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謠言
“裴大人,你別胡思亂想。”
要不是被騙,她纔不會這般待她。
可裴少韞病了,腦子也不清楚,“我並未胡思亂想。”
江絮霧見他面頰發燙,心中冷哼,他若是沒有病重,怎麼能說出這種病話,況且,她從不認爲裴少韞會對她有感情。
於是她攙扶起裴少韞,一個踉蹌差點要摔倒,他怎麼這麼重。
江絮霧咬緊牙關,“我怕待會有歹徒追上來,我們先去別處。”四周竹子翠意森然,裴少韞眼眸半垂,似乎在應答。
可江絮霧顧不上多少,想先帶他離開,擔心會有人跟來。
兩人踱步慢慢走着,江絮霧走到後面發現沒有之前喫力,狐疑側看,發覺裴少韞在竭力自己行走。
脣角發白,腳步懸浮,右手被她攙扶,剩下的全靠他自己行走。
江絮霧瞧見,也隨他而去,反正她又不是善心大發之人。‘
只是當江絮霧準備換右邊,聽到儼然傷勢加重的裴少韞,輕聲地道:“左邊?”
江絮霧腳步一頓,望着左邊森嚴的密林中的石頭,再想是不是他又在騙自己。
裴少韞見她遲遲不肯動,掀起的眼皮子上夾雜着翠綠的陰影,浮光掠影,“這次我沒騙你,江小娘子。”
見他這般說辭,江絮霧躊躇幾下,還是決定按照他的說法走。
“裴大人要是這次再騙我,要是不小心摔在石頭上,可別怪我。”
江絮霧威脅他,讓他安分點,可裴少韞愈發古怪,聞言還能笑出聲。
她惱火地想甩開他,再聽聽裴少韞的語氣,他分明知曉怎麼出去,但爲何一開始不說。
說不定他是想試探自己,可自己又有什麼值得他試探。
江絮霧眼前一片雲霧,無法探究,於是她壓住心底的疑惑,攙扶着他,兩人逐漸往綠意盎然的深處走進去。
待到走近,樹廕庇天,黃泥石磚,他們迂迴曲折,映入眼前便是高岸深谷,前方更有羊腸小道,迤邐不絕。
江絮霧踩在青石,攙扶着裴少韞逐漸往下走,來到一處溪水小路,萬幸水面有大石做踩踏之路,但也因此,石頭上只能容納一人。
江絮霧放開裴少韞。
裴少韞貌似清醒了點,“江小娘子先行。”
江絮霧蹙眉,擔憂他會不會摔下去,連累自己。
見水底不深,水清無魚,她放心大膽地往前走,直至來到對岸,她這纔回身,發現裴少韞腳步虛浮,踩在石頭上,紋絲不動,完全看不出他受傷。
她思忖,等到他走到面前,卻不曾想在江絮霧探出手攙扶他的時候,一條遊行的黑蛇陡然出現,江絮霧嚇得鬆手,“有蛇——”
她嚇得一腳踩在裴少韞的腳背上,然後又推開裴少韞。
待到江絮霧回過神,蛇已經慢悠悠地遊走,而裴少韞面色愈發慘白。
“裴大人,你沒事吧?”江絮霧膽戰心驚地來到他的面前,心虛不已。
裴少韞:“我無事。”
“那就好。”江絮霧以爲他身體不錯,心虛一閃而過,可在接下來往前走,江絮霧又遇到蛇。
再然後。
裴少韞被她一把甩開好幾次,終於忍無可忍的裴少韞在江絮霧又要推開他的間隙,一把鉗住江絮霧纖細的手腕,“江小娘子,這些蛇都不是毒蛇。”
“可是我怕蛇。”
少女纖細單薄的身子在顫抖,臉頰彷彿塗抹了霜白,鬢角凌亂,秀氣的鼻尖上冒着幾分汗珠,裴少韞緘默,收斂了幾分戾氣,溫聲坦言道:“若是江小娘子害怕,可以躲在我身後。”
“好。”
江絮霧十分懼怕蛇,曾幼年跟父親居住過山間,陪伴父親調香,可山間毒蛇衆多,她被咬過,毒蛇貪婪的尖牙不斷刺入她的腳腕,她疼得吱哇亂叫。
父親被驚動,連忙出來幫她趕走毒蛇,而後她生了一場大病。
母親也跟父親生出嫌隙。
眼下她再看到蛇,總能想到幼年的經歷,故此聽不進裴少韞說什麼,只是一個勁點頭。
隨後也不知遇到了多少條蛇,江絮霧每次都被嚇到。
裴少韞的溫柔假象被江絮霧此舉撕碎下來,直言蛇一點都不可怕。
可每回瞥見江絮霧顫抖的背影,瑟縮,懼怕,眼裏可憐地望着他。
他喉嚨滾動,遏制心底的戾氣,皮骨下卻有什麼躁動不安,這讓他竭盡全力地壓抑,故作平常地說:“算了。”
這話也不知是說給江絮霧,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原本順順利利的一路,因江絮霧怕蛇,耽擱了不少,所幸他們趕在日落下山,終於來到一處官道上。
恰巧此時,一道,“駕——”
江絮霧深感熟悉,驚喜地張望過去,見到馬背上的人,驚喜地招手。
“阿兄,我在這裏!”
馬背上的疾馳而行,聞言收繩,長“籲——”。
——
江府。
梨花落淨,六角攢亭上的鳥雀鶯啼婉轉。
“她怎麼就運氣這麼好回來了。”江凝雪這段日子,被母親規訓,人也乖巧許多,這不父親看她溫順,同意放她出來。
正巧江大夫人前幾日去顏國公府,領着江凝雪一同陪同,江凝雪當日表現極佳,隔了幾日,國公夫人邀她私底下一聚。
江大夫人會心一笑,她認爲女兒應當是被看上,故此這幾日對江凝雪的看管更加嚴苛,甚至還拖關係找了曾在宮裏當禮教的嬤嬤,教導她繁文禮節。
可今日聽聞失蹤的江絮霧被找回來。
江凝雪心中一時慌張,站都站不直,正巧看望女兒的江大夫人走來。
見到她心神不寧,江大夫人吩咐下人們都下去。
眼見四下無旁人,她來到美人榻上,不慢不慢地道:“我聽嬤嬤說你學禮節學得認真,倒也不算辱沒我的心血。”
江凝雪來到她的跟前,手指纏着絹帕,“我直到母親的心思,自然會用心。”:
這乖巧的樣子,倒是跟之前大相徑庭,江大夫人滿意地頷首,見她低垂着,心事重重地樣子。
她不免安撫起江凝雪。
“你別擔心,我派人打聽過顏國公府的夫人對你很滿意,再說那日你也見過顏三郎君,他品性端正,溫潤如玉,是個值得託付的好人家。”
江凝雪難得羞赧,似乎又想到花宴中,隔欄遙望的一幕。
君子如風,溫潤暖玉。
可惜,江凝雪聽聞江絮霧被江辭睢親自帶去看了一眼顏三郎君,本就心中擔心,前幾日聽聞她失蹤,江凝雪還送了口氣,可她眼下又回來。
江凝雪擔憂不止,她總覺得江絮霧會毀掉她這樁好婚事。
江大夫人何嘗不知她在想什麼,伸出手拍拍她的手背,意味深長地說:“你放心,顏國公府可不會娶,失蹤幾日與別的男人在一起的女郎。”
“可是跟她一起失蹤的是裴少韞。”
裴少韞的名聲可是閨閣女子都想攀上的郎君,風光霽月,也曾是她心念過的郎君,可眼下她雖看上了顏世子。
但她也不願意,一直瞧不上的江絮霧會跟裴少韞在一起。
江大夫人:“你別擔心,裴少韞的家世是鐘鼎世家,哪裏會是江絮霧小門小戶能攀上。”
簪纓世家看重的便是門第。
江絮霧的門第,誰會看得上。
“再說,若是裴少韞顧及名聲娶她,也只能娶妾,你說她的兄長,會不會讓她當妾。”
江大夫人看得通透,讓她不要憂心此事,好好學會繁文縟節還有早日學會執掌中饋,早日在婆家中站穩腳步。
至於江辭睢那邊,在聽到京州關於阿妹的流言蜚語,勃然大怒。
辛辛苦苦找回來的阿妹,竟然被人如此造謠,讓他一氣之下,抓了好幾個嘴碎之人,關進京州的衙門牢房,給他們下馬威。
可流言難止,再說裴少韞的名聲可是在京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前程似錦,面冠如玉的大理寺少卿,被歹人刺殺,正巧遇到一名小娘子,一起逃亡了好幾日。
自古以來,男子風流韻事可傳遍天下,還能被人讚歎雅名風流,可女子卻要被人暗自揣測名聲。
江辭睢深諳此道,因此這幾日戾氣難消。
不過更令他惱怒的便是,作爲阿妹的親生母親,不安撫江絮霧,反而親自找上門,說要不讓她嫁人,好說給她找好了人家,雖人家有三房妾室沒,但他不在乎江絮霧與裴少韞的糾纏韻事。
“阿妹眼下深陷困厄,母親你怎能落井下石。”
江母本來是好意,見江辭睢這般不領情面,還嘲諷她不爲女兒着想,她氣急攻心,“阿霧的名聲都被毀成這樣,你要讓我怎麼辦?況且我若是不心疼阿霧,我早上就應下二夫人的說親,而不是親自給她挑戶好人家。”
“你若真是誠心誠意,就不是急切想讓她嫁人。”
江辭睢一心護妹妹的誠意,讓江母勃然大怒,“你不問青紅皁白地護她,能護多久,你以爲她現在的名聲,能有好人家看上她嗎?”
“還是說,你以爲裴家能上門提親嗎?”
江母甩袖離去,身邊的嬤嬤和婢女緊隨其後。
江辭睢滿身戾氣,根本聽不進去江母的任何話,而收到消息的江絮霧悄無聲息地走進來,心疼地爲他倒了一杯溫茶。
“阿兄莫惱,喝杯茶靜靜心,我已經書信給沈大人表明一切,若是他不介意,我還是會嫁給他,所以阿兄不要擔心。”
江絮霧回來便知曉沈長安已離去,但他走之前曾託付一幅畫給抱梅。
抱梅送到她跟前,江絮霧翻開,眼前赫然是栩栩如生的美人圖,而上面的女子是她頭戴芙蓉花。
上面的畫工精巧,令人目不轉睛,而底下的印章赫然是。
“阿霧。”
江絮霧當即心領神會,好好安置妥帖。
“如果他聽見這些,不願意娶你呢?”江辭睢接過茶,戾氣漸漸消退。
“他不會的阿兄,我看人向來很準,從前只是看錯過一個人,但已經過去,再說阿兄就當考驗沈大人,看他介不介意。”
江絮霧的聲線輕柔,安撫住了江辭睢的暴躁,也讓江辭睢眉眼舒展。
“我明白。如果沈長安介意也沒關係,反正我會養阿妹一輩子。”
“至於裴少韞此人……”江辭睢露出幾分殺意。
作者有話要說:每天碼字都好想寫男主發瘋,強取豪奪,可現在的劇情要繼續鋪墊。
因我這本文的路線是壓的越狠,反彈越狠
不過看了眼存稿,快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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