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落日出逃
許佑遲將削得完完整整的雪梨放進象牙白瓷盤裏,起身去洗了個手,回來又被趙蔓一通數落。
“你不切出來,整個梨擺在這兒,讓人家怎麼喫?”
許佑遲坐回到沙發,漫不經心用眼尾掃過茶几,“不能分梨。”
陸茶梔一開始沒聽懂,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諧音梗,隨後便輕聲笑了笑。
得憑母子多年培養出的熟悉,他一句話就將趙蔓堵的啞口無言。
趙蔓一看到瓷盤上那整個雪梨就糟心,強忍着想把許佑遲趕上樓去的念頭,沉了口氣,又道:“不切梨就算了,你劉姨買了葡萄回來,在廚房的冰箱裏面,去洗一下。”
許佑遲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掀眼看向陸茶梔,“想喫葡萄凍撞奶嗎?”
“啊,”陸茶梔說,“我都可以。”
許佑遲嗯了聲,走向廚房,留下一句,“過來幫我剝葡萄。”
“阿姨,我去幫他。”陸茶梔說完,快步起身離開,在趙蔓出聲之前,回絕掉她的阻攔。
雖然趙蔓熱情又溫柔,處處都讓許佑遲照顧着她,但陸茶梔終歸想在她面前留下個好印象,不能什麼事情都一味地讓許佑遲做完。
家裏的廚房不是開放式,用一扇門將餐廚隔開。
陸茶梔穿過餐廳,剛一走進去,腰身就被一股強硬的力道圈住,整個人被禁錮在許佑遲和門板之間。
啪嗒一聲,身後的門應聲關上。
屬於他的熟悉氣息,鋪天蓋地將她包裹。
他的手心覆在她腦後,她仰着頭,承受他的親吻。
陸茶梔雙手撐着許佑遲的手臂,他始終靠的很近,低垂着頭,柔軟的脣似有如無,貼在她的脣角流連。
“不是要剝葡萄嗎?”陸茶梔背靠着門板,沒力氣,聲音也軟趴趴的。
眼尾沾染春色,掃過他的臉。半控訴,又半像在撒嬌。
“噓,”他的吻又從耳邊再次落回到脣上,“不需要你剝,你親我就夠了。”
……
當廚房的門被關上五分鐘,而
裏頭傳不出任何的水聲和別的動響,趙蔓後知後覺,終於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
許佑遲這個大逆不道的兒子。
她氣急攻心,走到廚房前擰下門把,很清楚地感知到壓在門板上的重量。
剛推開門不過毫釐,又啪的一聲,被裏面的力道迅速合上。
“……”趙蔓深呼吸一口氣,盡力維持着語氣裏的嚴肅和平靜,“許佑遲,親夠了就開門滾出來。”
陸茶梔早在聽到趙蔓腳步聲時就心臟狂跳,伸手想推開許佑遲,他緊緊將她箍在懷裏,任她怎麼掙扎都無動於衷。
趙蔓的話音落下,陸茶梔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
許佑遲單手抵着門板,喉間溢出一聲低沉的淺笑。
寧靜的廚房,陽光從百葉窗傾瀉。
這樣的場面,堪比偷情被父母當場抓包的禁忌。
他的聲音是無形的藥劑,奇怪的酥麻感涌現在身體裏每一個細枝末節,陸茶梔的指尖都不受控制地發顫。
他鬆開抵門的手,手臂從背後環住她的腰肢,將她抱進懷裏。
呼吸被他的嘴脣封緘,陸茶梔閉着眼,睫毛輕顫。
聽見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對門外的趙蔓說。
“知道了,再等五分鐘。”
……
五分鐘後,廚房的門被打開,曖昧旖旎的氛圍隨之消散。
許佑遲從冰箱裏拿出葡萄,和着麪粉洗淨,修長骨感的手,剝出葡萄皮,放入水中加熱。
陸茶梔坐在島臺邊,觀賞着他安靜專注的側臉。
不得不說,過了一個月,他在廚房的表現進步了不止一星半點。每一個步驟都不疾不徐,遊刃有餘。
加上他那張輪廓立體的臉,構成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
等他將煮沸的葡萄冰粉水放入冰箱冷藏,陸茶梔做好心理準備,纔跟他一同走出客廳,去見趙蔓。
趙蔓從電視裏擡眼,目光落在許佑遲身上,冷嗤,“你就不能矜持一點?”
許佑遲牽着陸茶梔在沙發上坐下,桃花眼裏多了抹笑意,嗓音懶倦又散漫,“這不是,您女兒太漂亮了,我沒忍住嗎。”
趙蔓的忍耐邊緣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觸及,最終將這個逆子
,連帶着他的那隻黑色大狗,一同都趕上樓去。
勿相汪緊隨其後。
陸茶梔和趙蔓單獨聊了會兒天,趙蔓上樓去拿了本相冊下來,厚重的一本,相片的質感和像素都在逐步提升,記錄着許佑遲從小到大的成長曆程。
從被趙蔓抱在懷裏的奶糰子,到如今這個身如玉樹,眉眼清雋的小少爺。
陸茶梔看見了一張合照,她將照片從內頁薄膜中取出來,清楚地看見照片上兩個小孩。
一男一女,身高相近,牽着手,手肘和膝蓋都戴着溜冰的護具。
男孩面容白淨稚嫩,漂亮的眼睛似桃瓣,看向鏡頭時面無表情,自幼就是個傲慢的小少爺。
女孩穿着白裙子,柔順的一頭長髮,紮成蓬鬆的雙麻花辮,彆着五顏六色的山茶花小發夾。笑容比手裏的那個紙杯蛋糕更甜。
兩個漂亮小孩,合照攝於許佑遲六歲生日那天。
趙蔓靠近陸茶梔的臉,看見這張照片,彎脣,“你看,你小時候就已經比他更好看,更討人喜歡了。”
陸茶梔將相片放回相冊裏,又往後翻了翻,看見了很多他和父母的合照,學校,動物園,海洋館,遊樂場,鋼琴表演的頒獎舞臺……
他站在父母的中間,每一張照片,都彰顯着他溫馨又和諧的家庭關係,和令人豔羨的童年經歷。
陸茶梔問:“阿姨,許佑遲的名字,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許佑遲剛出生時身體很不好,一直在生病,那個時候他爸爸工作忙,很多時候半夜兩三點,還得跟我一起帶着他去醫院。”
趙蔓回憶着往事,慢慢說,“佑字是我取的,神明庇佑他健康成長的意思。遲字是他爸爸取的,他在傍晚6點零3分出生,落日遲暮。連起來就是許佑遲。”
不求他功成名就,愛慾榮華。
只求他被神明庇佑,喜樂順遂。
陸茶梔的心口柔軟,緩緩塌陷下去一塊。
許佑遲是在愛裏長大的小孩,名字裏就蘊含着父母無盡的愛意。
翻完相冊,趙蔓看出她的拘束,沒再讓她待在客廳,帶她上樓,交給了在書房裏翻閱書刊的許佑遲。
復古裝潢的書房,遊蕩寧靜
的木質淡香。這是第一次,陸茶梔進入一個,完完全全屬於許佑遲的區域。
勿相汪趴在牆邊的布藝單人沙發上,面前擺了個ipad,貓爪時不時附到屏幕上去,陸茶梔略帶好奇地看過去。
平板上的畫面,是一款捕魚小遊戲。
“……”
它的主人倒還真是慣着它。
許佑遲在書架旁翻書,隨手合上書頁,放到桌上,拉住陸茶梔的手,“我媽有沒有爲難你?”
“沒有。”陸茶梔搖搖頭,趙蔓真的是個再溫柔不過的長輩,全程沒有一絲不耐。
再一聯繫上許佑遲先前在出租車上說的那句,“我媽會比喜歡我,更喜歡你”。
確實,他的答案貼切又誠懇。
“阿姨給我看了你的成長相冊……”她說着,目光落到牆壁上懸掛的畫框上。
玻璃裏嵌着畫紙。
一張畫工並不精細的蠟筆畫,左邊一朵紅山茶,右邊一朵白梔子,簇擁包圍在片片脈絡分明的墨綠葉片之中。
蠟筆畫的右下角,是一筆一劃,尚顯歪扭的字跡。
【送給6歲的右右,希望你可以,永遠記住我的名字——陸茶梔】
記憶在腦海中迅速倒帶,回放到陸茶梔在黎城最後的那段時光。
那年夏天的暑假,簡菱給陸茶梔報了室內輪滑的教學班。
克服心理恐懼後,陸茶梔學得很快,不出一個星期,便能得心應手地穿着旱冰鞋,滑過那一連串擺放複雜的障礙物。成爲那個班裏,所有小朋友都羨慕的對象。
加上她長的精緻白淨,穿個小裙子,就是童話故事裏小公主最真實的原型。
學旱冰裏的同學裏,和陸茶梔同年齡的男生小張,因爲發育早,個子高,便自詡男生裏的大哥,最愛出些讓小朋友都感到莫名其妙的風頭。
比如在剛報滑輪的那一天,就非要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耍帥,然後摔掉了門牙。
還比如,非要在喜歡的女孩子喫雪糕的時候,搶走她的雪糕扔掉,將自己做的小餅乾塞給她。
自以爲非常狂拽酷炫地說一句:“喂,我親手爲你做的,你不喫完就是看不起我。”
不知道是深受當年哪部霸道總裁電視劇的荼毒
,小小年紀就淨幹出些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陸茶梔一度覺得媽媽給自己報的滑輪班非常晦氣,因爲遇到了小張這麼個倒黴蛋,自己還不幸地成爲那個被他一見傾心的女孩子。
陸茶梔那個時候公主脾氣也大,生起氣來,擡手就將那盒黑乎乎看起來就難喫的小餅乾扔進垃圾桶。毫不留情地扭頭離去,送給小張八字箴言:
——“瘌蛤/蟆想喫天鵝肉。”
天鵝公主放狠話的時候氣勢洶洶,自己悄悄躲到樓梯間,回想起早晨媽媽單方面同爸爸的爭吵,和自己被蛤/蟆小張扔掉的草莓雪糕,她鼻頭一酸,抱着膝蓋,眼淚就掉了出來。
她哭夠了,起身想回到旱冰場,纔看見,樓道里不止她一個人。
還有一個人,坐在上樓的那個轉角處,安安靜靜地,注視着她。
她唰的一下紅了臉,低下頭,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覺得丟人,不是因爲偷偷哭被別人看見,而是因爲,坐在樓梯上的那個人,長得很漂亮,比她更像天鵝公主。
那人走到她面前,將手裏的紙杯蛋糕遞到她手裏,轉身離開。
陸茶梔茫然地擡頭,接過紙杯後,便連忙追上前面那人。她快步小跑起來,勉強才能跟上。
兩人一同走進旱冰場,陸茶梔眨了眨眼,在心裏感嘆緣分的奇妙,“你也在這裏學旱冰嗎?”
那人沒說話,自顧自在牆邊的泡沫地板上盤腿坐下,閉上了眼。
陸茶梔不在意這種冷淡的態度,跟着坐下,笑起來,“你會滑嗎?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我很厲害的。”
“你不說話是因爲嗓子不舒服嗎?我媽媽生病的時候也會這樣,我家裏有藥,我明天可以幫你帶。”
“你是一個人來的嗎,我也是,這樣我們以後就可以一起玩啦。”
許佑遲睜開眼,漆黑的眼瞳冷得仿若能結霜,直視着面前的女孩子。
今天是他的六歲生日。
趙蔓就嫌他性格無趣又冷淡,今天非要將他從書房拽出來,送來這個室內的旱冰場,美名其曰要鍛鍊他的交際能力。
知道他不喜歡喫甜食,但爲了將生日的
儀式感進行徹底,趙蔓路上給他買了個紙杯蛋糕,小小的一個,奶油上放着草莓。
這已經是趙蔓做出的最大遷就。
來到旱冰場,和教練溝通好後,上課時間,趙蔓去逛商場,獨留許佑遲一個人面對密集的和他同齡的小孩人羣。
他實在是不想訓練,脫下笨重的旱冰鞋,進到樓梯間裏消耗時間。
順便思考怎麼解決手裏這杯,光是外形就甜的發膩的紙杯蛋糕。
扔掉的話,太糟蹋趙女士的一番心意。讓他喫下去,也過於強人所難。
送給面前這個哭得稀里嘩啦的女孩子,順便還能安撫她的心情,一舉兩得,正好。
許佑遲本以爲,他和這個女孩子這輩子大概也就一塊小蛋糕的交集,沒想到她跟了上來,在自己完全不接話也不搭理的情況下,還絲毫不覺尷尬與落寞,能將那一連串的問題,轟炸似的扔給他。
許佑遲首次發現。世界上,原來真的能有人,比趙蔓更爲聒噪。
……
陸茶梔捧着手裏的紙杯蛋糕,和麪前的人對視了幾秒。
這人和她差不多高,白白瘦瘦的,又一直沒有說話,加上漂亮的面容和桃花眼,她下意識就認爲,這應該和她一樣,是個女孩子。
嗯,冷酷型的女孩子。
她小心地挖起蛋糕頂端的那一口草莓,連同勺子一起遞出去,“你的蛋糕全給我是不是不太好呀,你要不要也喫一點,我們一起喫可以嗎?”
趙蔓一回到旱冰場,看到的就是自己平日裏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生人勿近”的兒子,身旁坐了個可愛軟萌的小姑娘。
兩個人,似乎還在一起分享蛋糕。
趙蔓深覺欣慰,愈發覺得這是個良好的開端。改善許佑遲的性格,指日可待。
將他送來旱冰場,實在是明智之舉。
趙蔓自曝了身份,又和小姑娘聊了幾句,舉起數碼相機,想記錄下這感動人心的一幕。
陸茶梔站到許佑遲的身邊,趙蔓指導着,“兩個寶貝再靠近一點,親密一點就好啦。”
陸茶梔想了想,垂在身側的小手,牽住許佑遲的。
家裏拍合照的時候,媽媽一直都是牽
着她的手的。
這樣,應該就夠親密了吧?
許佑遲扭頭,驚愕地看向陸茶梔。
她看着鏡頭,渾然不覺他眼神裏表達出的抗拒,依舊笑容絢爛。
舉着相機的趙蔓滿意一笑,出聲提醒,“阿遲,看這邊。”
這便是相冊裏那張合照的來源。
在許佑遲六歲生日這天,失去了和女孩子牽手的第一次。
後來他再去旱冰場,一個人滑冰,一個人休息,陸茶梔總會在人羣裏準確地認出他來,即使他態度冷淡,她也不厭其煩地跑來跟他聊天。
問到他的名字時,他終於捨得開口,“許佑……”
屬於男孩子的聲音一出,陸茶梔就詫異地瞪圓了雙眼,“你,你是男生嗎?!”
猶如五雷轟頂般的重擊,陸茶梔想起自己甚至主動牽了他的手,萬分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天吶,這到底是什麼魔幻劇情。
不過,將震撼和後悔都拋去一邊,陸茶梔捫心自問,自己還是,比較喜歡面前這個,名爲“許右”的男孩子。
百分之十的原因,是因爲他在初次見面時送給了自己小蛋糕。
還有百分之十,因爲他長得好看,讓陸茶梔自己都不禁懷疑,自己的審美,是不是按着他這張臉來形成的。
剩下的百分八十,是因爲他媽媽很溫柔。每次來接他回家時,都會給陸茶梔帶上小零食。
所以,她勉爲其難,愛屋及烏地,也喜歡一下他吧。
得知樓梯間初遇那天是他的六歲生日,自己還喫掉了他的蛋糕後,陸茶梔深感愧疚,連夜畫出一幅畫來。
作爲知道了他名字後的交換,她將自己的名字畫進了畫裏。
餘光瞥見地上的那本《沈從文文集》,是簡菱買給她,讓她在假期嘗試閱讀的書籍。
但對於這個年齡段的陸茶梔來說,這本書晦澀難懂,看得她實在是雲裏霧裏,只隨便勾畫了開篇的兩句,來應付簡菱的檢查。
陸茶梔心下一動,將這本書一同裝進自己的包裏,打算在明天,將這份遲來的生日禮物,贈送給不愛說話的“許右”小朋友。
後來許佑遲總算是願意和她聊天,滑完冰
後,偶爾還會帶她去超市裏,請她喫冰淇淋。
趙蔓漸漸發現,自己打算讓許佑遲在假期結交到一百個新朋友的進度,第一天,他完成了百分之一。
至此,進度條再也沒有增長過。
許佑遲依舊是那個眼高於頂,不屑與人攀談的高傲小少爺。
大概是一個半月後,趙蔓便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每日都和許佑遲黏在一起的女孩子。
許佑遲也從沒跟她提起過退課,每日都準時準點抵達旱冰場訓練。
九月初開學,許佑遲進入市裏的公辦小學念一年級。
開學第一天,趙蔓就被請了家長,年輕的女班主任打來電話,說許佑遲在班裏和男生打了架。
趙蔓急匆匆趕到學校,許佑遲和另一個高個子男生,背手而立,一同站在辦公室裏。
兩人臉上都帶了傷,但高個子男生明顯傷勢更重一點,許佑遲打的他嘴角裂出血絲,下巴也淤青了一整塊。
看了監控,又找班裏同學調查清楚原因後,才知道,這位個子高的張姓男同學,在課間時間撕掉了許佑遲的語文課本,並率先出言嘲諷。
具體說了什麼班裏同學記不太清,關鍵詞是“啞巴”“聾啞人”“你也配”“我和她親過了”。
聽起來,是一場情敵之間,你死我活的戰爭。
許佑遲踢翻了張同學的課桌,混戰就此觸發。
張同學的父母都是進城務工人員,見趙蔓一身穿着打扮光鮮亮麗,貴氣逼人,她的兒子又是先動手的那個,夫妻倆人便打定了狠狠訛上一筆的主意。
報出了自以爲是天價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後,辦公室裏,當着衆老師的面,趙蔓不由得嗤笑出聲。
等許氏的律師到場,趙蔓便踩着8cm的高跟鞋,法拉利車身飛揚,載着許佑遲去了醫院。
事情的結局,張氏夫婦沒得到一分錢的賠償,反倒是寫了一長篇的道歉文書,經律師之手,轉送到趙蔓手上。
而那時的趙蔓,早已經辦理好許佑遲的轉學手續,道歉信懶得看上一眼,隨手就扔進了垃圾桶裏。
這封信和他們的主人及主人的兒子一樣。
垃圾就應該待在該待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正文完結啦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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