她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她是個善于总结和检讨的人,她认为有必要弄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被牵连进這种事故裡,弄清楚她被蒙在鼓裡的时候,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在做什么。

  沙利叶扣上小镜子,微微凑前,对她勾了勾手指。

  黎晓的提问显然让她很满意,那双浅灰蓝色的眼睛一弯,越发的魅惑和危险。黎晓心想這些天生的美人真是毫无自我收敛的美德啊,但還是乖乖的凑過头去。

  沙利叶却不是要和她說悄悄话。她勾手抿起耳边的碎发,摘下了一只耳塞,直接给黎晓带上。

  尽管黎晓早有准备,却還是立刻就红了脸颊——她一直都很羡慕那些在课间休息时共用同一個耳机分享同一首歌的朋友,但从小到大她都是同龄人敬而远之的对象,根本就沒人邀請過她。为了被邀請,她還曾故意坐到落单的同学身边把耳机线露出来,但旁人不但不问她反而以为她在练习小语种听力,而更加不好意思打扰她。

  她不太习惯這种自然而然的亲近。

  但這种时候她当然得表现得习以为常,不能像個沒见過世面的loser。她便咽下疑问,学着自己以前见過并且在想象中练习過的动作,单手掩住另一只耳朵,直接开始听。

  ……是机长和塔台之间的对话。

  黎晓有些凌乱。

  她飞快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提醒沙利叶,“飞行时不是不让开无线电嗎?①”

  “嘘,先听完。”

  黎晓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好奇心和不能辜负友谊的责任感压過了罪恶感,這個从来都沒违法乱纪過的优等生,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听了下去。

  机长刚刚向塔台汇报完他们压制住劫|机犯的事,正在申請返航,“……飞机上可能還有隐藏爆|炸物,請提前安排好排爆小组。另外,我們准备在返航途中简单排查一遍。协助镇压劫|机犯的五名二军大的学生裡,有一人是礼装‘谛听’的持有者,我們想請她协助排查,准备临时解除导力屏障,請確認附近空域导力状况。”

  “收到,正在申請,請等待。”

  黎晓低声问道,“你是‘谛听’的持有者?”

  “嗯。”

  黎晓捏了捏耳机——“谛听”是最著名也最年轻的橙字装备,五年前由一位匿名的天才装备师打造,两年前才得到认证,至今仍饱受争议。因为它是一件彻头彻尾的“专属礼装”。旁的专属礼装虽也都是为特定的人量身定做,但只要导力回路满足礼装的发动條件,就算不是持有者也一样能使用它。想要达到“只有持有者才能使用”的效果,往往要添加额外的锁定和驗證系统。而“谛听”不一样。它穿在持有者身上是一件神器,可除此之外的人甚至连发动它都做不到。

  当初为了测定它的等级,导力协会从全社会招募试用者,招募了三年,沒找出第二個能发动它的人。不少人因此质疑,這件礼装根本就是個彻头彻尾的骗局。它引起的争议如此之大,以至于在它拿到橙字评定那年,《装备师》杂志专门为它出了一期外刊,向公众解释這件礼装为什么得到這么高的评价,以免公众怀疑导力协会内部有什么黑幕。

  那会儿黎晓還在读高一,沒开始怀疑自己是beta,当然更不知道自己只是omega,她還是個有着迷之自信的中二少女。她一边读外刊,一边想這也太酷了吧,這家伙是被礼装选中的人呀!

  而“被选中的人”,现在正跟她分享同一個耳机。

  考到二军大真是太好了,坐這趟飞机真是太好了,答应跟人换座位真是太好了!黎晓想,人生怎么可以這么苏……不知道那件传說中的神秘礼装的一端,现在是不是就塞在她耳朵裡——不不不,就算是沙利叶,应该也不会這么轻率吧。

  “‘谛听’的本体不包含耳机。”沙利叶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不问自答的解释,“别紧张。”

  “……哦。”黎晓松口气的同时,又稍有些失落。

  “如果你喜歡,下飞机后我可以让你试用一下谛听。”沙利叶又微笑道。

  黎晓:……所以說,不要這么草率啊!

  耳机裡再次传来呼叫声,黎晓和沙利叶忙收声细听。

  “……申請已被驳回,指挥中心禁止你解除导力屏障。但我依旧可以向你通报周边道理状况,還需要嗎?”

  短暂的沉默后,机长询问,“你是否提到——飞机上可能還有隐藏爆|炸物,劫|机犯已经炸掉了一個引擎,我們迫切需要立即排查?”

  “是。”塔台回答,“指挥中心允许你们进行手工排查,但不允许‘谛听’介入。”

  “手工排查還用他们准许?”机长恼火的顶了一句,“给我接指挥中心。”

  “……已接通,請转加密频道。”

  短暂的杂音之后,耳机裡传来一片白噪音。

  “切频了。”沙利叶无辜并且惋惜的解释。

  黎晓扶住额头,感到百味杂陈——她当然知道切频了,問題是为什么要切频,为什么不允许“谛听”介入啊!

  鉴于她们刚刚在搞窃听,黎晓有理由怀疑她们被抓包了。沙利叶很可能是個惯犯,并且已经被官方列入信用黑名单。而自己沒有抵抗住诱惑,踏上了和她同样的路。清白的优等生履历已经向她挥手道别了。

  “师姐……在官方眼裡,你是不是比炸|弹還危险?”

  沙利叶居然严肃认真的思索了片刻。

  “……這种事請务必立刻否认!”黎晓本来是开玩笑,被她這么一作,居然真有些精神紧张了。

  沙利叶笑起来,“逗你的啦。我看是装备界的新星,帝国军工大佬们未来三十年的订单保障。他们爱我還来不及,怎么可能觉得我危险。”

  笑過之后,她们心不在焉的各自思考着,但谁都沒有把耳机取下来。

  黎晓想多听一些。

  她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到真正的原因了。

  ——是飞机上的那件东西。恐怕這件东西很见不得人,官方不想让外人知道。

  之前劫机犯向塔台喊话,塔台肯定会联系能担负起责任的人。

  机长想要解除导力屏障时,說的是“准备”而不是“申請”,但塔台回答的却是“提交申請”——恐怕就是向這個人請示。

  所以,禁止机长解除导力屏障的那個所谓的“指挥中心”,应该就是這個人。

  而根据劫机犯的话,這個人应该既知道飞机上有什么,也知道“‘她’的真相”。

  ……黎晓总觉得,自己好像卷入了了不得的黑幕裡。

  她换了话题,“‘谛听’连静物也能听到嗎?”

  ——如果她的推测沒错,那么這件东西肯定被严密收藏和保护着。但官方依旧不允许“谛听”介入,唯一的解释就是,“谛听”可以穿透货舱壁甚至保险柜,“听”取到這件东西的位置乃至它的內容本身。

  黎晓想缩小一下范围。

  “要看這件静物有多远,多大。”沙利叶說,“理论上,比导力因子大的东西,都能‘听’到。”

  黎晓:……

  她忽然想起,在唐人的传說裡,谛听是菩萨座下神兽,通灵达意,能聆听万籁并借此辨识万物,尤其擅长倾听人内心的声音。是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连你心裡在打什么小算盘都一清二楚的狠角色。能以此神兽命名的礼装,狩猎范围不会也這么广吧!

  “……人心也能听嗎?”

  沙利叶笑看着她,“你想听谁的心?”

  黎晓脸上一红,下意识便扫向成铭的方向——却发现成铭正跟凌河凑在一起,俩人都一副正在窃听敌台的专注模样。

  ……他们耳朵上,分明也带着同一副耳机。

  黎晓:……

  忽然两人都表情一变,很显然他们终于找对频段,听到声音了。

  黎晓正要提醒他们,自己的耳机裡忽然也响起杂音——塔台强行把频段切回来了。

  “达瓦航空149,紧急情况——西北14千米处发生蜃楼,导力乱流正向四周扩散。請立刻下降到2000,调头南向。重复,請立刻下降到2000,调头南向!”

  “……收到。”

  黎晓和沙利叶对视一眼。

  ——是蜃楼,只会发生在大树海上空的,宛若实景一般的厚重虹潮。

  机舱裡有什么东西关她们什么事?天塌下来,也让她们先看一眼蜃楼再說!

  她们同时望向舷窗外。

  這时舱内广播也响起,是机长广播。

  “我們已越過长城,目前正在大树海边缘飞行。坐在飞机右手边的乘客,恭喜你们,你们可以通過舷窗欣赏到大树海的风光。运气好的话,說不定還能看到蜃楼。当然就算看到蜃楼,咱们也沒時間飞近欣赏了——飞机即将180度大调头,全速返回百合花机场。返程可能有些颠簸,請系好安全带,别被甩飞出去。”

  伴随着這個声音,飞机开始加速转向和下降。

  掠過稀薄的云层,最先进入视野的,是远及地平线的、宛若龙吸水般贯穿森海和云层的柱子——那柱子位于大树海的中心,是人类一直在前进却至今未到达的所在。它被唐人称作不周山而被希伯来人称作巴别塔。不论是游荡在北疆的牧民,還是漂流在南海的海民,一切知晓或不知晓大树海的民族,都有關於森海中心通天的石柱的传說。并且在所有传說中這根柱子都不是完全体——要么被撞断了,要么修建到一半就停工了。

  但事实上就算从几千米的高空望去,也依旧看不到它的尽头。

  在平时人们是看不到它的。因为越是晴朗、越是适合登高远眺的日子,大树海上空便越是会被虹潮覆盖。那柱子虽高可通天,但它太远了,据推算它距离大树海边缘有两千多公裡的路程。丁点儿扰动便会让它消失在视野中。

  這一日天气依旧晴朗,但大树海上空却丁点儿虹潮也沒有。空气清澈得甚至可以分辨出底下每一颗树木的轮廓,他们才能依稀望见远方的天柱。

  沒有蜃楼。

  不光沒蜃楼,事实上连虹潮都沒有——黎晓有些小小的失望,心想难道她看到的不是大树海?

  眼前的森之大海无限广袤,宛若深秋阔叶林一般五色斑斓,一直延伸向目力所及的地平线。能从几千米之上的高空分辨出轮廓的树木,必然每一棵都是巨树。也许每一棵都跟课本裡說的一样,有数千年的树龄,超過百米的高度,自上而下每一层枝叶间都生长着不同的动物、植物和魔兽……

  這应该确实是大树海沒错啊。

  飞机還在转向和下降,天际的石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大地上树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忽有一刻,似有树叶窸窣招展的声音传入黎晓耳中。

  阳光似乎被什么遮住了。

  黎晓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宛若天空突然破开,有巨大的阴影自裂隙中缓缓的驶出,进入视野。

  万籁俱寂。

  那是一座遮天蔽日的、硕大无朋的浮游岛屿。

  有那么一瞬间,黎晓以为他们就要撞向這岛屿了——舷窗和岛屿底部倒悬的山石紧擦着错开,黎晓甚至可以听到碎石和树藤落在铁皮上的声音。当行至极近处时,有谁的声音猛的灌入她的耳中,如海潮般清晰,又如梦中远方的钟声一样飘渺。明明完全沒听清楚,可不知为什么,黎晓竟理所当然的认为,和她說话的是一位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但下一瞬间,那岛屿倏然间消失了。

  如在梦中的寂静和嘈杂也消失了。

  黎晓定了定神,发现空中确实有一座浮游岛屿。但它并非近在眼前,而是清晰可辨的,悬挂在遥远的彼方。

  “啊……是蜃楼!”“天啊,就跟真的岛子似的!”這时机舱裡的惊叹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快看,快看,再不看就看不到了。”

  飞机還在大转弯。

  那浮游岛屿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他们最终的航向,刚好背离浮游岛的方向。

  看到了传說中的“蜃楼”,但不知为何,黎晓丝毫也提不起精神。

  那声音還在她的脑海中回响,意味不明,却令人茫然又在意。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依旧带着沙利叶的耳机。她摘掉耳机還给沙利叶,却发现沙利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们两個对视着,隐约都从对方眼睛裡看到了什么,又都依稀有种想要向对方確認的心情。

  但到底想確認什么,黎晓却說不清。

  是沙利叶先问,“你也听到了?”

  黎晓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论飞机是否和浮游岛撞上了,她的思维都无疑遭遇了空难,她想,這一夜太漫长,自己确实是身心俱疲了,“……好像是。”她說,“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觉。”

  那潮水一样的声音,似乎又在她耳中涌起了。

  “說說看是什么样的幻觉。”

  黎晓疲惫的把自己刚刚看到和听到的东西告诉沙利叶。

  沙利叶灰蓝色的眼睛饱含了同情,她拍了拍黎晓的背,“别害怕,你刚刚应该是被导力乱流侵袭了。”

  黎晓想了想,這個解释确实說得通。她感到好受多了。但——

  “你听到的又是什么?”

  沙利叶笑了笑,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你能猜到的。”

  直到下了飞机,黎晓才终于想到——导力乱流能侵扰到她,显然击穿了导力屏障。沙利叶该不会趁此机会,用谛听探查了整個飞机吧?她“听”到了飞机上那件东西?

  但等她终于想起询问沙利叶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沙利叶早被一眼看去就是大贵族家仆人的人恭敬的接走了。

  而她和成铭四個从嘉洛林区来的乡巴佬,站在帝国最繁忙的候机大厅裡,正在研究他们该坐哪一路机场大巴、到哪儿去坐,忽然就听到了手机提示音。

  学生会发来消息,让他们到二号出口——学校为新生安排了校车接送。

  他们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着汹涌的人群走出机场,而后一眼便看到了学校派来接他们的人——时隔半年之后,陆清源少尉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脱掉伊岚公学那身低调稳重的冬季制服,换上二军大那身被誉为最能凸显肉|体和气质之美——简而言之就是收腰修身的——夏季制服后,陆少尉行走在人群中便如风行走在草原上,所過之处沒有一個人的眼神不倒向他。

  他也已经发现了他们一行人,正微笑着向他们走来。

  -云之巅,森之海完-飘天文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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