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 第66节 作者:未知 或者也可以說,天下男子沒有可以入眼的。 所以熬到二十大几都沒结婚,在這個世道算是很稀有的了,尤其对于世家大族来說,简直比上古遗秘都稀罕。 很可惜世事不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的,熬到二十几,家人已经急出火了,也就是唐晚妆位高权重修行强悍,家人也不好逼迫太甚,只能有商有量。你敢到三十试试?谁還顾忌你那地位,管你什么家国天下,有结婚重要嗎! 更何况她的身份容貌,真正奇货可居,可以换来家族更大的资本,任你单着,简直浪费至宝。 去年二十七了,再不嫁就真沒人要了,恰好太子妃病故,虽然算继室有点丢人,好歹也是能做皇后的,家人這时候真耐不住了,真开始操作此事。好死不死,太子死了……唐晚妆都沒来得及多想自己的事儿,第一時間就是飞速去洛家庄,把那個疑似皇子的洛振武给接进京再說其他。 结果洛振武也死了,死在自己面前。 唐晚妆那时也不知道该为帝国哀叹還是该为自己松口气,反正职责所在,凶手先通缉了再說。然而带着洛振武尸身回去一找,沒信物,取了血液与陛下的一测,不相融。 唐晚妆心裡一咯噔,找遍了洛家庄废墟裡的尸体,沒发现信物的存在。她的目光落向了洛家庄活下来的两個人,女的那個且不提,男的那個,如果是他的话……他杀洛振武,难不成還有這因素在裡面?不想自己的身份被别人冒用? 她索性把崔家人往那边引,她知道崔家是皇党。让你们崔家先看看,合适的话,您請。 结果崔元央好像是和他对上眼了,崔家却把人给赶走了,還附赠一個龙雀在她面前跳脸,您請? 選擇又放在了她面前。唐晚妆犹豫不定,让下属去請赵长河相商,看看他有什么說法,结果他拿架子要自己亲来。 亲临就亲临,沒有别的事比這個重要了。唐晚妆想得最多的是,如果他真认了皇子,自己将来怎么办?难道真和他议亲? 然而他說的是,你可别吃嫩草了,我对你沒兴趣。 桀骜的神情一如当初,杀人者,赵长河! 唐晚妆忽然有個念头——大夏如果真有如此太子,這大夏安矣。对她個人而言,此人做太子,自己也少了事。哪怕他真是假货,這会儿唐晚妆都有意把他扶成真的了。 唐晚妆心情慢慢的越来越平静,之前气急想咳的感觉也沒有了,反而微微笑了起来:“早知如此,晚妆早就应该来与公子见個面才是。” 赵长河道:“敢情之前以为我真觊觎你?” 唐晚妆摇头:“未必是說公子觊觎,形势在那,顺水推舟的人多,能够拒绝的人少……毕竟所得太多,人之常情。” 赵长河道:“你就沒想過,我真的不是皇子?所以才根本不敢冒认。” “那不重要。”唐晚妆再度开始沏茶,重新恢复了淡定优雅:“殿下既然始终抵触這個身份,那我們折中一些,商议一個大家都可接受的方案?” 赵长河索性懒得去辩她那声“殿下”了,反正沒法辩,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能解决事情最重要。便道:“我来见你,本也是此意。首座大人对现在這個尴尬情况有什么主意?” 唐晚妆道:“你不认身份,但愿意做点事来抵功法与龙雀的债,是么?” 赵长河很干脆道:“对。” 唐晚妆递過一块玉牌:“這是镇魔司密探牌,玉牌级别颇高,你可以借此调用各地镇魔司资源,无论是需要情报资料,還是让人出手。” 赵长河心知這可不是送东西,是要干活的,很平静地接了過来:“然后我要做什么?” “如今各地暗涌,一部分是异族在搞风搞雨,一部分是魔教作乱。你浪迹江湖,离异族之事有点远,倒是恰好与魔教多有接触,甚至自己就厮混過血神教……若是让你作为镇魔司暗子,平日裡多负责对付魔教,你意下如何?” 赵长河哽了一下,脸色有点绿:“魔教指四象教和血神教?” 真要和迟迟相爱相杀可太狗血了,老子不干,把魔教妖女摁着啃算不算对付?算的话還行。 却听唐晚妆道:“不止是他们,還有其他魔道妖门,比如借上古之皮自称的弥勒教等等……目前你踏上江湖時間太短,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见過,日后自会遭遇。” 赵长河反倒吁了口气,不是叫我专门对付四象教就好,不然這日子怎么過啊!還有其他魔教的话,大不了矛头冲着他们去,躲着四象教走就是了。对付魔教這种事倒确实沒有心理障碍,魔教基本沒有好东西,反正到时候只要有功劳递上去,能对手头的功法和龙雀有所交代就行,你管我对付的是哪個魔教。 想到這裡便道:“這事可以。不過我還要確認一点啊……” 唐晚妆颔首道:“請說。” “所谓這個玉牌级别颇高,有多高?我不想上面有什么上司对我指指点点的,老子有反骨,到时候被我弄死可别說我沒提醒你。” 唐晚妆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只有一個直属上司,那就是我。便是我也不会随意命令你,只能与你商量,如果那事你肯认,你反倒說不定可以命令我。” “……沒事了。”赵长河道:“反正我接了這事儿,以后你们就不会再围着我身份問題搞七搞八了对不对?可别忽悠我做事,最后說還是要去做皇子。” 唐晚妆道:“我可以替自己做這個保证,不能替别人做,比如崔家王家因为這事找你,我可命令不了。” “那就行了,那些世家想法不一样,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谁坐江山对他们来說不是太要紧。不像你职责所在,非得有個结果。”赵长河道:“行,那這事就先這么定了,我和朋友在逛街呢,人失踪了可不好。” “等等。”唐晚妆盈盈起身,制止他转身要溜的动作:“眼下就有魔教在剑湖城,并且我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破坏這件事就是你的第一個任务。” 赵长河默不作声地把玉牌還了回去:“我辞职。” 唐晚妆眼裡似有笑意:“因为夏迟迟与你有旧?還一起睡過?” 赵长河牙疼似的吸了口气:“优雅点,唐阿姨,這种话不该你說。” 唐晚妆笑意沒了,面无表情。 你再喊一遍? 赵长河索性摆烂:“我和夏迟迟相交于微末,是互相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让我去给她搞事,我办不到,辞职。” 唐晚妆淡淡道:“如果破坏這個任务,反而是在救她小命呢?” 赵长河头皮都麻了一下,急促道:“說明白点?” 唐晚妆重新坐了回去,悠悠喝茶:“你都辞职了,本座为什么要告诉你?” “呃那個,唐阿……不是,首座大人,唐姐姐,我沒辞职,沒辞,說着玩的。”赵长河一把抢回玉牌,赔笑道:“只要把任务细节告诉我,赵长河保证完成任务!” 第95章 负心薄幸者皆可杀 唐晚妆看着赵长河赔小心的笑脸,心中暗道這厮一贯桀骜不驯、无法无天,什么时候露出過這种赔笑的态度? 因为夏迟迟? 如果他這身份真迷恋上一個魔教妖女,倒是有点麻烦……但无论如何,合作初期,必定不能做出让他起隔阂之事,什么计较且容后再說。 她沒有起幺蛾子的打算,慢慢說起了正题:“四象教此来,必是为了古剑湖裡那把剑无疑。以前四象教也在這裡进行過多次祭礼,估摸着他们确实找到了一些门道,有可能真把古剑召唤出来……甚至连古剑的一些习性他们都可能总结出来了。” 赵长河给她添了杯茶:“然后呢?” 唐晚妆看他那模样倒有些好笑,悠悠道:“朝廷不取此剑,自有其因。上個纪元崩溃,乾坤紊乱,形成了很多空间裂隙、或者叫次元碎片,散布各方。通過裂隙,裡面可能是一個曾经的场景,孤独飘荡在虚空;也可能只有狂暴乱流,根本无法生存。” 赵长河倒是听得心领神会:“所以這古剑湖底,实际是通向一個次元碎片的,可以說是不存于此世了,怪不得這么多年都找不到。” “对。”唐晚妆很满意他的博学,否则要向一般人解释次元碎片是什么可不容易:“若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异度之空间算不算?陛下之意,无需强求,留待有缘。這些地方往往都有一些上古隐秘,也是人之机缘,不可绝了人觊天之路。” 赵长河吃了一惊:“這是一位帝王的想法?這不应该啊……他难道不该垄断资源才是么……” 唐晚妆瞥了他一眼,沒說什么。 這确实不太应该是一位帝王的想法,陛下之气度,她是很佩服的。但好像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如今乱象纷呈,夏龙渊這样的大气說不定還得背几分锅。 她不适合议论陛下,只是道:“总之這是陛下对子民的善意,绝无虚假。虽然其中肯定也有很多危险,但危险之中必然也有豪杰崛起——岳红翎便是此类,她如今靠的可不是那三流落霞山庄的传承。” 赵长河颔首道:“知道了。請继续。” “古剑湖也如此类,我們都知道裡面是异度空间,确确实实真有一柄神剑藏于其中。朝廷沒有刻意去取,不意味着我們沒有探索過,若是有人觉得朝廷不拿是因为不得其法那就错了,我們知道怎么拿,但觉得有些棘手,沒有实施。” “所以棘手在何处?” “那本当是上古一对恋人之剑,纪元崩毁之前,男方或许是负心了,女方伤心自绝于此,恰好纪元崩毁,宝剑有灵,奋尽其威护住主人的尸身,隔绝次元,隐于湖底。当时日转夏,很可能是符合男方的修行,趁這個时机用一些通灵的办法,或可使宝剑显形。” 赵长河懂了:“而它這么显形的目的,本质上是以为那個负心汉来了,是为了替主人杀负心汉的,所以会很凶,见谁杀谁?” “倒也并不至于,你如今有龙雀,当知所谓剑灵并不是真有自我思考的生命,只是一种意。主人临终对负心汉的强烈恨意灌注于内,它如果感应不到那种负心薄幸的气息也就罢了,未必会主动杀人,可真让它察觉了,那就必然杀人,包括背诺者也一样,给它的判定类似。”唐晚妆叹了口气:“然而世上能有几個人敢說自己能不让它起杀机呢……所以它每次显形,都有人送命。” 赵长河揣手手,乖巧坐。 他感觉自己去了可能被剁成泥。 迟迟那沒几句真话的死妖女,估计也很悬…… 唐晚妆道:“四象教很厉害,或许也摸出了這些线索,但他们毕竟暗中行事,不太可能如我們查得這么精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所以他们要么放弃便罢,如果依然要实施,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赵长河想了想:“說不定自恃武力,以为有人趟過杀机把剑稳定下来就可控了,所以可能找個正人君子帮他们拿剑,然后抢了。” “对,本座也是這么猜,符合魔教行事……但這就糟了。”唐晚妆道:“假设宝剑愿意被一位正人君子持有,那也就是等于认了新主,不到一刻新主被人杀了,问问龙雀什么想法。” 龙雀:“……” 赵长河瀑布汗。 以龙雀之中二傲娇,如果它有本事自己动起来,那绝对发疯把在场的人砍光了。对方那种恨意满满的凶剑就更是了,本来它判定中周围就全是一群负心薄幸背信弃义者,居然又把新的好主人害死了,那還不发疯啊! 唐晚妆道:“四象教来了多少高手我們沒能查明,他们藏得有点深。但是为了取一把并非四象教信仰相关的剑,只能算一场寻常夺宝,肯定不至于出动朱雀這些地榜强者,顶多人榜,那就真未必制得住发疯的剑……” “是。”赵长河颔首道:“毕竟剑不是人,它不会痛,不怕受伤,又轻巧锋利,是很难限制的。上古之剑有多少神妙我們還搞不清楚,如果真能比龙雀的灵性還足,会自己飞来飞去的杀人,那就非常非常麻烦。” 唐晚妆点点头:“正是如此,而且上古之能,這剑会主动杀人的可能性很大。一旦被它逃离四象教限制,出而肆虐,剑湖城都可能被屠得七零八落,此事我們不肯见,必须制止,這就是你此番任务的细节。” 赵长河问道:“四象教的人在哪裡,镇魔司有线索么?我或许可以直接找迟迟說。” “他们谨慎,发现镇魔司加强了力量,便已迁移,短時間沒找到新的住址。這個任务交给你也有這方面原因,你或许可以沟通得到夏迟迟,若是能說服她放弃這個任务最好,如果不肯放弃,也绝对不能用那种方法。” 赵长河心忧夏迟迟,沒心思多說了,起身拱手道:“知道了,這事我会好好办。先告辞。” 赵长河忧心忡忡地离开竹楼,唐晚妆慢慢站到栏杆边上,倚栏目送他大踏步远去的背影,轻风拂過,她又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终于有個侍女不知从哪转了出来,给她加披了一件披风:“小姐,你既然亲临,完全可以直接守在剑湖,镇得四象教不能妄动,为什么让他去办這事?他才区区玄关四重,无论是四象教那边的护法還是古剑本身,都不是他能应付的。” 唐晚妆微微摇头:“我会暗中护持的,不会让他出事。這個任务无非只是给他一個融入镇魔司的理由,否则我对四象教哪有這么好說话,只阻止行事便罢?” “啊?”侍女更不明白了:“他……他既然不当皇子,融入镇魔司又有什么用呢?” “融入的是官方身份,而不是镇魔一司。并且也让旁观者看明白我唐晚妆的判定,他就是皇子。”唐晚妆再度轻咳起来,半晌才低声道:“当所有人都当他是皇子的时候,他自然就是皇子了,自己的否认已经沒有意义。” 侍女吃吃道:“小姐這算不算坑他?你說你不過问他身份的事,却管不了别人,原来打的這主意呢……” “如果让他做皇帝都叫坑的话……咳咳……那就算是吧。”唐晚妆摊开手掌,看着自己咳出的血迹:“毕竟我的時間……也沒几年了。” 当赵长河在竹楼裡和唐晚妆会面,那边韩无病也见到了四象教的人。 “韩公子可是要一把好剑?” “不错,你有?” “我沒有,但古剑湖裡有。” “传說是假的。” “不,是真的,并且我們有必定让它出现的方法,韩公子不妨一看,如果真有,自可取之,如果沒有,离去便是。” “需要我杀谁?”韩无病第一反应是为了买凶杀人的,否则哪来冤大头给你送剑。 “弥勒教张半佛,公子应当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