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作者:浮笙閒
第20章

  多千鈞一髮的局勢啊,一人的生死,完全取決於劉邦一人的心意。可他已經不是當年初出茅廬的沛公了,這般的形狀也不過是他最常見的幾種畫面。

  他沒爲自己日後的生死而暴怒,平靜的皇帝只是看着這般詛咒之後,被本就崇敬韓信的樊噲狠狠揍上了一拳的英布。

  樊噲是性情中人,他爲韓信天授的軍事才華而傾倒,自然是對他王爵的地位心服口服。歷史上哪怕是韓信被徙爲淮陰侯之後,面對韓信他都能跪倒在地,感慨出一句“大王乃肯臨臣”。

  更何況現在,韓信在他面前願意爲了劉邦而放棄自己的王爵之位,這樣的赤膽忠心,已經足以讓這個古道熱腸的漢子正兒八經把他當自己人看了。哪裏忍得下去英布這樣的發言?

  或者說,對於劉邦真正的核心集團豐沛故人集團來說,他們眼下差不多都是這個想法,只不過樊噲最先付諸於實踐了而已。

  曹參更是在一旁跟着摩拳擦掌——他是和韓信在齊國共事的人物,對於韓信的感情比起樊噲來還要更深幾分。要不是性格更沉穩些,早就先一巴掌呼過去了。

  可別太小看這些人並肩作戰培養出來的感情:

  劉邦當年鴻門宴能順利脫身,除了張良和項伯的相助,他和項羽攜手擊章邯,破成陽,攻定陶,殺李由,往來於外黃、陳留之間,最後共同撤回彭城楚都一帶的幾個月的風雨同舟培養出來的約爲兄弟的情誼,也是重要的情感因素。

  劉邦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突然覺得有點奇妙的好笑,天幕固然爲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卻也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穫。最起碼韓信能夠最終順利地融入進這些人的行列,就是他一開始都不敢想的。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眼下該處理的是英布。

  他看着被樊噲揍了一拳都懶得回手,擺明了一副任殺任剮模樣的淮南王,冷不丁地發問。

  “你爲什麼要造反?”

  歷史上對這個問題的回覆,是毫不過腦般只想激怒劉邦的“想要做皇帝”的英布,此刻白了他一眼。

  “你既然都擒了彭越,我哪裏能得以保全。”被迫心平氣和地和劉邦交談的他繼續說着,“我之所以背楚投漢,不就是因爲我想要榮華富貴,卻不願意再刀口舔血,爲項羽賣命。從而被項羽猜忌,又被你派來的說客隨何出賣,不得不投漢嗎?”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都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悲憤來——他原本只是有所動搖,留下了那說客而已。誰知道在項羽的使者到來的時候,隨何害怕他出爾反爾,直接衝到項羽使者的面前說他已經投漢,直接把這事在項羽面前坐實了!

  這下不反還能怎麼辦呢?這下不反還有活命的可能嗎?

  於是他又不得不給劉邦賣命以換自己活命,刀口上舔血、風裏雨裏一路打拼到最後。好不容易恢復了自己的王爵,結果卻知道自己將來會被劉邦收拾。

  而那羣天殺的漢臣,又完全不管是劉邦薄情寡義在前,就像瘋狗一般,聽

  到劉邦日後的死訊與自己有關就恨不得衝上來讓他給劉邦賠命。

  ——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仰天長嘆,

  一時之間情難自已,

  差點老淚縱橫:他和劉邦又不是什麼過命的交情,大家不過利益所向各取所需而已。他英布英雄一世,所求也只不過是功名利祿這四個大字而已,他劉邦何德何能讓他甘願放棄這些唾手可得的東西?

  憑什麼啊!

  “你也別跟我裝模作樣,假惺惺掩面而泣再來幾個寬恕了。”他乾脆直接地對劉邦說,“我算是看透你這個人了。當年我來投漢,你偏要在我面前洗腳來羞辱我,前倨後恭、先壓再捧,不就是想讓我歸心於漢嗎?不就是你沛公習慣的用人之術嗎?”

  “陛下才沒有這樣——他明明一直很禮賢下士!”

  在座唯一一個既沒有見過劉邦早年無賴模樣,也沒受到過劉邦先羞辱後優待這樣的“用人之道”打壓的韓大將軍第一個跳出來,滿臉憤憤不平地提出異議,然後就被一旁臉色尷尬的蕭何捂住了嘴。

  蕭何:我的大將軍啊,您可少說幾句吧。要不是我當年在陛下面前,就差沒有指着他的鼻子跟他明說你這種人,不適合這種先辱後重的操作的話。你當年也別想着一上來就登臺拜將解衣推食的,劉邦不先跟你玩一套羞辱挫折那就不是劉邦了!

  英布顯然也懶得理會這個異姓諸侯王隊伍裏頭的叛徒,繼續看着劉邦說道。

  “你今日要是放了我,改日我必然還是要造反的。”

  “你要殺,就現在殺了我——大丈夫從不苟活於世,與其讓我在此刻再被你羞辱一通,日後還不知身家性命如何,倒不如就在此讓我作爲一個王爵痛快地去死!”

  透着薄涼的春風陣陣地在汜水北岸吹拂着,頭頂着正午刺目的日光和天幕一片純粹的白亮,頭頂着黔面的漢子就那樣直直地站在他面前。

  “——好!”

  於是劉邦沉默了一會,高聲喝出了一句好。舉手製止了其餘人的蠢蠢欲動,攔住了韓信拔劍的手,他自己抽出韓信腰間那柄長劍,居高臨下地看着鄙夷卑躬屈膝而挺直脊樑的英布。

  “那麼,請淮南王自裁吧。”

  寶劍被保持着警戒的漢臣們接過去,繼而落入了英布的手中。單手持劍,欣賞着這把韓信不愛外傳的寶劍,英布大笑起來。

  “算你多少還有幾分良心。我在項羽手下和韓信那小子共事那麼久,他從來沒肯把這柄劍給旁人看過。”

  他沒理會韓信帶着怨念與不滿的瞪視,指腹輕輕壓上寶劍的劍鋒。真不愧是吹毛斷髮的利刃,血液瞬間染紅了雪白的刃身。

  “真不錯啊,能讓天幕盛讚的兵仙神帥的寶劍送我一程。我又何嘗不是和項王一種待遇啊!又何嘗不算英雄啊!”長笑出最後一聲的壯烈,他毅然下了最後的狠手,給漫天的蒼白和滿地的黃土多添了一筆豔紅。

  呼吸着帶着血腥的空氣,劉邦的目光移向了一旁僅剩的幾位異姓的

  諸侯王。

  “各位呢?又意下如何呢?”

  作爲英布親家的吳苪第一個的開口,

  彷彿與他有姻親的不是英布而是劉邦一般的平和:“陛下想要四海臣服,

  臣自當從。”

  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靈活變通的梁王彭越躊躇了一會,然後乖順地低頭:“臣本就沒有反心,陛下所願,不敢違。”

  只有作爲六國王族的韓王信靜默着,沒有多言。沉默而憂鬱着的目光朝向劉邦身旁的張良,可五世相韓的謀士卻側過了臉去,凝神注視着不知何時停下了播放的天幕。

  劉邦也沒有逼他表態,只是接過了漢臣又遞迴他手上的寶劍和貼心奉上的布帛,頂着韓信委屈的目光,很順手地就幫他擦拭起劍刃來。

  “爲淮南王好好收殮屍身吧,葬禮規格按諸侯王的待遇。至於王爵位,因爲淮南王沒有嫡子,身死國除吧。”

  他望向天幕,原本停住的後世人才繼續開始講起匈奴來——太奇怪了,他之前和韓信交流的時候怎麼沒這待遇。

  【所以說啊,劉邦滿打滿算算是個當時的天下第四,並不像很多人以爲的人菜癮還大。

  他之所以白登山之圍那麼悽慘,主要分析來看,主要有這麼幾個原因。

  本該和他並肩作戰的韓王信因爲他一向傲慢無禮的態度,害怕劉邦懷疑自己造反,被活生生逼的臨時跳反,作爲內應讓匈奴在韓地來去自由。

  先後派了兩批探子偵查,結果在兩方結果大相徑庭的情況下,輕信了對自己更爲有利的一種。

  秦末戰亂對中原力量的嚴重削弱,中原內亂給了匈奴發展的時間與空間,可中原地區卻對匈奴的真實情報完全兩眼一抹黑,依舊用落後的眼光去看待匈奴。

  匈奴此時降生了一位天驕級別的人物,冒頓可汗。

  而劉邦失去了韓信。】

  韓信:中原內亂給了匈奴發展的時間與空間?落後的眼光?

  他當即眉頭緊鎖,而後轉頭便是對劉邦的諫言:“臣原以爲匈奴問題,雖重而不急。但觀後世人口風,此必當爲眼下危急之禍,不可緩待之。”

  “臣請速擇軍中精銳,詭詐蹤跡,潛入匈奴,一窺真相。”

  劉邦的面色也跟着凝重,詢問的眼神望向負責這一方面的陳平。而老謀深算的陰謀家也沒讓他失望,果斷地應承了下來。

  本以爲天下已定,可以稍微鬆懈幾分的漢初君臣各個神色凜然,望着這建國之後突然爆發出來的涌動的暗流。

  —

  劉恆只是嘆息:“天幕此言正是。”

  甚至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既不是劉邦的戰略失誤,也不是讓韓信這樣的天才將領無處施展。

  滿是心酸的,未來常因爲不修武德被人可惜的漢文帝在心底感嘆起來。

  最重要的,是漢匈的國力,在秦末的破壞之後已經沒辦法達成平衡。漢朝的國力,已經被匈奴所超過了啊!

  而天幕也跟着肯定了他的思考。

  【這其中最根本的,當然是雙方國力的對比。

  西漢朝廷的初期,是建立在秦末極度殘破廢墟之上的。

  政治上被諸侯王所牽制着,經濟則被幾年殘暴的戰爭摧毀了大半,朝廷的在籍戶口僅佔秦代的百分之二三十,朝廷所能徵收的直轄郡縣的賦稅徭役,範圍及額度也都很低小。

  而匈奴呢?

  秦末戰亂,爲了平定內亂,秦二世抽調走了帝國北部駐守的士兵,給予了匈奴喘息之機以及更爲可怖的“復稍度河南與中國界於故塞”。

  ——他們得到了秦將蒙恬“因河爲塞,築四十四縣城臨河”,築造好的,按照中原標準建設和發展好了的,四十四座縣城。

  在這樣堪稱鯨吞了帝國的部分遺產之後,趁着中原內亂,自相殘殺,匈奴在冒頓弒父自立之後抓住了這個時機,不斷地東征西戰而擴張自己的地盤。

  冒頓還憑藉自己的能力,把原來處於分散狀態的部落聯盟統一成爲一個龐大的奴隸制的遊牧軍事國家,制定了一套政治軍事制度。從這個角度來看,他甚至不只是一個傑出的將領,還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於是等到高祖白登山之圍之時,匈奴已經成爲了一個“東接穢貉、朝鮮”,南與西漢對峙於河南地故塞、陰山漠南地區,北服丁令諸國,西“定樓蘭、烏孫、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國”,擁有三十餘萬控弦之士的龐大帝國。

  方興未艾的漢帝國,怎麼和這樣的勢力做抵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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