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李嘉图
他换了睡衣，倒在床上。
床垫很软，他其实更喜歡硬一些的床垫，但這是妈妈亲自为他挑选的，花了很多钱。妈妈心中，楚子航大概還是那個稚嫩的孩子，喜爱着最柔软的床垫和最轻柔的被子。
早上他经历了一场面试，那個說着流利中文的古德裡安教授问了他很多問題，像是關於身体的变化、冲刺跑的速度、是否感到孤独等等，其中也包括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問題，比如：你相信外星人么？
而那個名叫诺诺的女孩则一直在旁边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所以，你们也……”楚子航有些犹豫地问。
一旁的诺诺接過话茬：“是的，虽然具体的细节要等到入学辅导环节才能向你說明，不過我們可以安排你直接读预科，顺带一提，我也是预科生。”
楚子航看到了诺诺的瞳孔深处，燃起了跟他相仿的淡金色。
结束了這场有些似乎随意的面试后，楚子航得到了一叠關於卡塞尔学院的资料，這是古德裡安教授让他拿回家给父母看的。
這所学校设立的预科非常随便，只需要就读三個月后通過考试即可正式入学，对于楚子航而言读预科的安排其实毫无必要，他本就是高三毕业生，可以等到十月份名正言顺地去读大一，不過最终他還是答应了下来，面对這個世界触手可及的真相，追寻多年的楚子航已经急不可耐了。
除了资料外他還收到了诺诺的邀請，那個女孩满脸笑容地告诉他，为了庆祝入学，晚上要請他吃烧烤。楚子航本想拒绝，但诺诺补充說顺便還能介绍他认识一位同样即将就读卡塞尔学院的师弟，楚子航才点头同意。
原来学校裡還有跟自己一样的人？
他的脑中闪過了学校篮球队、田径队成员的面孔，又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他见過那些人训练结束后精疲力竭的模样，明显不是装的。
楚子航闭上眼睛，暴雨中高速公路上飞驰的迈巴赫轿车、身形模糊的索命黑影以及手握日本刀男人的背影于脑海中再现，他突然有一种脱力的感觉，只想沉沉睡去。
“爸爸……”楚子航喃喃着，心跳逐渐沉稳。
……
路明非紧绷着身子，小口啜饮着杯中的可乐。
“喂喂喂，搞什么啊……”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动静抱怨着。
自己的身后的那一大桌子人，显然是文学社的社员，自己昨天才刚刚拒绝了陈雯雯的邀請，结果沒想到這顿夜宵居然跟他们吃一块去了。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路明非還是觉得有点尴尬，他身后就坐着陈雯雯和赵孟华，两人交谈的声音一字不落的灌进他的耳朵，曾经笨拙的他也终于意识到了，原来赵孟华喜歡的是陈雯雯，而陈雯雯估计也……
好在诺诺很快就要来了，他不是一個人在战斗！到时候，是不是可以顺便告诉文学社的大家，他路明非即将远赴美国的消息？
一定很拉风吧？路明非想着。
突然，不远处的巷子裡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路明非的听力很好，他听出了這不是女人的脚步。
“怎么還沒来啊……”路明非看了看手机，時間刚過八点，诺诺看来是迟到了。
小巷裡走出的是一個男生，莫名的，路明非觉得這個人看着有点眼熟。男生走到烧烤店老板的身旁低声问了一句什么，老板便随手指了指路明非這一桌，他点点头旋即朝路明非走来。
楚子航来到小桌前，心想這应该就是诺诺口中自己的师弟了，常年面瘫的他考虑着要不要挤出一個微笑，给师弟留下一個好印象。
“路……明非？”楚子航有些意外地叫出了路明非的名字。
楚子航是认识路明非的，原因是学校裡总有人在传高二（1）班的衰仔路明非爱慕着班裡的女神陈雯雯，還贴心的搭配上了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类的形容语句，本来性格就有些八婆的他很快认出了這個传闻中的衰仔。
路明非也有些发愣，他当然也认识楚子航。废话，仕兰中学“此獠当诛榜”第一位，谁不认识？
他只是很奇怪，为什么楚子航会认识他。
“楚……”路明非有些结巴。
“路明非？你怎么在這？”沒等他打完招呼，身后的赵孟华起身，惊呼出声：“楚子航？！”
楚子航皱了皱眉头，他有点搞不清状况。
大桌上的這些人在他印象中应该都是路明非的同学，但为什么路明非会独自坐在诺诺告诉他的三号桌，难道？
“楚子航。”他沒有理会赵孟华，向路明非伸出手：“請多关照，师弟。”
“哦哦，师兄你好。”路明非也沒理会石化的赵孟华，握住了楚子航的手，虽然他也沒搞清状况，但看到楚子航自顾自地坐在了自己对面的位置，路明非心想八成是诺诺搞的鬼。
“搞什么啊，为什么路明非在這，他不是有约了嗎？”文学社的社员们看着隔壁桌的两人，低声交流了起来。
“路明非有沒有约重要嗎？重要的是楚子航为什么在那啊！”
“难道，约路明非的人，是楚子航？！”
“楚子航還叫路明非师弟耶！”
惊呼声传进了路明非的耳中，他有些无奈地看向神色自若地跟老板讨论起点菜事宜的楚子航，清了清嗓子，正想转過头跟自己的同学们解释一下。
就在這时，巷口传来了响亮的引擎轰鸣声，不久后噪声熄灭，巷中又传来高跟鞋特有的脚步声，原本漆黑的小巷中像是闪起了吸血蝙蝠们畏惧的耀眼光芒。
因为诺诺来了，她的着装风格不像昨晚，也不似今晨，耳垂摇曳着的镶钻四叶草，暗红色的头发梳扎起了马尾，月白色丝绸的小衬衣，外罩一件深棕色的皮衣马甲，黑色的短裤和丝袜再搭上一双十厘米左右的深红色高跟鞋。
她踩着啪塔啪塔的节奏朝路明非走来，這是一张四人方桌，她行至路明非身旁自顾自坐下，将手肘搭在了他肩上，用刚好能传入后面大桌每個人耳中的音量說道：“抱歉，李嘉图，我来晚了。”
她向文学社的孩子们展示着自己完美的侧脸，满脸笑容体贴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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