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式原配[穿越] 第43节 作者:未知 傅嘉树仔细端详着离婚协议书:“秦瑜,這字迹跟你的字迹怎么差那么多?” 秦瑜的字迹潦草飞扬,而离婚协议书上的字迹十分娟秀,仿若两個人写的,甚至傅嘉树从這几张离婚协议书上,真能看到一個可怜的女子,在灯下含泪写下這几张纸。 這是秦瑜用原主妹妹的心态写就的离婚协议书,用的也是原主妹妹的字迹,离婚本就该是秦雅韵跟宋舒彦离。 “我要是用平时的字迹,你能认得出来,宋舒彦认不出来?” 好吧!她說得都对,是他沒想到。 傅嘉树又翻下面,有一封给宋家夫妇的信,上头称呼已经改成伯父伯母。 秦瑜见他端详這封信,秦瑜說:“想看就看,我又沒封口。就是要让宋舒彦看過再转交他父母的。告诉他们,离婚是我自愿的,他从来沒逼過我。” 傅嘉树抬头:“谁信?” “你信。” 傅嘉树一时语塞,大约真是只有他信了,傅嘉树看信,整封信措辞委婉,处处为宋舒彦开脱,解释两人婚姻实在不合适,她也认为這样的婚姻继续下去只能是给双方带来痛苦。不如就此别過。后面還写了财产处置問題,以及让他们能把她的贴身丫鬟芸儿给送過来,送到傅公馆。最后让宋家二老安心,她已经上海有了落脚之处,以后就住上海了。 “只是丫头为什么送我家?”傅嘉树抬头问她。 “一事不烦二主,他把我托付给你,我就把他也托付给你,总之我不想和他见面,想和他断得干净,所以不会让他知道我的地址。理由可充分?” “充分,充分!就這么干!”傅嘉树說道,“明天我就把這個给他去。” “好。” 第二天下午三点出头,宋舒彦正在跟秦瑜一起给海东纱厂的人开会,他再次跟陈华平强调一定要落实下去,一定要按照会上制定的措施不折不扣地做。 陈华平這些日子被秦瑜给烦透了,他敷衍地应和:“知道了,知道了!” 心裡想着不晓得那封信到哪裡了,希望东家快点過来,要是再让這個被灌得满脑子迷魂汤的少东家折腾下去,海东不如早点歇业关门算了。 秦瑜现场管理問題已经說得差不多了,现在讲到人员管理。 海东纱厂是二十小时,全年无休的,工人是白班晚班倒班,一周一换,這样的排班方式不是要人命嗎?就是成年人都很难支撑下去,别說才十来岁的孩子们。 秦瑜把四班三运转和三班两运转的排班制介绍给在座的各位:“人是要休息的,不能长時間处于疲劳工作。而且如果三班两运转,多出来的時間,我們可以给他们請老师,给他们扫盲,让他们有机会识字。” “秦小姐,放天底下,哪儿有這样的公司?公司是挣钱的,不是做慈善的。”陈华平实在受不了這個女人的异想天开,反正他们现在管理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她呢?简直扯淡,居然想给這些小瘪三读书上学,不是脑子坏掉了嗎? 面对這样的质问,秦瑜跟陈华平解释,员工激励和员工培养的理念,员工不是工具,是可以共同成长的,企业的一份子。 要是放在上辈子這样的企业還真不少,秦瑜一直接触的一家国内做特种钢领先的民营企业,就跟当地的工业大学联合办了职工大学,员工在职工大学裡进行学习,学习毕业后拿到那所工业大学的函授文凭。 那位企业家就跟她說:“秦总,我們的技术员工都是靠我們自己培养起来的,他们在工作中提高技能,我們再给他们培训,最后他们成了這個行业内的专家。” 当然也可能這些员工专业技能上不如外来员工,但是企业内部培养起来的员工,对企业的认同感非常强,這一批人完全有可能成为企业的中坚力量。 陈华平歪嘴嘲讽:“秦小姐,我就說一句,你要這样做,我完全不同意。哪怕你吹枕头风,让少东家开除我,我也不可能按照你說的做。” “陈叔,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宋舒彦拍桌子站起,手裡拿了秦瑜准备的资料,“秦小姐在殚精竭虑为我們工厂提高效率想办法。你却說這种话?跟秦小姐道歉。” 陈华平也站起来,对着宋舒彦說:“少东家,让我道歉,我办不到。如果你执意要這么做,我只能請老东家在做主了,我不会让你這样乱搞下去的。” 陈华平說完這话,气冲冲地转身出了会议室。 宋舒彦看着陈华平离去的背影,拳头砸在会议桌上,陈华平自以为是父亲的心腹,在他要进行改进的时候多方阻挠,顽固不化,還說出這样侮辱秦瑜的话。 他跟秦瑜說:“秦小姐,我替他向你道歉。” “革新遇到阻力很正常,贵在坚持嗎?闯過去了就好,最主要的還是你能不能坚持?”上辈子秦瑜什么事儿沒遇到過,女人做领导比男人可难多了。 “我当然会坚持下去,你出的改善措施,又不是张嘴就来的,是有根有据,层层推进的,我为什么不坚持?” 秦瑜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說:“那就好。既然今天這样了,那你先做好這些人的思想工作,我明后两天就不過来了。刚好我要去兴华厂,乔希正在跟他们试制,希望這次能有突破,我去看看。我下周一二抽時間再来?” “好。” 宋舒彦让司机把秦瑜送走,他上楼来进入办公室,敲击着桌面,该這么样才能把陈华平给干掉?也算是杀猴给下面這群鸡看,陈华平太過于倚老卖老了。 后勤的人過来找他签上個月食堂的费用,以前他从来不看這种费用,直接签了就是,后勤的這個人好像是陈华平的连襟? 他看了一眼說:“我现在還有点事,你等下過来拿。” “不是!少东家,我等着要去账房那裡拿钱。” “你先出去,我再看看。” 宋舒彦把人赶走,出了门找了劳资科的人過来,說是看一下上個月的用工成本,劳资科的人拿了统计的账册過来。 宋舒彦拿過算盘,噼噼啪啪打了起来,倒拍了一下,就劳资科的工人数和后勤报上来的人头数都不一样了。 他正在算着,桌上电话铃声响起,接起电话:“喂,嘉树,這么样?是嗎?她同意离婚?太好了。那些东西呢?在哪裡?行,晚上你来我家,晚一点是吧?沒关系,我等你!” 這通电话,一扫宋舒彦的坏心情,他想過一千一万种,却沒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秦氏同意离婚。這是再好不過的消息,只要他恢复单身,他就有了追求秦瑜的资格。 看着桌上飞扬的字迹,若是她能成为宋太太,以后他们俩男主外女主内,以后工厂都能交给她来管,公司一定能蒸蒸日上。 收拾了桌上自己算的数字,宋舒彦走出办公室的门,時間到了下午六点出头,正是车间早班和晚班交接班的時間,早班下班的,可以去食堂吃過晚餐再回去。 想起刚才对不上的人头,宋舒彦走到大食堂,工人们都涌入食堂,从箩筐裡拿起一只洋皮盆,所谓的洋皮盆就是搪瓷盆,這年头火柴叫洋火,煤油灯叫洋油灯,市场上到处充斥着洋货。 那些工人手裡拿着盆去木桶裡排队打晚饭,今天的晚饭是白菜烂糊面,烧得像糊糊的面上面飘了几片菜叶子。 按照大致来算,一個工人工钱是十五块,伙食费是三块,童工是十块,伙食费一样。一個月三块大洋,吃成這样? 宋舒彦早早回到家裡,张妈已经接了电话,知道少爷要請傅少爷来吃晚饭,正在指挥厨房的佣人烧菜,又派了司机去边上的德兴菜馆买几個菜回来。 這般安排之后過来问宋舒彦:“少爷,你看這些够不够?” “够了。” 张妈是家裡的老佣人,是母亲带出来,当年派過来伺候他的,因为本分又机灵,父亲把她提拔为家裡的管家婆。 宋舒彦问:“张妈,问一下,一個月三個大洋,管一個人三餐可够?” “少爷,三块大洋怎么够?您想一块牛排……” “不是,张妈。我问普通人家,一個人的伙食费。” “那倒是绝对可以了,米面一個大洋好买三十斤了,一块大洋五斤肉,六斤鸡蛋,一天一斤面,一斤鸡蛋差不多九到十個,六斤鸡蛋就是每天两個了,一天一块红烧肉也可以了。我們家佣人,算下来一個月伙食费,也就三块钱,不過我們家算上来,因为還有主家的东西一起买,所以价钱還便宜点了,吃得還好一点了。”张妈细算给宋舒彦听。 宋舒彦听過点头:“晓得了。” 张妈进去一会会儿,拿了一本本子過来:“少爷,這是每天花钱的数,您看!” 宋舒彦见张妈误会了,连忙說:“张妈,我问你不是想问家裡的用度,是我发现厂裡一個月一個工人的伙食费有点不对劲。” “哦哦,這样啊!” “不過,刚好让我看看。”宋舒彦低头看账本,看她写着“九菜一斤,老苏三斤……” 裡面错别字不少,但是价格记得清清楚楚。 宋舒彦翻看着张妈的账本,听见汽车进来的声音,宋舒彦迎出大门。 傅嘉树从车裡出来,手上捧着一個匣子。 宋舒彦迎上去,傅嘉树把匣子交给宋舒彦:“這是她交给我的东西,說强扭的瓜不甜。愿君能得偿所愿。” 宋舒彦接過匣子,走进家门,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匣子裡一個锦盒在上面,打开来是他们宋家祖传的金蟾。 取出金蟾,下面是一张红色封面,画着龙凤呈祥的婚书,上面写着“姻缘天定”、“永结秦晋”等吉祥词语,上头并排两個名字“宋舒彦,秦雅韵”,這個签名不是他的,如今也让這一张不情不愿的婚书随风而逝吧! 婚书之下,是两张离婚协议,上头娟秀的字迹,写下她自愿离婚,认为两人无论是教育见识都不一致,无法成为伴侣,离婚是最好的结局。 再往下翻還有一封给他父母的信,傅嘉树說:“她說,你可以看內容,她并无怪怨之心,只是感激伯父伯母的照拂。還有她想把她的丫头芸儿尽快接過来,這個姑娘跟了她好几年。” 宋舒彦在兴奋中有一丝触动,他仔细看着眼前信,真是字字句句为他解释:“她真的事事为我着想。” “倒也算不上,她說,這段婚姻本是双方父母深厚情意的延续,怎奈世道变迁,终究无法如父母所愿。”傅嘉树学着秦瑜那带着哀伤的表情說,說完,他還唏嘘,“只能說你们有缘无分吧?” “是啊!有缘无分。”宋舒彦唏嘘,“既然互相不合适,何必耽搁了呢?” “虽然,她的意思是让你最好去跟伯父伯母說一声,她以为自己已经写了這封信了,伯父伯母应该会同意。但是,我個人建议,你還是直接先签字吧!伯父伯母未必能接受你离婚。” 宋舒彦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难免为這個女人伤感,不過伤感归伤感,他的心裡還有那個字迹飞扬的人,她璀璨如天上星辰,是他今生追寻的所爱。 “你說得对。”宋舒彦也不等晚饭過后了,上了二楼,拿了钢笔下来,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又在两份协议上添了“公证人”三個字,推给傅嘉树,“一事不烦二主,一直是你在帮忙处理這件事,麻烦你做個公证。” 傅嘉树接過笔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宋舒彦将其中一张纸慎重地折叠起来,交到傅嘉树的手上:“麻烦你跟她說,我愿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无论她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就是她的后盾。” “我已经表达過這样的想法了。她說你从成亲都未曾揭开過头巾,到她母亲去世也未曾出现過,又将她晾在云海這么久,她此生经历的最困难的事几乎都来自于你,未来她不认为有什么需要用到你的。若是能够重来,她只愿从未与你有過婚约。所以,她說缘尽今生,从此不必相识,不必相认,等同于陌生人。” 這话虽然让宋舒彦不适,怎奈她說的都是事实,也是人之常情。 此刻宋舒彦反省過来,自己对她未免太過于残忍。只是這個世间那裡能事事周全:“终究是我负她!” “除了這一句,你還有其他嗎?”傅嘉树问他。 這句话不過是废话,宋舒彦叹息:“不說了,不說了。谁让我們处于巨变的时代呢?” “少爷晚饭已经备好了。”佣人過来說。 “走,吃晚饭去。”宋舒彦伸手請傅嘉树去吃饭。 两人都是留学的,今天备下的是西餐,宋舒彦给傅嘉树倒红酒,傅嘉树想起秦瑜偶然說起,其实开车的人不能喝酒,酒精会让人反应能力降低,容易发生事故,能不喝尽量不要喝。 “舒彦兄,我等下還要开车,就不喝酒了。” “开车不喝酒?還有這個說法?” “秦瑜跟我說的,开车是個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事,喝酒能让人反应迟钝,她建议我开车就不要喝酒。” 宋舒彦略有些黯然,秦瑜从未给他如此的建议。 傅嘉树提醒他:“你要不要先登报?我的意思是,要是先让伯父伯母知道了,他们必是不承认你们离婚的。不如既成事实,老两口也就无可奈何了!” 宋舒彦呼出一口气:“你提醒得对,我先登报。再拿着這些回宁波负荆請罪。回来的时候,顺带把她的那個丫头给带出来,她是在上海?” “是,她說她沒办法回老家了,老家叔伯虎视眈眈,托我替她买了套房子,就在上海安家了。你也不必太過于担心她,我爸妈知道了她的遭遇,念在当年秦叔叔和我爸是朋友的旧情上,我爸妈也会多照顾她。” “有伯父和伯母的照顾,我就更放心了。” 哪怕傅嘉树說的這些有太多要素和秦瑜的情况重合,宋舒彦也沒能把自己素未谋面的妻子和秦瑜搭起边儿来。就像傅嘉树第一次见秦瑜,明明人在眼前了,都沒想到這是宋舒彦的那個原配太太。 宋舒彦也如此,他怎么可能想到,那個有着先进的管理理念的女子会是他那個从小定亲在湖州在三从四德下长大的妻子呢? 他只想尽快把這個妻子变成前妻,然后他就能追求心中的佳人了。 于是,第二日的晚报上一则离婚启事:我俩系旧时代封建婚姻,从未见面,亦无感情,实难偕老,今自愿脱离夫妻关系,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空口无凭,特此登报聲明。宋舒彦、秦雅韵谨启。 街头报童在晚霞中挥舞着报纸:“卖报,卖报,海东纱厂少东宋舒彦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