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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埃德蒙·唐泰斯 38

作者:priest
“眼镜!海洋!你现在手裡有车嗎……跟我跑一趟机场,立刻、马上!”

  郎乔急急忙忙地召唤了肖海洋――找一個毕业了十几年的学生沒那么容易,教导主任戴着老花镜,翻学生名册就翻了半天。笔~趣~阁www.biquge.info当年教過這個学生的老师现在退休的退休、离职的离职,只能拐弯抹角地到处打听,足足打了一個多小时的电话,终于联系上当年這個美术生本人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了。

  美术生正在机场,准备跟家人一起出行旅游,据說是夜裡的航班。

  郎乔和肖海洋飞车赶過去,一头冲进跟人事先约好的麦当劳。

  零点以后的快餐店裡挤满了疲惫的旅客,十分安静,有人枕着自己的包闭目养神,還清醒的也大多不怎么彼此交谈,各自摆弄着手机电脑,放眼一看,這裡就像個静止的空间。肖海洋被郎乔拖着一路狂奔,喘成了病狗,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沉重如打夯,惊动了好几個浅眠的背包客,被人愤怒地目送了一路,总算在角落裡找到了余斌的学生。

  十几年前的高中男生已经是個大人了,年過而立,嘴唇上留了一圈小胡子,从穿着用度上看得出,他经济條件還不错。

  “可以看一下证件嗎?”男人态度温文有礼,但十分谨慎,先把郎乔和肖海洋的证件要過来,对着光仔细核对了防伪标识,這才略带歉意地把两张工作证還回来,“不好意思。”

  “沒事,公民权利。”郎乔从包裡取出她从学校拿到的画作奖状和字條,“這两样东西是你的嗎?”

  “得奖的画是我画的,”男人低下头,略带怀念地翻了翻,对着奖状上的影印画端详片刻,他苦笑着說,“這是学生时代不成熟的作品,但当时的灵感真是充沛……滨海那個地方非常特别,大海那么开阔,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让人觉得荒凉又空旷,尤其是傍晚起风,灌进礁石缝裡,就跟周围一直有人哭似的,又阴森又寂寞。”

  肖海洋和郎乔這两個唯物主义者知道滨海的底细,听完他這番十分文艺的描述,齐齐打了個寒战。

  “我当时已经快上高三了,按理說应该全神贯注准备专业课高考,那次到滨海去,其实就是为了跟同学们一起玩两天,随便画点东西练练手,也沒打算比什么赛。不過画完以后,效果意外的好,余老师很喜歡,强烈推薦我去报名,本来也沒想拿什么名次,沒想到无心插柳……字條也是我把奖领回来以后夹进的。”男人說到這裡,沉默了一会,神色有些暗淡地摇摇头,“其实這些年我有时候会想,滨海那個地方……会不会像民间說的那样,有点邪呢?我不是迷信,只是有时候看见這张画,总觉得裡面有种不祥的气息。”

  郎乔摸出笔记本:“請问你還记得,当时你们是多少人一起去的?在滨海逗留了多久?”

  “唔……四五個人,我,老师,還有几個高一的小孩,都是‘美特’,”男人說,“時間应该是周末,那会上学挺紧的,除了周末也沒别的時間,我记得我們在那待了两個晚上……应该是周五去,周日返回的。”

  “住在滨海么?”

  “沒有,那边当时连人都沒有,根本沒地方投宿,我們住在附近的一個农家乐裡――就算是附近吧,其实开车過去也差不多得半個多钟头,我們在那边租了辆车,白天取景,晚上回农家乐裡休息。”

  郎乔连忙追问:“你们在滨海画画的时候,有沒有碰见過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开口,却是答非所问:“郎警官,其实我今天之所以答应在這等着见你们,是因为以前有人问過我同样的問題。”

  郎乔和肖海洋同时一愣。

  “不好意思,之前仔细核对你们的证件也是因为這個,”男人說,“余老师出事之后,一年多吧,应该是我读大一的时候,有個人来找過我。男的,很高,中年人,自称是处理余老师一案的警察――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莫名觉得有点怕他,你们可能看出来了,我這人有点敏感,反正我当时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他和你聊了什么?”

  “他当时說要问我几個和余老师被杀案有关的事。我就很奇怪,杀余老师的凶手不都被抓住了嗎,還问什么?但那個人說,有些事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怀疑余老师被杀有隐情,而且和我們之前去過的滨海有关。”

  肖海洋问:“這個警察叫什么名字?”

  “叫顾钊。”

  肖海洋手肘一哆嗦,碰翻了桌上一個可乐杯,碎冰块洒了一桌子,他的表情十分难以言喻:“你說什么?”

  “顾钊――‘金刀’钊,我沒记错的话,应该是叫這個名字,怎么了?”

  肖海洋的手指无意识地颤抖:“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再仔细形容一下,他长什么样?是不是三十五六岁,有点瘦,一米七五左右……”

  “年纪看不大出来,不過我觉得应该更年长一点,身高也不止一米七五,”男人仔细回忆了片刻,“我大学入学体检量的是一米七九,那人比我高,而且站在我面前的时候让我很有压迫感,方脸,长得挺有轮廓的。怎么,您认识?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假警察?”

  随着他的形容,肖海洋神色几变,先是茫然,随后升起隐隐的怒火――這不是顾钊,余斌被杀后一年多,按時間推算,顾钊已经蒙冤而死,竟然有人胆敢冒充他的身份出去招摇撞骗!

  他一瞬间觉得好像心裡最干净的地方被人玷污了似的,如果他身上有毛,肖海洋可能已经炸成了一個毛球,他握紧的拳头“嘎啦”一声,冷冷地說:“不,他就是假的,他都问了什么?”

  “像你们一样,他也很详细地问了我当时滨海一行都谁去了,行程是怎么安排的,路上有沒有碰到什么人,有沒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我說我不记得,那個男的想了想,又问我,‘你们余斌老师当时有沒有单独出去過’?”

  肖海洋和郎乔对视了一眼――对了,如果余斌被杀,真的和他去過滨海有关,那么为什么跟他在一起的学生们都毫发无伤?犯罪分子可沒有不杀未成年的原则底线,所以很可能是他单独行动时遇到了什么事。

  “他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有。我們准备离开的头天晚上,因为商量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回程,晚饭后,余老师特意嘱咐大家收拾好东西,這时,有個女生突然說找不着相机了。我們帮着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她可能是落在取景的地方了。相机在学生手裡算是贵重物品,余老师一听,就立刻替她回去找。因为当时天太晚了,他沒带学生,自己开车去的,路上跟人蹭了车,我是第二天看他去给租车结账的时候才知道。那個自称顾钊的……”

  肖海洋陡然打断他:“别用這個名字叫他。”

  男人和郎乔都是一愣,肖海洋回過神来,略低了头:“对不起,但是他不是顾钊,請别用這個名字叫他。”

  尽管他尽量礼貌了,话說得却還是很生硬,郎乔正想试着打個圆场,那男人却十分善解人意,了然地說:“哦,知道了,所以他冒充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警察吧?那我說‘假警察’好了。”

  肖海洋听见“德高望重”這個词,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個假警察追问我,說老师撞了谁。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沒在现场,只是听老师說当时天黑,他又有点走神,经過海边的山坡上时,林子裡突然冲出来一辆车,他当时沒反应過来,一不小心剐蹭了人家的车门。不過对方应该素质挺高,沒說什么,反倒是老师自己過意不去,非要追上去给了对方联系方式,让人到时候把修车补漆的单据寄给他。就這一点事,事故是和平解决的,余老师不是不讲理的人。”

  肖海洋和郎乔对视了一眼。

  肖海洋:“对方的车牌号记得嗎?”

  “余老师或许记得,但也不会特意跟我說啊。”男人一摊手。

  這确实也是,肖海洋不由得有些失落,郎乔却說:“你怎么知道当时找你问话的這個人是假警察呢?”

  “但是……”

  “我临走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本想回去跟他說,可是一回头,发现那個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和方才的和蔼可亲完全不一样,当时学校正在进行防诈骗宣传,我突然有点不放心,就跟他要了工作证――不過那会我也沒什么常识,看不出证件真假,偷偷翻了翻手机上思政老师发的防诈骗贴士,看见第一條就是‘警察取证一般是两人以上一起行动,碰上单枪匹马的要多留心’。”

  郎乔:“你本来想告诉他什么?”

  “是画。”男人說,“余老师是個很用功的人,速写本不离身,看到什么有触动都会随手画下来,那次去滨海他的速写本正好用完了,有几幅画画在了纸上……勾勒的农家乐小院什么的,临走的时候我给讨来了,结果发现裡面有一张人物素描,画了一男一女。我沒见過這两個人,我猜也许是他那天晚上出去撞上的人。”

  肖海洋:“画你還留着嗎?”

  “余老师的遗物,当然還保存着。”

  骆闻舟接到肖海洋的电话时,小眼镜简直有点语无伦次。

  “我們到他家楼下了,现在就去取证!”

  骆闻舟叹了口气:“你俩谢谢人家了嗎?”

  肖海洋這才想起来,余斌的這個学生本来是打算坐夜航离开燕城的,连忙回過头去对一身行李的男人說:“這……不会误你的飞机嗎?”

  “我飞机已经起飞了。”男人一耸肩,“我爱人陪着我們俩父母先過去了。”

  “那……”

  “沒事,我看看能不能改签,机票紧张的话就算了,出去玩而已,少去一趟又不会死,但是余老师的案子如果真有别的隐情,你们结案以后,可不可以给我打個电话,告诉我一声?”当年的美术生說,“余老师对我們很好,能为他做一点事,不管有沒有用,我都觉得心安,我觉得他应该长命百岁。”

  骆闻舟转头去看审讯室的监控,一個刑警正在审问朱凤關於育奋中学的案子。

  “你假扮校工,用录音误导王潇,是谁指使的?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朱凤不回答,只是冷笑。

  “你說你们的目的是揪出卢国盛和他藏身的地方,好,”刑警說,“但是你知道這件事导致一個男孩死亡嗎?他不但死了,還死无全尸!”

  朱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條法令纹将她的嘴角拉得很低。

  “你既然跟踪王潇,不知道那孩子在校园暴力裡经历過什么嗎?你不但冷眼旁观,還利用她?”

  朱凤拉平了自己的嘴角,冷冷地說:“她這不是沒死么?”

  “你說什么?”

  “十几刀,大斌被捅了十几刀……都不成人样,你们不都是冷眼旁观么?”朱凤声音沙哑,“她又沒死,矫情什么?”

  骆闻舟不知为什么,被這话堵得如鲠在喉,他吐出口浊气,叼起烟走出了监控室,浑身上下一摸,发现打火机忘了揣出来。

  這时,旁边“咔哒”一声,一簇小小的火焰冒出来,递到他面前。

  骆闻舟一偏头,费渡不知从哪寻摸出一個打火机,问他:“点嗎?”

  骆闻舟:“……”

  他噎了片刻,默默地一摆手,把烟放回去了。這时,他手机一震,肖海洋发了一张图给他,骆闻舟打开一看,发现那是一张铅笔的素描画,纸张已经泛黄了,画夹在塑料夹子裡,保存得還不错。上面画着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角落裡是日期和余斌的签名。

  画得十分传神,骆闻舟看完以后长叹了口气:“苏慧,還有……”

  “春来集团的那位掌门人。”费渡探头看了一眼。

  十几年前,张春龄和苏慧半夜三更前往滨海时,被回去给学生找东西的美术老师余斌撞见。

  他们去做什么?

  后备箱裡有女孩的尸体嗎?

  苏慧是不是一直充当郑凯风与张春龄的联络人,被余斌撞见他和张春龄在一起后,为了保险起见,郑凯风的联络人才换成了杨波的母亲卓迎春?

  骆闻舟重重地用拳头敲了一下墙:“一幅画……這太荒谬了,况且我們连這幅画是不是余斌本人画的、是在什么场合画的都证明不了。就算法院检察院都是我亲爸开的,他也不可能凭這东西给我开拘捕证……费爷,這有什么好笑的?”

  “我這裡或许有你能用得上的东西。”费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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