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個小白眼狼 作者:未知 如果将女人比作危险品,那女强人,就是危险品中的极品。 再加一码,让两個女强人相遇,完了,要么冰冻三尺,要么火山爆发——简直能让世界毁灭。 希遥跟這位梁总的模式,就采取了前者。 虚伪的寒暄经過一整天的相处,已经消弭殆尽,再找不出能让彼此自然得体,相视一笑的话题。 于是借酒吧喧嚣的背景音掩盖沉默,很长一段時間裡沒人开口,自然也沒人接话,估计是全场最特别的一桌,全无夜店该有的火热气氛,相反,凝重得像在开什么学术会议。 這個局势,让卡座裡唯一的男士慕容期坐立不安。 左看右看,实在觉得哪個都不好惹,一旦說错了话撞上枪口,沒准他会像不小心冒犯后宫宠妃的太监,不由分說,即刻被拉出去斩首。 他自信沒那本事扭转乾坤,胆小到不敢吱声,只好忧心忡忡地搓着手,求助般看向站在希遥身边,同样生无可恋的伏城。 伏城自身难保,哪有功夫理他—— 从刚才到现在,希遥都沒露出丝毫惊讶。 淡淡跟他打了個招呼,就又低下头去吞吐烟雾,看起来很是悠闲,把他视作空气,越過他去看场上哗众取宠的贝斯手,牙齿咬着烟尾上下摇晃。 那样波澜不惊的状态,好像真理所当然地,把他当作一個素未谋面,又毫无亮点的服务生。 外人估计看不出哪裡不妥,但对伏城而言,這比直接发火骂他一顿,還要吓人。 一支烟燃尽,被希遥摁进烟缸,炙热的烟头入水,滋啦一声响。 终于觉得闭麦時間有点過长了,将头偏向梁总,询问道:“酒還不错?” 梁总立即做出回应,轻晃了晃手裡的玻璃杯,金色液体在杯壁激出微小的浪:“很不错。” 双方礼貌性地微笑,都沒有继续深入的打算,打卡式的交流适可而止。希遥看向手底濡湿的烟灰,已经变成很深的颜色,有些肮脏颓靡的味道。 皱了皱眉,說:“去换一下。” 不需要指名道姓,因为知道這位服务生在家为她做惯了這事,一定会有默契。 而伏城听她语气還算平静,因而斗胆猜测,或许沒有特别生气。他如蒙特赦,吐了口气,立即弯腰去拿。 将烟缸捧在手裡,刚要转身迈步,听见梁总笑說:“小帅哥?顺便帮我拿些冰块来吧。” - 這位梁总在圈裡,是出了名的爱玩。 以名利堆砌的婚姻,不及三年的保质期就已名不副实,夫妻俩在人前做一对光鲜亮丽的富贵鸳鸯,等舞台剧谢幕,一個左转一個右转,各睡各的,互不耽误。 如今她三十岁出头,在這個领域,正当巅峰的年纪,决谈不上老。 但已无心再去钓一個能当自己爷爷的男人,就像她爱喝廉价的烈酒,最近也偏爱年轻又便宜的肉体,大到豪门富家子弟,小到娱乐圈十八线鲜肉明星,看对了眼,就共度一晚,若是活好投脾气,那可能再多几晚。 這是她近几年的心得,反正金钱是趁手利器,上赶着爬上她床的男人不计其数,何必委屈自己,替半身入土的丈夫守着活寡,白白逝去青春,怀念爱情。 也因此,来到旬安的第一天,就有些不适应无人陪伴的空虚。听闻徐先生的夜店新开张,便在公事谈妥之后,表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那儿看看”。 她這种寻觅猎物的活动,希遥原本完全沒兴趣参与,更何况要去的地方,是徐逸州啃着人血馒头,贩卖情怀的商铺。 不去的理由一大堆,只有一個去的理由,四两拨千斤,让她出现在這裡——她要来核实一件事。 纯净的冰块被人生疏地丢进一整杯龙舌兰,這位初出茅庐的服务生,谨记后援Augus的叮嘱,拿吧勺搅拌一下,可以显得不那么业余。 谁知道冰块加得太多,刚把吧勺探进去,就有几滴酒从杯沿溢了出来。 伏城尴尬得說不出话,余光瞥见希遥扶着鼻梁别過头去。手忙脚乱地把杯壁擦干净,轻轻放在梁总面前:“您的龙舌兰。” 不曾想,杯子送到了,自己却沒能全身而退。梁总将他握着杯子的手覆住,明媚笑道:“帅哥,這瓶Tequila是哪一年的?” 一個动作,让其余三人都怔住了。 半晌,希遥笑了笑,抱起双臂,将身子后仰,陷进沙发看戏。 她倒是淡定,却把隐约知道些内情的慕容期吓得魂不附体,伏城就更别說,哪裡還敢看她,只低头愣愣盯着那杯酒,磕磕巴巴地說:“不,不知道。” 想要抽手,被梁总握得太紧,抽不出来;如果硬拽,那這杯酒又一定要洒。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就那样弓腰站着,听梁总又說:“你干這行,怎么能不知道?业务不精,那得罚。” 慕容期连忙咳嗽:“姐,算了算了,這小兄弟头一天上班,估计沒做好功课,咱别吓着他……” 梁总嗔道:“我有那么凶嗎?”不做理会,继续对伏城說:“我也不难为你。這样,你把這杯酒一口气喝了,我给你开小费。” 右侧的女人看不清表情,不過始终沒做声,伏城在這种低气压裡,艰涩地說:“我不会喝酒。” 梁总笑道:“酒也不会,你到這儿干嗎来了?不喝也行,那你坐进来,陪我聊聊天。” 崔晋远远望见几人形势不妙,一路狂奔過来。到跟前才看清是希遥的桌,心顿时凉了半截,赶忙上前赔笑:“姐,這小孩是新来的,沒经验。哪裡做的不好,您看我薄面,别跟他计较……” 這回沒等梁总发话,希遥先开口了。语气很柔,带些笑意:“哪裡计较了?就是跟他开开玩笑,沒什么大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 向来攀高踩低的崔晋犯了难。一個是高彦礼的挚友,一個是徐先生的千金,权衡半天,哪個得罪得起?正抓耳挠腮,听伏城冷冷說:“那我喝了?” 這话是看着希遥說的。 要怪就怪他太玻璃心,让這「玩笑」二字,刺痛了他。 一瞬间是错愕的,而后醒悟般的失落,让他沒法不去想,她刚才并沒发火,是否只是因为跟现在一样,对他做了什么遭遇什么,都不会在意。 期望得到否定的答案,或者从她语气听出明显的不悦,却沒有—— 希遥状若平常,歪头笑道:“你问我干什么?喝呀。” 慕容期腾地站起身,伸手去拦:“别别,小兄弟,你别激动……” 沒有拦住,伏城沉脸避开他的手,仰起头,猛地将一整杯龙舌兰灌进喉咙。喝得太急,有一些滑過嘴角,沿着下颌直往下落。 慕容期吓傻了。這可是沒稀释的金龙舌,就加了几個冰块,酒量稍差点的成年人,這大一杯下去都能直接放挺,更何况他還是個孩子。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伏城将空杯子搁在桌上,抬起手臂蹭一下嘴边的酒。 沒再看向别人,只朝梁总俯一下身,算是作别,然后转头就走。 - 从哗哗的水声裡,能听见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走得不算快,听不出焦急和寻觅,好像熟知地圖似的,到门口直接拐個弯进来,倚在了墙上。 不用去看,也知道是她,伏城垂着眼皮,淡淡說:“這是员工卫生间。你要用,出去直走再右转。” 希遥却笑了:“别說,你穿這身衣服,說這种话,還真像那么回事。” 伏城愣一下,直起身去看她。 他刚洗了一把脸,额前的头发被打湿,一绺一绺向下滴水,衣襟上還沾了酒味,总之是有些狼狈地站在她面前,见她笑容一点点消失,沉声问:“是我给你的钱不够花,還是真打算赔我的裙子?” 毕竟還是理亏,他慢慢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希遥顿一会,冷笑一声:“我养着你,你赚钱去养别人。就是個小白眼狼……” 說到后半句,语气忽地软了下来,是因为见伏城突然朝她大步走近,胳膊一伸,将她揽在怀裡。她来不及反应,就一下子闷在他的胸前,自然沒了气势,后面的话全部咽下。他說:“对不起。” 沒听见她应声,又很有诚意地加一句:“以后也会养你。” 這话骗骗小女孩,倒是绰绰有余。希遥忍不住好笑,推开他,看向别处:“沒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之前也沒說過,不准你出来打工。” 听出她松了口,伏城立即抬起眼:“那你不生气了?” 几分钟前還在卡座摆脸子的希遥肯定想不到,這件事情的最后,居然是她来哄他。 她无奈地点点头,伏城被一杯龙舌兰浇得迷迷糊糊的脸,至此终于现了一丝笑,重新搂住她,侧脸蹭着她的头发,轻声說:“今天好累。” 希遥笑骂道:“你活该。”一出口,觉得不太好听,反正教训也给了,便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喝那么多,有沒有不舒服?” 那只手被他捉住,他顺势偏一偏,把嘴唇贴在她的手心:“沒事,我酒量大。” 知道下一秒,他就要开始乱摸,希遥忙挣开他:“還要多久下班?” 他老实答:“半小时。” “好。”她点点头,柔声說,“车子在门口,我等你。” -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希遥吐一口气,一個无力的后退,将身子倚在洗手台上。 触及冰冷的台面,她浑身缩了缩,想的是,她真不该来這儿,更不该,在這儿遇见伏城。 始终铭记這间酒吧的含义,因此当看见他时,第一反应,是想起那些尝试過释怀的事。 如今,她为遗忘而做的努力悉数失败,原来有些過往,并不像她私以为的那么容易磨灭。 右手掌心刚刚被他吻過,至今還是温暖的,她垂眸看了一会,转身拧开水龙头,放在水流底下冲洗。 其实她的這只手,在很早之前就碰過他了。那时候她十二岁,他出生的第六個月,一個寒冬。 是窗外飞過的鸟惊吓到她,不然怎么会撒手。哪怕再多三秒,她都能掐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