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地牢
轰的一声,棕色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将布卡身上的男人团团围住凌空揪了起来,尖利的藤蔓一角抵住人皇的脖颈动脉,让他不得不微仰着头垂眼看向躺在地上衣衫凌乱的神女。
听此巨响,门外的侍卫都一股脑破门而入冲了进来,但却不敢上前,生怕皇上的性命出什么差池。
布卡用颤抖的双手拉紧被撕破的衣服,充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看向半空中的人皇。
“你别忘了,我們有血誓。”人皇冷冷提醒道:“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布卡咧开嘴笑了起来:“杀你?我才不要杀你。我沒兴趣杀一個半死不活的鬼东西。你别忘了言宁留给你的预言,有人会杀你,我一点都不急。想想有一天你会死在别人手上,我现在就想拍手叫好。你死的那一天,我会让全淞南的花都齐放,开坛祈愿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人皇呵呵笑了:“我死的那天,你還能活着嗎?”
布卡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也是,不需要我祈愿,你本来就会不得好死。永坠阿鼻,不得超生。要不然就是来世为蝼蚁刍狗,被屠被辱,被生吞活剥!”
她转身离开,身后的侍卫默默给她让开了一條路。
又過了一盏茶的功夫,人皇才被嘭的一声扔在了地上。
在灰毛老鼠的帮助下,笑笑算是经過了第一阶段的祈福练习,接下来的几周裡,笑笑更是经历了地狱般的培训。
什么万民祈福祥舞,什么雪花飞剑舞,還要天天在林子裡背着箭射野鸡。
這,這哪裡是学习祈福,這明明是培训战士啊?!
大核桃的說辞总是一套一套的,“祭司需于三裡外一箭射穿祭品眉心,方能让献祭者迅速无痛苦的死去。這是对祭品的仁慈。”
……一箭射穿脑门儿,真的能无痛苦?
“万民祈福祥舞,通常用于祭天大典等最为隆重的仪式之上。祥舞,实则是以舞祭天。舞者需赤手赤脚,使身心与大地相连接。需佩戴珠帘玉器,腕系铃铛。环佩玎珰,可达九天。当然,最重要的,還是心诚身正。祈福祥舞,舞者需为民起舞,而非为一人起舞,需为民祈福,而非为一人祈福。”大核桃一边纠正着笑笑的舞蹈动作,一边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冬日裡光着脚在石板上跳舞的笑笑,脚趾早已被冻得通红,手指也沒了知觉。狗兄在一旁略显焦躁的看着她。每当她一個不察跌落在地,狗兄都要立刻冲上前去,好好检查一番,然后再趴上去,用肚皮给笑笑暖暖脚。
“雪花飞剑舞,更是先人智慧的结晶。一招一式之中,剑锋凌厉肃杀却又带着博爱仁慈。世人如雪花,各不相同,各具美好。看似渺小,一触即融,但却也能,积少成多,积雪成山。一片雪花的重量或许不足为奇,但一座雪山却具有倾天覆地的力量。雪花飞剑舞,便是对每一片雪花的敬意。它既是绝美舞蹈,也是致命杀招。泠冽的剑风如雪花飞舞般使人眼花缭乱,不仅能以一敌百,善舞者,更能以一敌千军。”大核桃一手拿拐杖,一手不住的挥舞着一把木剑。
笑笑拿着一把木剑在一旁比葫芦画瓢,狗兄好似也对這套剑法很好奇,嘴裡叼着根小树枝,扭动着肥壮的身体,亦步亦趋的跟着。
看大核桃這模样,笑笑生怕他一個站不稳摔着這老胳膊老腿的,這個乌屎村,也不像是有医师的模样啊!
這日,乌屎村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一大早,刚和母鸡斗智斗勇,掏了鸡窝成功获得四颗鸡蛋的笑笑,一扭头,便看到漫天绒绒飞雪飘飘忽忽的落了下来。
原来,已经来了這么久了……在外面等着我的人,该有多急。
就在笑笑暗自神伤之时,缘起跑进了院子裡,一手拉着自己的好兄弟/姐妹缘灭。
“大祭司找您呢!”缘起用尖尖的声音說道。
“大祭司說到時間啦!”缘灭跟着說道。
到時間?到什么時間?
“大祭司要带你去地牢!”缘起又說。
“大祭司要带你见祭品!”缘灭接道。
祭品?!
“就是一個月前捉到的那個男人?”笑笑问道。
“是啊!”缘起答。
“就只有那一個祭品嘛!”缘灭答。
笑笑感觉血在一瞬间都冲上了脑门儿,她随手把鸡蛋又塞回了鸡窝,慌忙道:“你的蛋你先自己看着。”她拉上蹲在一旁的狗兄便冲出了院子,丝毫沒等落在后面的两個小孩。
待她一路上滑倒三跤之后,终于冲到广场大殿前。她强迫自己放松心情,压低期望。
不一定是他。
這人不一定是严泽。
這人被关在這裡一個月,還不知道都受了怎样的折磨。不是严泽当然最好。
但是,确实很想见他。想知道他在哪裡,一切是否安好。
整理好心情,笑笑拉着狗兄一步一步走入殿中。
大核桃正在殿裡每日例行擦拭他的宝贝鸡眼……祭眼。听到脚步声,大核桃抬起头,意外道:“這么快就過来了?好吧,我們现在就過去。”
带着笑笑绕到了殿后,推开了一扇石门,眼前出现了螺旋向下的楼梯。
就這?
“我們不是要去地牢?”笑笑忍不住问道。
“這裡就是去地牢的路。”大核桃答道。
“這,這也沒個看门儿的什么的嗎?這是地牢嗎?”笑笑脱口說出了内心的疑惑。
“在乌什,沒必要给地牢设什么看守。”大核桃扭头看了笑笑一眼:“毕竟,能逃到哪儿去呢?”
“……有,有道理。”笑笑跟着大核桃,走下了楼梯。
這是一個笔直向下的筒状空间,铁梯靠墙一圈圈环绕向下,走在上面发出‘咣咣’的回声。楼梯螺旋的中间,从房顶倒挂垂下一棵乌黑的大树,大概只是個金属架子做的,上面凌乱松散的挂着一圈圈红绳,在树干一條條枝桠的末端,歪歪斜斜的插着一支支红油蜡烛。
笑笑走在這蜡烛微光照亮的楼梯上,心裡不住的发毛。自然不是因为這棵热衷倒立的大树,而是因为沿途身侧的墙壁上,开着一排排佛龛。红色绸带如網一般挂满墙壁,连接着一格格雕着祥云仙鹤的佛龛。
但這佛龛裡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一颗颗风干的人头。
空洞洞的,盯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那些各不相同的人头只有一個共同点,就是发丝极度凌乱,好似在狂风中吹了许久。
這裡,大概可以举办失败发型鉴赏会了。
在咣咣的脚步声中,笑笑试图打破沉默:“挂這么多红丝带,這裡真喜庆啊。”
一直默默走在一旁的狗兄抬头看了看笑笑,那眼神,好像在說:又来了又来了。
大核桃侧头看了看墙上的一排排佛龛,說:“不用红色,這裡哪镇得住這么多。”
……這么多什么?
乌鸦精决定换個话题:“为什么要带我来见献祭者?很快就要举行祈福仪式了嗎?”
“祈福,其实是向神祈求额外的福气与运气。想要的福气越大,用来献祭的祭品就必须越重要。這也是为什么有时需要用人祭,因为仅仅杀鸡宰羊這样的牺牲不够。当然,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祭品和祈福之人的关系越紧密,就說明這牺牲的代价越大,祭祀也越为灵验。這也是为什么,在一些巫术仪式中,祈福者需要献上自己的儿女,只有這样的牺牲,才足以换来额外的利益。”大核桃解释道。
“用自己的儿女来换额外的利益与福气?什么人会這样干啊……這种巫术,应该很少见吧。”笑笑评价道。
大核桃轻笑了一声,脸上的褶子诡异的皱在一起:“這样的人啊,远比你想的要多。這世上就是這样,好人比你想象中要多,恶人啊,也比你想象中要多。”
“所以,你想让我提前和献祭者建立一些联系……然后,再由我亲手把他杀掉?”笑笑這才明白過来。
对于她的問題,大核桃不再回答了,只是默默在前面带路。
半晌,终于走到了旋转楼梯的尽头,进入一個略显狭窄幽暗的隧道。不多时,眼前忽然敞亮了起来。
高高的铁栅栏封死了前路,圆形栏杆上雕着一圈圈银蛇,栏杆后面围住一间三面墙的暗室。裡面看起来就是普通屋子的模样,一张床,一张木桌,還有一张靠墙放置的木椅。
椅子上,坐着一個垂头散发只着白色中衣的男人。
男人双臂大张的被钉在墙上,两寸来长的黄铜钉穿過手心钉入墙面。暗红色的血迹蜿蜒而下,浸湿了白色衣袖,开出了一片片痛苦挣扎的彼岸花。他好像昏死了過去,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凌乱的头发遮住了面容。
但单看那身型,笑笑一身的血都凝住了。
“你,你们对他做了什么!”笑笑好似控制不住自己一般,颤抖着问道。
地下潮湿厚重的空气突然流转起来,在笑笑脚下形成微小的漩涡。她脚步沉重的往前挪了两步,站不稳一般抓住了眼前的栏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