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埃德蒙·唐泰斯 37
陆嘉举着個冰激凌,正若有所思地往四周看,闻言一笑:“很可能,你妈也误以为你不是周峻茂亲生的,为了保护你,当妈的什么都干得出来,這個周超一直沒被找到,弄不好就是她藏起来的。”
经過在燕城的生死时速,陆嘉那大脑袋警觉地一转,周怀瑾心裡就紧张,连忙也跟着往四周乱看:“怎么,不会又有人跟着我們吧?”
陆嘉眯细了眼睛笑起来:“你才发现么?估计你一回老宅,就被人盯上了。”
周怀瑾:“什么?!”
头天晚上,陆嘉以“人太多,不要添麻烦”为由,沒和周怀瑾回周家老宅住,只是派了個两個保镖陪着他,剩下的人去了事先订好的酒店。
周怀瑾当时也沒在意,因为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他不由自主地放松睡了安稳觉,万万沒想到那些要杀他的人居然阴魂不散地跟到了這裡。
周怀瑾蓦地扭头看向陆嘉:“你早知道……”
“放心,他们昨天不会动你,”陆嘉围着冰激凌舔了一圈,他那舌头就跟有倒刺似的,一口下去,冰激凌消失了一半,“他们在這边人路沒你广,首先要弄清楚你要去找谁,才好以逸待劳,把你们一網打尽。”
周怀瑾:“……”
并沒有听出哪值得放心。
陆嘉稀裡哗啦地舔着冰激凌,抬手搭上周怀瑾的肩膀,不让他左右乱看,推着他往前走:“你沒发现我的人也沒来齐么?走吧,信不過我,你還信不過费总嗎?”
曾经跟在周雅厚身边的這位老人,住的地方十分偏僻,是破破烂烂的一個小院子,家裡沒什么装饰。院门口是刚扫過的,倒也還算干净,陆嘉冲跟着自己的一個小兄弟使了個眼色,几個人立刻机灵地四下散开,在后院埋伏好。
周怀瑾這才走過去敲门,片刻后,裡面有個女老外通過门口的对讲机应声,询问是谁。
周怀瑾看了陆嘉一眼,陆嘉点点头,示意他实话实說。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报出了周超的化名:“請问他是住在這裡嗎?我姓周,是他老朋友的儿子。”
屋裡沉默了一会,一個东南亚模样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紧张地看了看他们這一伙不速之客,十分勉强地笑着說:“我想你们說的可能是以前住在這裡的人,我們是上個月刚搬過来的。”
周怀瑾皱了皱眉,从兜裡摸出一张老人的照片:“那請问之前的住户您见過嗎,是這個人嗎?”
女人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把照片接過去,不知她是脸盲症還是什么毛病,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我不是很确定……”
就在這时,后院传来一声爆喝:“站住!”
女人手一哆嗦,脸上的惊慌神色再也藏不住,照片掉在了地上――原来她一直在拖延時間!
陆嘉好整以暇地望過去,只见一個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头飞檐走壁地翻過了后院的篱笆,趁着保姆在门口吸引不速之客的注意力,他老人家撒腿就跑,一看就沒有风湿骨病,腿脚利索得活能去参加跑酷。
陆嘉伸长了脖子,感叹道:“嚯,老当益壮!”
可惜周超沒想到来找他的人早有准备,一见他露面,埋伏在后院守株待兔的人立刻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地把动如脱兔的老头逮回来了。陆嘉弯腰捡起女人失手掉落的照片,本想說句什么,搜肠刮肚好一会,发现当年在学校裡学過的外语就剩下了“谢谢”“再见”和“早上好”,只好大仙似的闭了嘴,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测的微笑。
這一幕被人拍了下来。
陆嘉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個不起眼的白色商务车裡,有個全副武装的男人放下望远镜,调整了一下狙击枪的角度,同时把周怀瑾、陆嘉,還有被一群人按着的老人照片发了出去,询问雇主:“確認嗎?我們要动手了。”
与c省小镇相隔十几個钟头时差的中国燕城,此时已经是夜幕低垂。
张春久拿起电话,一言不发地听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沉声对张春龄說:“有人去了东来公司找他。”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秘密送走张东来兄妹之后,张春久找人假扮张东来,照常在公司出沒――這几天公司裡人不多,也沒什么事,假张东来戴好口罩墨镜,只要避免和值班员工說太多话,混過去不成問題,能给人造成一种“春来集团”裡一切照旧的假象……只要沒人去特意找他。
调查组为什么突然要找张东来?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兄弟两人对视片刻,张春久拉开窗帘,往外望去,城市裡华灯初上,透過朦胧的雾气,喜气洋洋地弥漫开来,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样子。
宁静得他心生不祥的预感。
這时,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沉声說:“张董,我們已经锁定周怀瑾了,他找到了一個叫周超的老人,想向您請示,立刻动手嗎?”
张春龄从他手裡接過手机,看见手机裡传過来的照片十分清晰,老华人正一脸惊惧地看着周怀瑾,他满脸沧桑、面如土色,可是时隔多年,张春龄還是一眼认出了他:“是周雅厚身边的人,到恒安来過。”
张春久一把抢過手机:“为什么他還活着?周峻茂和郑凯风這么多年一直在干什么?”
“我倒不觉得奇怪,郑凯风贪财好色,周峻茂优柔寡断,俩人亲如兄弟又貌合神离,中间還夹着個周雅厚的女人,出纰漏也实属正常――稍安勿躁,正好趁這次斩草除根,让他们动手吧。”张春龄不慌不忙地說,“沒关系,我不相信他们能有什么证据,我也不相信四十年前的事,他们還能挖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东来不在又怎么样?送儿子出国犯了哪條国法?”
张春久定了定神:“大哥,你還是先避一避吧。”
张春龄不置可否:“你呢?”
“我的调查還沒结束,這么走了反而是不打自招,我留下处理后续的事。”张春久說,“你放心,我能脱身。”
张春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大哥,”张春久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說,“我记得那年也是冬天,你把我……你把我藏在放煤块的竹筐裡,都是灰,我蹭得一身、一脸黑乎乎的,从竹筐缝裡往外看……”
张春龄脸色一变,打断了他:“行了,說這些干什么?”
张春久一低头,五十多年的风霜在他身上铸成了铜皮铁骨,他翻云覆雨,无坚不摧,眉心那道总也打不开似的褶皱短暂地展开了片刻,他从衣架上摘下外衣,恭恭敬敬地披在张春龄肩上,又把围巾递给他,說:“也是,我說這些干什么?大哥,一路小心。”
张春龄迟疑了一下,接過围巾,冲身边跟着的男人打了個手势,几個人跟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郎乔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她爸问她這個漫长的班什么时候能加完,春节有沒有時間去跟父母走亲戚,她沒来得及回复,就看见老教导主任拿着一串钥匙出来,冲她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老师,”郎乔连忙把私人手机揣回兜裡,“這大過年的,麻烦您半夜三更跑這一趟。”
根据朱凤的证词,郎乔找到了被杀的美术老师余斌生前任教的第四中学。
“沒事,孩子们旅游去了,就我們老两口,就当吃完饭活动活动。”老主任說,“哎,算来也十多年了,我沒想到還有人来查当年余老师的案子。太惨了,多好的一個小伙子,提起来就伤心――喏,到了。”
郎乔一抬头,看见门上写着“美术教室”。
“這些年都追求升学率,体育有加试,還算凑合,音乐和美术课基本都是摆设,”老主任說,“余老师在的那会,学校還有美术特长生,后来政策改了,咱们学校不招‘美特’了,美术教室也就成了参观用的……我看看是不是這把钥匙。”
說着,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股缺少人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主任打开灯,指着墙上的一副人物肖像的油画說:“你看,那就是余老师画的。”
郎乔愣了愣,她是外行人,看不出画得好与不好,只觉得那人物肖像很逼真,逼真到她一眼就看出来,画上笑靥如花的年轻女孩长着和朱凤一模一样的凤眼和酒窝,她穿着一條裙子,眼角弯弯地冲着画外人笑,叫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油画下面贴着标签,写着题目、作者和日期。
是余斌画于十五年前,画作名叫《梦中情人》。
到如今,画中仙笑靥依旧,画外人却成了個满心怨毒、面目可憎的女人。
“在這呢,”教导主任打开一個展示柜,对郎乔說,“姑娘,你過来看看――這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郎乔连忙凑過去,主任把一個奖状展示给她看:“余老师出事前,带着学生们去写生,其中一個学生用当时的作业参加了一個比赛,還得了奖,奖状有作者一份,指导老师一份……可惜余老师回来之后不久就出事了,都沒来得及看见這份奖状。当时余老师的爱人精神不太好,看见他的东西就伤心,這东西也就留在了学校。”
郎乔接過来,奖状上附有获奖作品的影印图,是一副非常美的海边风景,奖状裡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條,一打开就掉了出来。
“這是学生写的,他跟余老师感情很好。”
郎乔戴上手套,小心地展开那张纸條,只见上面写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纪念最后一次和余老师的滨海之行。”
余斌死前曾经去過滨海!
郎乔瞳孔轻轻一缩:“老师,您能帮我联系到這個学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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