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說 作者:未知 晚上七点钟的酒吧正厅,已是熙熙攘攘的景象。 劲爆音乐加上闪瞎人眼的灯光,长裤与裙摆勾缠交织,青黄蓝橙的鸡尾酒,配以薄荷叶或柠檬皮,被俊男靓女握在手中,用以调和心情,柔软神经。 伏城无心卷入這光怪陆离的情场,着一身夜色般的黑装,从休息室匆匆出来,径直横穿整個大厅,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知道在酒吧邂逅爱情的概率,几乎为零。沒功夫观赏他人绝美的浪漫,满脑子只想着,快些回家。 经過吧台时,跟Augus打了個招呼。 那位有着高耸眉骨和鼻梁的混血男人,冷白色调的皮肤,淡栗卷发在脑后扎一個丸子。专注时格外英俊,光是站在那儿就够引人驻足,更何况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底,還能出品摄人心魄的酒。 自从远远目睹伏城仰脖干了那杯龙舌兰,他便对這個少年有些刮目相看。此刻站在闪耀的金色吧台裡,朝伏城露出個微笑。 那個微笑越過众人头顶,被几米外的伏城接收,他也笑着点头示意,将手臂举起,朝這边挥舞一下。 Augus目送他瘦高的身影拐进折廊,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调酒。 手中是一位男士为女友点的Sidecar,橙红火烈的颜色,酸甜芬芳的味道。他摇着壶想到什么,幽默地勾起唇——觉得這杯酒,活像热恋中的男孩。 - 酒吧旋转门的玻璃透出他的人影,隔着一條忙碌的街道,希遥看见他走到门边,握住金色的门把。 黑衬衫的长袖,被他随意挽了几折,只到小臂一半。看起来,那杯烈酒开始生效,他的颧骨发红,热得烦躁,一边走,一边松领结,還把被裤腰扎住的衣摆扯出来,往胸前鼓两下风。 她摇上车窗,不由得笑。 漆黑的街面,被路灯照出一层白亮。空中浮着细细的水雾,车轮滚過的喧哗,配以略低的气温,让从旋转门出来的伏城顿一下脚步。 下雨了。 知道她在车裡看着他,于是越发想要耍酷,拒接了迎宾女孩好心递来的伞,快速說声谢谢,然后故作云淡风轻地走进雨裡。 想一路朝她跑去,可惜這個计划還沒实施,就被一辆突然出现的货车无情破坏。 他不得已刹住,看着货车在面前轰隆经過,将他与她隔开。看不见她的车,其实也不過几秒,却觉得太過漫长。 后来不知为何又想到,怎么与她在一起时,总是這样的天气。 此时如果换作多愁善感的高彦礼,大概会去联系,這是否在预示這段故事的结局。 不過伏城沒他那么唯心主义,主要也沒他那么闲。随着那辆黑色轿车重新出现,他迅速将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抛开,跑向马路的对面。 副驾驶的门被他一下子拉开,他跨坐进来,娴熟地带上门,甩一甩脑袋,然后去扯安全带。 发梢溅出的水,有几滴飞到希遥的手背,她目光在手上落了落,又朝右边瞥去。见他肩上背上都是晶亮的雨珠,由于跑得太快,鞋子裤脚也都湿了,洇出一段冰凉水迹。 不知怎么,看上去有些落魄,也有些可怜。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打伞。可即使觉得有些好笑,也不打算问他,那么姑且以一個「懒」字解释。 她将音乐调小,启动雨刷器。周折反复的机械声裡,雨水模糊的前窗被擦亮,忆安酒吧辉煌的灯牌在视野裡逐渐清晰。 正在出神,忽然听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填志愿的事,我想好了。” 希遥有些迟钝地转头。眼睛是看着他的,可是心思并不在,让他的声音有些遥远:“……旬安大学怎么样?” 她听闻清醒過来,略略思考。觉得這事与她关系不大,因此习惯性地随他便:“好啊。” 得到她允许的态度,伏城点了点头。见她手打方向盘,正要拐上主干道,便趁着分神的时机,飞速塞一句害臊情话:“這样以后也可以每天见你。” 希遥双手一顿,扬唇勾起個笑。 对于他最近嘴上抹蜜的现象早已见怪不怪,原本并不想理会,却因为旬安大学的名字,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于是思量一会,慢慢說:“伏子熠回国了。” 如她预料,余光瞥见伏城怔了一下。 他立刻收起表情,很深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你们见過了?” “沒有,”知道這是早晚的话题,因此并不在意他近乎审问的语气,平静地目视前方,“只是听說。”见他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又问:“不去见一面?” 沒人给沉默计表,因而也不知长短。 等到车子一连驶過三個红绿灯,伏城终于开口:“见他干什么。” 希遥想了想,說:“毕竟父子一场……” 說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想笑。 果然人都是這般,别人的家事不痛不痒,落不到自己身上,便一個個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哪怕沒考执业证书,也能提供专业调解。 从前她最厌弃這种,却想不到会有今天,为了让這段由她挑起的尴尬结束得自然些,也迫不得已去效仿。 伏城听出她的虚情假意,轻笑一下,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他试着去回忆有关伏子熠的东西。可除了童年裡无休止的暴力与争吵,再无其他,他从未過问他的儿子,就连跟希冉离婚那天都沒好好看他一眼,更别提之后的這十年。 何况让他如鲠在喉的,并不止這些。 這样想着,他淡声說:“他算什么父亲。” 希遥眼眸轻动,沒有做声,似乎這句话沒激起任何波澜,二人就此恢复静默。過一会,发觉他沉下头去,呼吸平稳均匀——大概是睡着了。 怕他着凉,想去关车裡的冷气。忽又见他嘴唇张了张,发出微弱声音,分不清是醒着,還是呓语:“希遥。” 她迟疑一下,柔和地“嗯”一声。 半晌沒得到应答,她笑着叹气,重新握上方向盘。然后便听见他的话,轻到几不可闻—— “以后少抽点烟吧。” - 扶一個半睡半醒的醉汉上三层楼,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希遥从沒如此艰难過,好不容易把他摔进沙发,高跟鞋踢到一边,包挂在衣架上。一转眼,却看见伏城坐在那儿,目不转睛望着她。 震惊的同时开始怀疑,刚才的四肢无力腰膝酸软,都是他装的。 不等她发作,伏城欠了欠身向前,握住她的胳膊。 一個用力回拽,希遥扑倒在他的胸膛,他立刻将她牢牢抱住,手在她的后背摩挲。指节沿着脊椎曲线一路滑移,途经凹陷的腰,来到饱满的臀,轻轻揉捏几下,喟叹一声,偏头去找她的嘴唇。 希遥皱眉躲开:“一身酒味。”早感受到他胯间有东西开始膨胀,她迅速抽身,拉他起来,正色說:“去刷牙,该睡觉了。” 然后就充当了他的手杖,伏城扶着她肩,冒冒失失地往卫生间走,一边說:“你今天好漂亮。” 希遥为他挤好牙膏,塞进嘴裡,问:“是裙子漂亮?” 伏城点点头。刷了两下,觉出不对,赶忙含糊改口:“不,人也漂亮。” 怕她生气似地,从后环住她,左手捋着她的胸脯,帮她顺气。顺便满足一己私欲,紧紧贴合她的背,把下身顶在她的臀缝,挺腰慢慢磨蹭。 他的气声就在耳边,希遥缩一缩脖子,无奈笑道:“梁媛给你的那杯酒,是不是下药了?” 伏城一個激灵,愣了一会,毫不怀疑:“那怎么办?” 說什么都信,她翻個白眼,把他的牙刷抽走。 伏城右手忽然空了,沒反应過来,低头看了看,茫然动动手指。紧接着又被塞上一杯温水,听见她說:“沒得救,截肢吧。” - 流氓行为从卫生间延续到床上,伏城把手从裙底伸进,去捏她的腰,被她按住警告:“睡觉。” 他也实在困了,便說:“我就放這儿,不动。” 不等她答,就侧身抱住她,调整一個舒服的姿势,下巴抵在她肩头,鼻尖闻见她身上的味道。然后闭上眼问:“明天行嗎?” 希遥笑了笑,腰腹颤动,被他的手掌感知。她忽然有些想去碰他的手,不過抬了一下,又落回身侧。 于是任由他灼热的掌随她呼吸而起伏,直到他等不及又催问一遍,才轻吐一句:“明天再說。” 伏城笑着,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肩。這是他這天的最后一個动作,那之后不到半分钟,就沉沉睡着。 過一会,希遥偏头朝向他,见他眉眼很安谧地舒展,不知道是否在做梦。 终于還是碰了碰他安静的手指尖,一边心想,「明天再說」這四字,真是好用。 贪恋的以此挽留,烦恶的以此搪塞,不论好坏,都是最体面的拖延。 -------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