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26
傅星樊记得,小时候做了噩梦或者失眠了,妈妈也是這样哼着儿歌哄自己入睡的。
如今长大成人,他倒吃起了妈妈的醋,果然是個白眼狼啊。
思及此,他仰面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都說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所以哥哥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车内灯光昏暗,梅瑰看不太清傅星樊的表情,从他嘴裡說出的话也似在自言自语,她却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裡。
“别担心。”她笑着朝他伸出了小指,“梅梅最喜歡哥哥了。”
闻言,傅星樊倏地睁开眼睛,率先闯入视野的是一张灿若春花的笑颜,紧接着是一根细如葱白的指尖,相似的场景让他脑海裡情不自禁地回响起了她之前许下過的诺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只要他轻轻勾住她的手,往后余生,他都是她最喜歡的人了,這让他不断膨胀、不断疯涨的欲|望瞬间得到了满足。
烦躁消失,心情好转,他却沒有停下来的意思,他還想要更多,故而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道:“比喜歡小白還喜歡?”
梅瑰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和小白并列第一,但我会把你的名字排在小白之前。”
“哈哈哈……”听到這,傅星樊再也忍不住了,他歪過身子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冁然而笑,笑声低沉却极尽愉悦。
温热的面庞与半干半湿的碎发一起落在梅瑰的颈窝裡,时暖时凉,痒痒的,她本能地缩了缩肩膀,后背挺得笔直,双手半握拳,无措地撑在膝盖上。
笑了,是不是表示沒事了?
“我其实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傅星樊再次阖上眼睛,手无意识地落在小白的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抚摸着,“以后這种事恐怕不会少。”
自懂事起,梅瑰每天都過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所以她很明白缺少安全感到底有多么可怕,要不是小白,她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暴力的阴影。
沒想到傅星樊也会這样。应该是惊恐症造成的吧。
“我和小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梅瑰撑着膝盖的手慢慢攥成拳,心病還需心药医,她不奢望自己能治愈他,只求能给他一点温暖和安全感。
“因为我有病,大家不得不让着我,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总有一天会腻烦,如果你厌了倦了,一定要告诉我。”傅星樊圈住小白毛茸茸的脑袋,两只手轮流撸狗耳朵。
“不会的。”梅瑰摇摇头。
“我妈平时很宠我,事事以我为先,但偶尔脾气上来也会吐槽我呢。”撸完耳朵,傅星樊又把魔掌伸向了小白的脸,左捏捏右揉揉,狗子却吐着舌头,一脸享受。
“不会的!”梅瑰转头看向傅星樊,态度比方才還要坚定,“对我来說,世上再也沒有比家暴更加难以忍受的事了。”
“对不起。”傅星樊不是有意揭梅瑰伤疤的,他满怀歉意望着她,神情纠结而哀怨,“很多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犯起病来比女人還矫情。”
“沒关系,多矫情,我和小白也照单全收。”說完,梅瑰把脑袋伸到傅星樊面前,“一颗狗头不够,那就再加一颗杨梅头。”
傅星樊忽然一怔,鼻头和眼眶同时泛起了酸:“我爸就是受不了我,才打着工作的旗号往来于世界各地,一年难得回一次家,我想搬出去,我妈又不让,我觉得特对不起他们。”
“他们肯定不会怪你,我觉得你已经控制得很好了,所以千万别自责也别内疚。”傅星樊越說越激动,梅瑰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头顶,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傅星樊很想揉梅瑰的脑袋,可稍加用力,手就抖得厉害:“我吃過很多药,看過很多医生,试過很多方法,却仍然治不好,我好怕一辈子都会這样,我好怕……”
“别怕!”梅瑰一只手握住傅星樊发抖的手,一只手绕過他肩膀,轻轻拍拍他的背,安抚道。
肌肤接触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安全感,可仍抵不過归属感流失的速度,内心缺了一大块的傅星樊拧眉凝视着梅瑰的眼睛:“……抱抱我。”
四目相接,他那双原本蕴着万千星光的笑眼,如今却黯淡异常,并且蒙上了一层雾气。
卸去所有伪装,他的虚弱、他的挣扎、他的疲累、他的苦恼……
悉数暴露在她面前,叫她如何忍心拒绝。怔了几秒,梅瑰大胆地张开双臂,两只手小心翼翼地从他肩侧穿過,而后交握,以拥抱的姿势把他揽进了怀中。
少女的身体软软的、暖暖的,像只大热水袋似的。
傅星樊顺势回抱,双臂用力地搂住她的腰身,整张脸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她的体温、她的气息、她的一切。
仿佛只有如此,他焦躁不安的心才能寻求到一丝丝慰藉。
“梅梅……梅梅……梅梅……”他忘我地唤着她的小名。
“我在呢,我在呢,我在呢。”她不厌其烦地回复,一声比一声温柔。
“等回到申城,我再教你功课好不好?”傅星樊以撒娇的语气念叨,“现在這裡只有我們,你和小白能不能好好陪我玩玩?”
“好——”梅瑰抚抚他的背,眼神宠溺,动作轻柔。
“小白,你呢?”妹妹同意了,傅星樊微微侧過脸,露出半只眼睛,睫毛眨眨,可怜巴巴地瞅着近在眼前的狗子。
小白很通人性,它竖着两只兔耳朵一边上演呆萌的歪头杀一边汪汪汪叫。
“你们对我真好。”空虚的内心被温暖与善意一点一点填满,傅星樊的情绪很快得到控制,恢复如常的他一只手抱着妹妹,一只手盖在狗脑袋上使劲揉,“剩下這几天,我要你们寸步不离地待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做糖。”
“這容易,打包工作归我了。”梅瑰拍拍胸脯。
“呜呜呜——”有糖吃,小白仰天长啸,尾巴上翘摇個不停。
回到酒店,两人一狗冲了個热水澡,然后齐聚厨房,烹饪的烹饪,打下手的打下手,吃饱喝足,大家按照约定来到书房工作。
要不是必须天天训练,梅瑰也懒得出门,偶有闲暇,她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和小白蹲在门口看书,她读,它听,那一刻仿佛世界都静止了,沒有痛苦,沒有烦恼,只剩惬意与放松。
所以哪怕连续几天待在同一個地方、重复做着同样的事,她也不觉得枯燥。看着傅星樊做糖,看着小白吃糖,看着自己把糖果包得漂漂亮亮,這份氛围好像是为着同一個目标而努力三口之家,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舒舒服服地干着自己喜歡的事,這不正是她向往中的生活嗎?
她得好好珍惜,好好享受。
一旦离开,去往新的地方,必定会遇见新的人生,开启新的旅程。
到时,她的世界就不止傅星樊和小白两個了。
怀揣着這样的心情,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认认真真地对待。
全情投入时,時間飞逝,五個日日夜夜竟一晃而過。
最后,兄妹合作,狗子监工,空荡荡的陈列柜再次挤得满满当当。
“這么多,起码能卖三個月吧?”细心点货的梅瑰每数一個,心裡就多一分不舍,“那样即使你這個大老板不在,短時間内店裡都不会断货。”
“缺货也不要紧,空运很快的,团扇糖除了手工制作版,還能拓印图案批量生产。”连轴转了几天,略感疲惫的傅星樊靠在椅子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懒腰。
“以后团扇糖全部批量生产好了。”在直径只有几公分的糖块上雕刻、画画、上色,实在太难了,有些微小的细节甚至要借用放大镜,一路围观,梅瑰特别心疼傅星樊的眼睛和手。
“平面雕刻有平面雕刻的乐趣。”傅星樊捏捏鼻梁,“周老板明天要来送行,你把不要的衣服收拾一下,我让他捐给慈善机构。”
“已经收拾好了。”
“這么快?”
“明天早上咱们就要启程了,临时整理,我怕漏东西。”
“那這些也拜托你了。”傅星樊站起身,指指桌子,“我去洗個手。”
“好嘞。”梅瑰撸起袖子,麻利地整理了起来,当傅星樊与自己擦肩而過时,似想起什么的她叫住他问道,“你的行李呢?需要我帮忙嗎?”傅星樊摊摊手,指尖被颜料染成了五颜六色的:“我沒行李。”
“哦……”梅瑰机械性地点点头,总统套房要啥有啥,确实不需要准备什么,至于其他穿的用的,大少爷打個电话,自有人送上门。
“以后,你也不用带。這次的行李,你之前的领队会负责搬运。”說完,傅星樊蹦蹦跳跳地往门外走。
“死胖子!?”梅瑰对那個脑满肠肥的家伙沒半点好感,离开俱乐部,她再也不想看见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凭什么要他负责?”她追上傅星樊不解地问道。
傅星樊停下脚步:“周老板告诉他,你成了我妹妹,所以他就死皮赖脸地求着周老板给我带话,說想一块来,怎么,你不喜歡?”
“当然不喜歡,那個死胖子可坏了。”梅瑰鼓鼓腮帮,气不打一处来,“对我吆五喝六也就算了,每次见到小白他都恶狠狠地威胁要宰了它。”
“什么!?”傅星樊只调查了梅瑰和周老板之间的恩怨,其他小喽啰,他压根沒放在心上,“敢欺负你们,不可原谅。”
撂下狠话,他愤怒地抄起手机。
梅瑰看见傅星樊正在给姓周的打电话,她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打算……?”
傅星樊眯起双眼,恶狠狠地說:“弄死他。”
此话一出,梅瑰吓得一激灵,他可是說到做到的人,电话接通,死胖子危也。
于是,她赶紧抢過手机:“虽然那家伙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但罪不至死。”
电话挂断,傅星樊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哼道:“那就這么便宜他了?”
梅瑰舔舔嘴角,眼珠子滴溜一转,计上心头:“我想到了一個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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