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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针 第328节

作者:未知
先掌门洛工,的确当被铭记。 “九针。”东家点点头,“好名字。” 說到這裡又露出笑脸。 “掌门要成亲了,咱们這边的礼物准备好了嗎?” 掌柜的笑意浓浓点头:“准备好了,今日就装车运去北堂。” 大路上人来人往,车马粼粼。 随着行路,梁二子和梁六子的携带的包袱越来越大。 “我看還是雇個车吧!”梁六子拉着脸說,“我穿上铠甲,带上兵器,都沒這么负重!” 梁二子向前望,前方官路交叉口,有好大一座茶楼,春光下五彩旗子飞扬。 “到了。”他說指着前方,“三弟四弟约定的汇合之地,就是這裡。” 两人很快驶近,一眼就看到外间马棚下不少军马,另有一辆大车,悬挂着梁氏军旗。 梁六子顿时乐了:“還是三哥四哥聪明,直接拉了车。”說着也不急着进茶楼裡,跳下马就喊着随从卸包袱,“快,把我的也装上去,我可不能再驮着了。” 梁三子梁四子坐在二楼上,也看到了他们,此时倚着窗喊:“老六,又不是你驮着!” 双方哈哈大笑着,两年未见,脸上都是难掩高兴,梁六子和梁二子大步进了楼内,见一楼的大厅也坐满了人,尤其是内裡一处围着屏风的位置,人格外多,坐着站着,不断发出嘈杂声,有叫好,有哀叹,夹杂着骰子撞击声 “聚众赌博?”梁六子瞪眼,“這地方官府不管嗎?” 他的话音落,就听见那边传来懒懒声音“喂,外地人,别乱說啊,我們這是玩游戏呢!” 人多再加上屏风遮挡,也看不到說话人的模样,听声音是個年轻人。 耳朵倒是尖!梁六子心裡說,有心要反驳,被梁二子抓住。 “少惹事!”梁二子喝斥,将他一推,“上去。” 梁六子看了那边屏风一眼,撇撇嘴,蹬蹬蹬上楼去了。 這边屏风人群喧嚣依旧,還有人催促“快点开始吧。” “跟外地人打什么嘴仗!” “快快這次我全押上了,一定赢。” 被一群眼红的人围着坐着的年轻人差点被挤翻。 “别急,别催。”他說道,“踩到我的鞋子,踩坏了——” 說着抬脚,挤過来的四五人只觉得一晃,如风扫過,向后一退。 年轻人低着头,将掉落的鞋子穿在脚上。 這是一只草鞋。 “一個破草鞋,踩坏就坏了,值几個钱!”站在旁边的男人沒好气說,一边抖动怀裡的钱袋,“来来来,大爷给你一個钱,你去买一双!” “一個钱,可不够。”年轻人說抬起头,露出清爽俊逸的脸,以及将脚一抬,几乎递到了那人鼻尖前,“我這草鞋,可是镶金的。” 镶金 谁家草鞋镶金啊? 但看着鼻尖前的草鞋,眯着眼可以看到其内缠绕着金丝银线,视线裡闪闪发光。 下一刻脚放下去,换成了年轻人闪闪的笑脸,他举起手,指着桌案上摆着的三個瓷碗。 “风来有钱,吹走无影。” “有来有去,慧眼识金。” “来来来,瞧一瞧,猜一猜,金在哪個碗,谁猜对了就归谁。” 伴着他的吆喝,围着的人群顿时涌涌,发出更大的喧嚣。 喧嚣并沒有沒完沒了,梁家兄弟们下楼的时候,看到屏风前的热闹已经散去,有一個年轻人斜靠在椅子上,面前只坐着一個失魂落魄的男人。 “哥哥,不是我不带你玩,你沒钱了,還欠我這么多钱,怎么玩啊。” 年轻人无奈地說,一口一個哥哥,神情亲切,但接下来的话却沒那么亲切了。 “欠债還钱,天经地义,我一個手艺人,你总不能欺负我吧。” “你要是欺负我,我只能去报官,其实报官了也好解决,县衙那位大人,很喜歡砍人手” 他說着,伸出手轻轻划過男人放在桌上的手。 宛如被蛇爬過,失魂落魄的男人陡然惊醒,畏惧地向后躲:“别,别砍我的手,我還,我還——” 年轻男人看着他:“你拿什么還?你上次把房子当了吧?你又沒地,還有什么?” 男人喃喃:“我還有什么?”忽地眼一亮,“我還有個老婆!” 听到這裡时,竖着耳朵的梁六子哈了一声:“這不是赌是什么,都要卖妻——” 话沒說完就被梁三子梁四子架住,拖向外边去。 “這种事多了,你想干什么?” “那人能在這茶棚摆摊子聚赌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沒人管,你能管?” “還有,管了這小子,又能怎样? 那赌徒已经疯了,沒救了,不在這裡赌,還会去其他地方赌。” 两人将梁六子拉出了茶棚。 “老六,人只有自救,救不了他人。” 梁二子說,梁六子回头看了眼,见那男人似乎得了什么承诺,满脸喜色向外跑来,在他身后,那年轻人靠坐椅子,带着笑抛着一個骰盅,笑很好看,也让人心生寒意 他一甩袖子,啐了口,转身向马棚走去。 “走走,回家去!接新媳妇了!” 一行人车马粼粼,喧嚣着向北而去,坐在茶棚裡的年轻人懒懒看着荡起的尘烟。 “姓梁真是蠢。”他摇头自言自语,“七星嫁過去,真是還好,那狗东西不姓梁了。” 他将摆着的三個碗拿起一只,举起来对店伙计喊。 “来点咸豆!” 店伙计应声将咸豆送過来倒进碗裡。 年轻人豆子一颗一颗吃,吃的专注又认真,对外界宛如隔绝,直到茶棚外的先前奔出去的赌徒又冲了进来,手裡拉拽着一個干瘦的妇人。 “小爷,小爷,人带来了。”赌徒高兴地說,将一张卖妻文书拍在桌子上,再将妻子往前一推,“给,给你了。” 年轻人抬眼皮看了眼那妇人,再抬了抬下巴:“喏,欠條。” 那赌徒高兴地从桌上抓過几张欠條,欢天喜地就要走,又被年轻人叫住。 “我看你媳妇长得還不错。”他笑吟吟說,再伸手一点桌上倒扣的一個碗,“不能占你便宜,再给你添点钱。” 那赌徒大喜,掀开那碗,见下边果然摆着一块银子,他扑抓起来。 “你拿着钱,說不定還能翻身呢。”年轻人笑說。 如果赌徒认真看,就能看到這笑意裡的残忍和寒意森森,但赌徒除了钱除了赌钱什么都看不到,抓着钱大笑几声“对对,我要翻身了,我要发财了,我一定要赢了。” 喊罢冲了出去。 此时天近傍晚,茶棚裡的客人不多了,看着赌徒如此,也沒人多看几眼,店裡的伙计更是视若无睹,只走過去给這年轻人斟茶。 “小爷要吃点什么?”他恭敬问。 年轻人摇头:“一天天坐着,不饿,不吃。”說罢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妇人。 见他看来,原本神情麻木的妇人带着几分畏怯缩了缩身子。 “哎,你吃嗎?”年轻人问。 妇人不敢說话,将头恨不得埋进地下,眼角的余光看着那年轻人修长的手翻弄着身契。 “陶大妮,你是陶家庄人,家裡還有亲人嗎?” 听到问,妇人喃喃:“有,有個老娘。” 娘字滑過舌尖,她本已经流干的眼泪再次涌出来。 娘因为她已经苦不堪言,如果得知她被卖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也罢,娘俩一起死了吧,黄泉路上作伴。 “你男人呢,還会再赌,再赌他就死定了。”年轻人的声音传来,“你可以回家去了,以后再无后患,跟你娘好好過日子吧。” 听到這句话,妇人似乎沒听懂,抬起头呆呆看着這年轻人。 什么? “我說你,可以走了,回家去吧。”年轻人不耐烦說,“哦,回你的家。” 他說着将身契一甩。 看似轻飘飘的一张纸沒有落地,而是准准落在妇人怀裡。 妇人下意识抓住,身子颤抖,似乎要說什么又說不出来。 “哦,還有。”年轻人再次敲了敲桌上另一個倒扣的碗,伸手掀开,“這是你男人的钱,你拿着過日子去吧。” 看着碗下宛如凭空出现的一块金子,妇人再撑不住,噗通跪地上,对着年轻人重重叩头。 “恩公——” 麻木干涩的眼泪如泉涌,模糊了视线,哑涩了声音。 “恩公——” “恩公啊——” 年轻人看着跪地大哭叩头的妇人,靠在椅背上,抬手轻轻抚過鬓角。 “我不叫恩公。”他說,“你可以叫我无名。” 這名号,够响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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