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来
她拉开门便朝男人冲了過去,跪倒在他膝前。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轻轻托起男人的脸颊。
看清他眉眼的一瞬间,周身飞旋的气流停滞了下来,恢复了那一锅粥的厚重状态。笑笑吐出了压在她心头的那一口气。
這是一张染满血污的脸,五官清秀,但陌生。
不是严泽。
笑笑不知自己有多庆幸,這不是严泽。
虽然恶毒又自私,但真的,是谁都好,只要不是他。
正在笑笑对着這张陌生的脸怔愣之时,忽然,本应失去意识的男人睁开了双眼,如恶犬一般疯狂咬住了笑笑的左耳。
啊!!!!!
本還傻站在门外的大核桃和狗兄,见此变故立刻冲了进来。
狗兄如狼一般扑上去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脖子,控制了力道,才沒把那脖子一口咬断。大核桃落后了两步,冲上去拿拐杖一個闷棍彻彻底底把本就半死不活的男人打晕了過去。
心情大起大落,又受到突然袭击的笑笑,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耳,看到满手的血。
然后,不负众望的,晕了過去。
待她再次张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半梦半醒之间,看到眼前躺着的人,是严泽。
笑笑就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這张好久不见的脸,生怕动一下這梦就惊醒了。
梦裡的他,眉头微皱,好像睡得不太安稳。
好似看不够一般,细细注视着他的眼角眉间,脸颊伤疤,与浅淡唇色。视线慢慢下滑,是喉结下的阴影,脖颈与肩膀相接处的小坑,以及因为侧躺而尤其凸起的锁骨。
再往下,是侧着紧紧压在胸前的胳膊。
再往下,是窄细的腰腹,随着呼吸慢慢起伏。
再往下……
?!!!等等,怎么沒穿衣服?!
說实话,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他了,但是不穿衣服還真是史无前例开天辟地第一次啊!
這么一惊,笑笑本以为自己就要這样从美梦醒過来了,趁机往该看不该看的地方又多看了两眼。
“嗯,即使是做梦,也不得不說我的眼光真的太好了……”笑笑心裡默默想着。
過了一会儿,笑笑還是丝毫沒有从美梦中转醒的迹象,而眼前的男人略微动了动胳膊,睁开了眼睛。
刚睡醒的黑色眼珠好似還带着一层蓝色的雾气,怔愣的看向眼前的女孩。片刻,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撑起身子朝笑笑凑了過来。看了看女孩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左耳,安抚一般低下头轻吻了她耳侧的脸颊,而后老老实实趴回原处。
可能是笑笑看着他的表情太奇怪,他伸出手来轻轻放在笑笑身侧的手心上。
然后,他看着自己的手,也愣住了。
好似第一次看到人类的手一样,呆呆的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指,被雷劈了一般一动不动。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放眼前確認了一下,然后僵硬的脖子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笑笑好似能听到他脖子发出的‘咔咔’声。
確認了自己的状况之后,严泽绝望一般闭上了眼睛,从笑笑那边一把拉過被子,从脚到头顶盖了個严严实实。
“……”這,好像不是梦?
失去了被窝,笑笑彻底清醒了過来。
“到底是哪路神仙听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愿望,把严泽扒光了扔到我床上的啊……”笑笑心裡默默想着,不禁对這個世界又重新充满了希望。
“那個,你,你怎么来了?”笑笑忍不住出声问道。其实心裡更想问的是,你怎么不穿衣服就来了。
這出门出的也太急了吧。
過了片刻,希望自己当场死亡但沒死成的严泽,从被子裡闷声回道:“我一直都在啊……”
“……一直都在?”笑笑疑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撑起身子往小石屋裡四下看了一圈,惊讶问道:“你是,狗兄?!”
闻言,严泽把被子往下一拉露出头,說出憋了很久的一句话:“我不是狗,那是狼!”
“啊……”笑笑恍然大悟般看着他。
“银灰色的毛,蓝色的眼睛,怎么会是狗呢?!還有那個体形,怎么会是狗呢?!”严泽继续道,好似顶着一段時間的狗名受了天大的委屈。
“啊,這样啊,难怪我第一次叫你狗兄时,你那么不乐意啊……”笑笑不禁陷入回忆中,开始思索這段時間自己有沒有在狗兄面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你能不能,给我找身衣服穿……”严泽闷声问道。
“啊,好的,我去找找。”笑笑狼狈的从严泽身上跨過,下床去找衣服去了。
就這样,笑笑心中一直想象的那种两人温馨的重逢场面完全化为泡影,只余满心的尴尬以及对過往时光的无限反思。
之前大核桃和布卡娘說的奇怪话语也都突然得到了解释。大概是因为這裡的阵法压制,导致严泽短時間内无法化为人形。
笑笑边掏鸡窝边嘟嘟囔囔道:“不得不說,虽說他是只狼,但這男人還是确实有点儿狗。就算我听不懂灵族兽语,他难道就不能找块儿土地在地上划拉几個字给我說一下情况?天天装着一脸无辜狗样,陪我跑這儿跑那儿,還,還一起睡觉……”
啧,真不单纯。
虽然昨日才被祭品咬了耳朵,但大核桃還是要求笑笑每天要去见他一次,顺便承担起给他带饭的职责。
笑笑用早上刚掏的鸡蛋做了蛋羹,把缘起缘灭带来的新鲜青菜炒了一下,再配上一碗米饭。
條件有限,特别是要给昨天還想把自己耳朵咬掉的人做饭,這真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严泽提着食盒和笑笑一起去往神殿裡的地牢。两人的气氛還有那么一些些的尴尬,让向来话多的乌鸦精都沉默了。
牢中的大兄弟今天倒是不装睡了,看到笑笑左耳還用纱布包着,他挑衅一般笑了起来:“呵,今天還来呀?”
昨天被笑笑一把拉坏的牢门還颤颤巍巍的在墙上挂着,听到大兄弟的挑衅言论,严泽咣的一声把牢门踹开,把食盒往他面前地上一放,就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了。
只余颤颤巍巍的牢门吱呀作响的晃悠着。
两只手還钉在墙上的大兄弟低头看了看食盒,抬头笑着对严泽說:“我好像有沒见過你,這幅模样,怎么,难道我咬的是你的小情人?”见严泽不理他,他又问道:“你看我這胳膊,這样子,你要我怎么吃?”
严泽终于赏光侧头看了他一眼,說:“用脚吃。”
大兄弟嗤笑道:“我不吃也行,活不到你们祭祀那天,你们打算从哪儿再去找個活人祭品?”
笑笑叹了口气,心想:“明明受伤的是我,为啥還感觉這两位爷我谁都惹不起呢……”她上前打开食盒,正打算亲手喂他,就看严泽手一伸把自己拦住了。他不情不愿的接過饭碗,承担起喂饭的重任。
坐在一旁,看着两位大兄弟相亲相爱的喂饭模样,笑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成为祭品呢?你看起来,不像是自愿牺牲的啊……”
嘴裡被塞满了青菜的大兄弟细嚼慢咽,待嘴裡沒有食物了才开始說话,一副自小家教良好的样子:“自愿?正常人谁会自愿做這個?脑子正常的,沒几個人愿意奉献自己的生命作为别人的祭品吧?我是野外出游,一個沒注意,被這群野人抓来的。你们,看起来不太像這裡的人啊,和之前来送饭的那些人,很不一样。”
“我們,我們其实也是被抓来的。”笑笑說道:“但是不是作为祭品。他们想让我来主持這次祈福祭祀。”
“主持?你,是巫女?”大兄弟的目光裡多了些意味深长的东西。
犹豫了一下,笑笑点点头道:“可以算是。或者应该說,不知怎么的,就慢慢变成了巫女。”
“那他呢?”大兄弟朝严泽看了一眼,但好像和他不太对付,并不直接问他。
“他,是和我一起的,也是一起被抓进来的。”笑笑說道。
严泽嫌這位仁兄话太多,又往他嘴裡塞了一坨青菜。
嚼吧半天,仁兄评价道:“青菜有点淡,明天记得再加点儿盐。”
严泽一挑眉,冷哼一声說:“好的,明天一定让你吃够盐。”
“……這位大哥,我是咬了她,沒咬你吧。别一副我啃了你家白菜的样子可以嗎?”大兄弟又看向笑笑:“由你来主持祭祀?所以,会由你亲手把我杀了是嗎?”
笑笑不由沉默了,严泽也转過头来看着她。
說实话,她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一直逃避思考這個問題。
祭祀之所以要使用祭品,便是要为自己向神讨要的东西付出代价。要的东西越多,代价越大。大核桃计划的這次祈福需要使用人祭,但他到底要为谁祈福?又为什么需要安排她来主持祭祀?
如果真的需要她来主持,那无可避免的,她就需要当场取了祭品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