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戏水
当时自己走在后面,就看到前面的青年探头探脑的,侧身听着楼下的戏文。看她那柔和的侧颜线條,十有八九是個女子。
只听楼下的戏子轻声唱着:“我這证侯,非是太医所治的。则除是那小姐美甘甘、香喷喷、凉渗渗、娇滴滴一点儿唾津儿咽下去,這□□病便可。”
那女子好似也听懂了這句戏文,抿了抿嘴唇,面上带出了些红晕,沒曾想一個不注意便和小厮端着的盘案勾在了一起,脚下不稳,眼看就要摔下去。
下意识便伸手去救,长臂一捞,揽至怀中。
慕星叹了口气,断了回忆的思绪。抬起被泉水暖的温热的双手,覆于面上。一直露在夜风中的面部被吹的冰凉,一触之间,让她微微颤抖了一下。吸了口气,闭目潜入水裡。
那一刻,脑中浮现了一句诗:千金笑裡面,一搦掌中腰。
沒等她继续想下去,只听水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冒出水面,拉上岸边的衣服往上身一套,正要离开。只听一声惊呼,扑通一下,水花飞溅。那人怕是在雾中沒看清路,一脚踩空掉进了温泉。
慕星:“……”
哪裡来的傻子……
伸手就要把這在水中扑腾的人捞起来,谁知,触手一片软糯滑腻。
這人,這人沒穿衣服!
妈的,不光傻,還是個流氓!
顺着力道,這人终是站稳了脚跟,猛的咳了一会,才把粘在脸上的头发捋到后面,在蒙蒙白雾中露出了莹白的面容。
“……林姑娘?”慕星讶然道。
林静一副被水呛懵了的样子,站在水中傻傻看着慕星。长发垂在胸前,堪堪遮住红梅两点。
慕星只好控制住自己的眼神,看向一旁,好似想从一片浓雾裡盯出花儿来。“你,你沒事吧?”她侧着头,对着一片虚空白雾问道。
林静這才回過神儿来,略带尴尬的往水裡缩了缩:“谢,谢谢慕星公主,今日您已经救了我两次。”
听她叫自己‘公主’,总感觉非常刺耳,和自己完全不搭。慕星一向不喜歡這個称呼,便說:“沒事,你還是跟我皇兄一样,叫我阿星就行。”
“啊,好的,阿星姑娘。”
“……”慕星顿了顿,沒忍住又添了一句:“還是别叫姑娘了,就叫阿星就行。”
“哦,阿星……”
安静了一会儿,林静才想起了要說明一下情况:“对,对了,我好像是找错地方了,宫人给我指的温泉池,应该不是這裡。”
“沒事,就在這裡泡吧。”慕星又靠回了岸边,身上披着的衣服也沒打算脱掉:“這片温泉池中,就属這眼泉水最热,冬日裡泡起来最舒服。若是碰上了冬日裡下雪的日子,在池边放一壶茶,泉中赏雪,更是惬意。”
听她這么讲着,林静也放松了下来,暂且忘却了尴尬,也靠到池边,仰头望着白雾,想象着漫天飞雪。
“等到下雪的时候,不知道還有沒有机会能同你一起泡温泉。”林静含笑侧头看着慕星說:“不過雪景配茶還不算最妙,配上一壶梅花酿,才算不枉好时光。”
慕星看她有如此好兴致,也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嗯,希望到时候见面,你别再喝多了站不稳。”
听她這么說,林静才稍稍有些羞赧,似鱼一般慢慢滑进水裡,只留半個头在水面上,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慕星。
她在水下說了一句什么,水面咕噜咕噜的冒起泡泡。
“你說什么?”慕星沒听清。
“下次不会啦!”林静把头探出来,又說了一遍。
“哦,”看她這样子,慕星存心想要逗她:“你在水裡讲话,喝到的都是我的洗澡水。我从小到大都在這裡洗澡。我的陈年旧皮,全进你嘴裡了。”
林静忽得站了起来,掬起一捧水就泼向慕星:“让你也尝尝你的洗澡水!原汤化原食!”
慕星被她泼的一愣,从小在宫裡长大的她,和宫人嘻闹时从沒人敢這么泼她。就這么微微一愣神,她就已经被林静兜头泼了好几下,看着林静得逞的小样儿,她喃喃道:“你完了。”而后奋起掬水泼了回去。
两人都有武功,因此连泼水都要泼出气势来。水花划破浓重白雾,露出天边的一轮弯月。笑闹声荡出池外,惊起树上酣睡的乌鸦。
慕星一個倾身,从身后环锁上去,制住林静作乱的双臂。但在這一片喧闹中,她忘了十分关键的一件事。
林静沒穿衣服。
于是,她从背后环過的双手,理所当然的覆上了一片滑腻软圆。
好死不死的,她還捏了一下。
“……”
空气凝滞了。
慕星松开双手,退后一步,還沒来得及說什么,就看到月光下眼前人的耳朵泛着粉红。
林静转過身来,状似淡定的說:“你轻薄我。”
“林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慕星也觉得自己的话显得毫无說服力。
“既然你摸了我,那就给我摸回来才公平!”林静忽然往前一扑,作势上手朝慕星胸前伸了過来。
“……什?什么?”慕星惊了,吼道:“還能這样?!”她一边往后躲,一边要注意着不能再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你给我過来,小爷我今天吃定你了!”林静气吞山河的吼出一句油腻腻青楼名言。
這边,在一片黑暗中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笑笑,终于悠悠转醒。一睁眼,眼前是一张巨大的毛茸茸脸庞,上面两颗蓝色大眼珠子在黑夜裡放着幽光,再一看血盆大口旁边還有两颗尖利的牙齿。
笑笑很沒骨气的,又,晕了過去。
又過了许久,笑笑终于再次醒了過来。沒急着睁眼,一心想着既然我還活着,嗯,大约還活着,那刚刚看到野兽什么的估计只是一场噩梦。
慢慢的,眼睛张开一條缝,适应了一下黑暗的环境。眼前沒了那只野兽,她便放心的慢慢把眼睛张开,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看還好,一看整個人就又瞬间凝固成一座雕像。
那,那野兽還在不远处蹲着!
人形泥塑趴在原处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野兽,忽然就觉得有点奇怪。
那野兽一身银灰色毛发在隐隐的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它背对着笑笑趴在地上,时不时微微扭头窥视一眼,看到笑笑原地凝固升天的模样,它便又扭過头去背对着她。
這,這怎么看都像是隔壁邻居家裡那只大黄狗生气闹别扭的模样啊……
虽然但是,话虽如此。
它和我闹什么别扭?!
笑笑外表凝固,内心咆哮。
突然福至心灵,笑笑疑惑心道:“不会是因为我看见它就吓晕過去,它生气了吧……”
黑暗中的少女无语扶额:“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因为我嫌它长得吓人就生气了吧……”
有了這样的想法之后,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就沒那么可怕了,倒平添了几分蠢萌。
“那個……”笑笑鼓起勇气打破沉默:“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您?”這时才觉得自己的兽语技能简直是太实用了,沟通能力果然是王道啊!
不過那野兽只是扭头看了看她,好似气還沒消,沒打算理她。
笑笑抬头望了望四周,看到头顶被纵横枝桠割裂的天空,以及自己和野兽所在的這個深坑,继续說道:“這位兄台,看来你我都是一时失足不慎坠落此地。不然,我們搭把手,一起爬上去?”笑笑急着出去,不知道严泽此时在哪裡,找不到自己他会不会非常着急。
笑笑望着对面的狗兄,等它回应。等了半天,只听它‘嗷呜’叫了一声,好似在应和笑笑的提议。
此时,笑笑懵了。
她,听不懂。
“這嗷呜是個什么鬼?!”笑笑内心再次咆哮了起来:“這只狗是不是沒有受過教育,不会讲兽语?!”
抓耳挠腮的少女,开始为狗为什么不会讲狗话而抓狂。
“狗兄,你是不是不会讲狗话!?”一不留神,笑笑内心的疑惑脱口而出。
“嗷呜!!”对面的狗兄转過身吼了一声,声音裡的气急败坏跨越语言跨越物种传递了出来。
不知道是气叫它狗兄,還是气說它不会狗话?
洞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听起来不只一個人。那狗兄好似也注意到了,抬头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不一会儿,那声音就来到了洞口处,停下来了。
一片寂静之中,笑笑躲在洞壁边的阴影处,抬头向上望着。只见一個黑须须的影子探了出来,往洞裡望了望,随即丢了一個什么东西进来。
那东西不大,圆球状,落地之后滚了几圈,沒等它停住,就开始往外冒烟。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笑笑用衣物捂住口鼻,尽量不吸入那圆球散发出来的烟气。而那狗兄,仿若突然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叼住那小球,甩头就往洞外扔。
一個漂亮的弧线,球倏的一下就被丢了出去。但那狗兄却因为吸入烟气而脚步不稳,晃了两下就栽倒了。笑笑這也顾不上自己,狗兄的英勇感染了她,她冲上前去,用衣服捂住它的口鼻,希望還有用。
但這么一动,气息不稳,一不小心她也吸入了一点烟气,抱着狗兄,慢慢栽倒睡了過去。
在一片迷蒙之中,笑笑踏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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