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梦境
一片旷野的中间裂开了巨型地缝,不时有泥土碎石滚落,跌入暗不见底的深渊。這道凭空而来的地缝把战斗的双方撕裂开来,让谁都无法再前进一步,让惨烈的厮杀陷入僵持。
地缝的对面,一道藤蔓拔地而起,插入一人的身体,将其高高的钉在了半空中,血沥沥拉拉的往下流着。从那飘扬的长发判断,应该是一個女人。
笑笑经過挣扎的士兵,慢慢向地缝走去。她心裡十分清楚這只是個梦,并且周围的人好像也看不到自己。
待她走到地缝边缘,一個巨大的力道拉住了她的腿。她心中猛然一惊,低头看去,更是让她瞪大了双眼,心整個揪了起来。
拉住她的,是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严泽。
“别過去……”严泽盯着她,口中喃喃道,“别去。”
一瞬间,笑笑一下子不能那么确定這到底是不是個梦。
她愣了一下,而后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像脱了线的珍珠一般,滴落在严泽满是血汗的脸上。
“阿泽,阿泽,你,你怎么了?”笑笑蹲下来把严泽搂在怀裡,呜呜哭着說:“你伤到了哪裡?我,我给你包扎……你坚持住……”
她抚去严泽脸上的血,一点一点轻轻摸着他的头,检查头部有沒有受伤。
严泽费力的勾起唇角,拉住笑笑的手,慢慢按到自己的腹部。“是這裡,沒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他缓缓說道。
“你别去,你别去那边……”严泽死死的拉住笑笑的手,不敢放开。
“我不去,我不去,我给你包扎。”笑笑抹了抹泪,让自己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了一些。她让严泽躺在地上,帮他解开盔甲,露出了腹部触目惊心的刀伤。
看到笑笑脸上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的委屈表情,严泽轻声安慰道:“沒事的,不怕。对不起,吓着小姑娘了。”他抬手抹去笑笑脸上的泪,但怎么也抹不干净。
笑笑呜咽着說:“你别乱动,我来给你包扎。”她撕开自己干净的衬裙,一圈一圈紧紧围在严泽腰上,尽量让失血降到最少。
“你一定会沒事的,等你好了之后,我們就去找一座山躲起来,再也不要管這些事情了。就算是天下大乱,也不准你再上战场了。”笑笑低头吻了吻严泽的额头与面颊,把他紧紧搂在怀中。
“好,”严泽低哑的声音应着,“你也不要管什么预言,我們就一起躲起来。管他什么天下大乱。我們在山裡,种几亩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几個孩子,有的像你,有的像我……”他的声音慢慢淡了下去,最后說道,“答应我,别去,等我……”然后他闭上眼睛,疲惫的睡着了。
笑笑心痛的弓起了身子,呜咽着点头答应严泽的愿望,一手不忘紧紧压住他的伤口。
她的身体不住的发抖,好似因失血而失温的人不是严泽而是她一般。
笑笑整個人无助的跪在那裡,瘦瘦小小的缩成一团,断断续续的朝周围的人喊叫着:“谁来救救他……快救救他……”
但除了严泽,這裡谁都听不到她的声音。
一阵黄沙卷過,卷走了眼前的一切。任她怎么用力,都抓不住严泽沾满了血的手。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笑笑终是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眼前蒙着的黑布,已被泪水浸透,湿漉漉的粘在脸上。
她从未如此庆幸,那不過是個梦。
即使现实中自己甚至不知身在何处,也比那梦境要强一万倍。
她侧身躺着,双手被缚在身后,双脚也捆在了一起。目不能视,侧耳倾听周遭的声音。耳边有着小兽从喉咙裡发出的浅浅呜咽,蓦然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她猜想,莫不是英勇的狗兄也被捉過来了?
放浅了自己的呼吸,继续侧耳细听,這地方好似沒有别人,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一個。她就放心的开始挣扎,想要从绳索中脱身。幸而感觉到,在不断扭动下那绳子有所松动。
经過一番斗争,终于,一只手从绳结中抽了出来,她利索的把绳子扒掉,拽着脸上的黑布一掀,睁开了眼睛。
眼前,咫尺之处,竖着两张白渗渗的小孩脸。
两双一模一样的圆眼睛在黑夜裡冒着幽光,空洞洞的,不带一丝情绪。
他们的嘴角却都勾起了一样的弧度,這牵强的笑意不上眼睛,只余让人汗毛倒立的诡异感。
他们身着黑衣,头上用黑布把头发包了起来。
笑笑心道:“這,包的可真像個锅盖。”差点被眼前两個阴间小孩吓死的笑笑,忙不迭的跑偏了一下,给自己壮壮胆儿。
“你醒啦。”左边的小孩用银铃般的嗓音說道。
“你醒的真快。”右边的小孩用一模一样的嗓音接道。
“是啊,活着的人就是不一样。”左边道。
“是啊,确实還活着。”右边道。
“我們去叫人。”左边道。
“好呀,确实该叫人。”右边道。
“大晚上叫谁来呀?”左边道。
“大晚上叫谁来都不开心吧。”右边道。
听了這话,左边嘿嘿一笑,說道:“那我們就叫最不开心的大祭司吧。”
右边也嘿嘿一笑,說道:“最不开心的,一定是大祭司吧。”
语毕,沒等眼前的笑笑有什么反应,两座神神叨叨的大瘟神就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
笑笑這才注意到這個房间内的布置。
這是個岩石垒就的小房间,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她给自己解开脚踝的绳索,注意到那狗兄就趴在床边的地上,被捆住了四肢和嘴巴,還蒙上了眼睛。
额,为什么看着像只待宰的乳猪……
笑笑非常讲义气的帮狗兄也松了绑,狗兄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然后静静地凑近笑笑的脸,抬了抬前爪,好似觉得不合适就又放下,只是用湿润的鼻尖蹭了蹭笑笑脸上仍未拭去的泪痕。
“它的蓝眼睛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伤心……”笑笑心道。
不過沒時間纠结這個了,笑笑揉了揉狗兄的脑袋,小声說:“我們走!”
她轻轻把门推开一個门缝,一人一狗凑上去往外瞄。
“嗯?好像,沒有人?”她喃喃道。门外像是個长廊,漆漆暗夜之下,一堵石墙横亘眼前,纵观左右。门口竖着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而两侧却是一片黑暗,看不清楚眼前的墙通向哪裡。
“我們出门往哪边走?”笑笑低声问道。
“嗷呜。”狗兄轻声答道。
“哎,就知道你不靠谱。”笑笑吐槽道,一個字也沒听懂。
“嗷呜。”狗兄委屈道。
“那就往右!走!”笑笑暂且充当指挥官。随后把门推开更多,一人一狗闪身而出。
门外空无一人。
狗狗祟祟的贴墙往右走,一路上经過的独栋房间都黑着灯,沒有一丝人气儿。走了沒多久,遇到一個岔路口。
“這次往左吧。”笑笑决定道。
一路上黑漆漆的,就這么七怪八拐,周围便沒了房屋,只余身侧的這两堵石墙。
“這,這构造,怎么這么像迷宫……”笑笑心道。不過這时候也沒有退路,只能往前走。
接着往右一拐,一人一狗原地定住。
面前竖着一堵墙,两個墙角插着高耸的旗杆。
旗杆上挂着的不是旗,是干枯的人头。
一阵风吹過,两個头歪了歪,干枯的头发随风飘着。双眼早已不知所踪,只余两個黑洞。嘴巴咧起奇异的弧度,发出桀桀的嬉笑声。
“你们也想玩那個嗎?”
“你们想玩捉迷藏嗎?”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银铃般嗓音。
一回头,果然,身后站着那两座瘟神。
笑笑這才注意到他们穿着及膝的黑袍,露出白色长袜,脖子裡戴着巨大的金色项圈。
笑笑心想:“之前好像沒见過這种风格的衣服啊……”她从小看母亲店裡的师傅为各個城市的云裳店设计本地服装,因此看衣辨位的能力一绝,但她从未见過這样的阴间风格。
“大祭司来啦。”左边說。
“沒時間玩捉迷藏啦。”右边說。
說着,一位光头老者从拐角处走了出来。這位老人穿着一身沒過脚踝的黑袍,手上拿着一根藤蔓制成的拐杖,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锃亮的光头上有着一圈圈凸起的纹理。
“嗯,好大一颗核桃。”笑笑心道。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男男女女皆穿黑袍。一路上都不见一個人影,此时看到這凭空冒出来的好些人,笑笑顿时有些紧张,往狗兄身边靠了靠。
老者一见到這站着不动的一人一狗,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上似乎挤出了一個笑容,用沉稳的声音道:“今日真是惊喜连连,天遂人愿。”
他摆了一下手指,身后四個男人走了過来,按住了无处可逃的笑笑和狗兄。
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有点過分了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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