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与面上堆满开心笑容的旁人不同,祈川沒有搭理任何一人,也沒有动桌上的食物,始终保持微沉的脸色,乍一看,整個人快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不止他察觉到祈川的异常,原本坐在祈川身边的人也察觉到,默默地坐其他位置。
局是自己组的,有活跃气氛、照顾在座每一個人心情的义务,文嘉辰靠近些祈川,低声问:“兄弟,你心情不好?”
祈川心情好不起来。
从上周开始,简知夏回到她的房子住。
說好是住几天,现在已经十天整,她依然不回来。
他们近期愈发减少的联系,变成一天聊不了一句。
他昨晚给她发的消息,她连個标点符号都沒有回复。
中午,他给她打电话,她只对他說一句话。
“在忙,先挂了,有空回复你。”
至今,過去将近十個小时,他手机所有的动静,都不是来自于她,她不回消息,也不回电话。他反复地想,自己是否哪裡做错,說的哪一句话,惹她不高兴,导致她不想理他。
明明上周六在他父母家,她不是這样对他的,一点都不冷淡,乐意接受他的卡。为什么一到第二天,世界变了,她像离他很近,又像离他遥不可及的远。
仿佛一边给予他希望,一边冷酷地切断希望,和他不再接触。
他无意识地紧握手机,抬眸扫视跟他說话的文嘉辰:“走了,你们玩。”
“?”文嘉辰纳闷地盯着祈川的背影,“你去哪?回家陪嫂子嗎?”
祈川大步朝包厢外面走,仿若沒听到文嘉辰的問題。
根据近期观察简知夏的下班時間,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她应该沒下班,他要去她的公司找她。
祈川突然离去,其他人纷纷好奇地望向文嘉辰。
有人小声问:“祈川今晚情绪不高,谁把他怎么了?”
文嘉辰对发问的人翻了個白眼:“别问我,我不知道。”
又有人开玩笑问:“莫非简知夏给他設置门禁,规定他一個人出来玩,晚上必须要在几点前回家?”
文嘉辰连翻两個白眼:“简知夏今天沒和祈川出来跟我們玩,你不要趁人不在,给人扣屎盆子,小心祈川听到,你說他老婆坏话,拔了你的舌头。”
早在简知夏第一次被祈川带来和他们玩,他们哪個不知道,是祈川先喜歡上简知夏,几年前跟简知夏表白過,被简知夏拒绝,最后祈川還是跟简知夏结婚了,两人之间是祈川主动的。
足以证明,两人之间,祈川对简知夏的感情,多于简知夏对祈川的感情。
给祈川定早早回家的门禁,丝毫不像简知夏做的事,如果真有定门禁的那個人,极高几率是祈川定的,沒看见這对夫妻和他们玩时,祈川压根不带正眼看他们,只跟在简知夏的旁边。
文嘉辰两次翻白眼,在场的都看得到,默契地转移话题,不提祈川和简知夏。
包厢发生的一切,祈川并不知道。
他只想尽快离开這裡,前往简知夏的公司。
全神贯注地走路,沒一会,他踏出包厢的区域,即将经過一個大堂。
大堂和清吧差不了多少,舞台上有驻唱歌手在表演,给客人提供抒情轻快的环境,使客人放松下来,和同伴喝点小酒、聊聊天。
纵然来過文嘉辰這家会所多次,他一向不喜歡在大堂待着,唯一一次在大堂待着,是和简知夏来的,她喜歡听别人唱歌。
来到大堂和走廊通道的连接处,他眼中猝不及防地闯入,一個足足七天沒见過的纤细高挑身影。
柔和鲜艳的灯光下,女孩身穿剪裁合身的职业装,随意披着海藻般浓密的长卷发,明艳的脸颊上,挂满浅浅的笑意,手拿一杯鸡尾酒,饶有兴致地观看舞台上的歌手在表演。
惊艳,引人沦陷。
想立刻见到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祈川這几天被失落占满的心底,仅有短暂几秒地清除失落。
女孩对面坐着的年轻男人也在他视线内,年轻男人面容阳刚帅气,不停地在和女孩說话,女孩目光虽不离开舞台,但不忘回应年轻男人,两人說說笑笑,场面和睦友善,有些像情侣,刺痛他的眼眸。
下一刻间,他心底的失落,夹杂一些微微的苦涩。
這個月都在和他說忙的人,忙得天天加班晚归,迟迟不回来和他住,甚至有和他断绝联系的迹象,今晚却有時間和一個陌生男人来這裡喝酒听歌。
眼前的画面,正如他四年多前,撞见她和季青临手牵手的背影。
那一刻的他,心中百般滋味。
苦涩,不甘,愤怒,难過……
由于母亲身体因素,必须要用最短的時間完成接班,刚大学毕业回国不久的他,不得已地缓一缓地向她靠近。
终于忙過昏天暗地的艰难初期,有時間追逐藏于心中已久的她。
然而,只是晚了几個月,她身边有男人站在他最想站着的位置。
她与季青临紧紧牵着的手,似上天对他的嘲讽。
是他先来的,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却不是他。
四年多前,他就晚了。
如今,也晚了嗎?
压下心底涌现的苦涩,祈川一步一步走到女孩的面前,抿唇道:“知夏。”
酒好喝,歌好听,就是对面坐着的人废话有点多,简知夏深深怀疑阮佳妍的审美。
以前說好喜歡内敛沉稳的帅哥,怎么现在喜歡废话多的帅哥?
碍于阮佳妍想和這位新男朋友谈久一点的恋爱,在阮佳妍去洗手间的期间,她不得不礼貌地回应他的废话,虽說他說话沒恶意,也十分尊重人,但他对m行业常识性的基础問題太多。
刚回应完对方的废话,她冷不丁地听到熟悉到不能熟悉的声音。
她视线急忙从舞台处移开,找到声音发出的方向。
只见,祈川站在她的面前,垂眸俯视她。
他幽暗的眼眸,宛若是深不见底的大海,波涛汹涌。
来文嘉辰开的会所喝酒,她原先是拒绝的,在這裡,弄不好会遇见祈川。
她想等他主动来找他,并非在外面无意间碰见,可惜這些不能对阮佳妍說,阮佳妍是這家会所的常客,阮佳妍今晚一定要来玩,带上自己的男朋友,介绍给她认识,她拒绝不了。
担心成真,這会遇见祈川,简知夏神情自然地轻笑道:“祈川。”
话音未落,她手腕被抓住。
紧接着,强大的力道袭来,她不受控制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而后,一只大手如是钢铁般箍住她的肩膀,茫然之际,揽紧她的男人迈步走动,她身体不得不跟着动。
她满是疑惑地问:“祈川,你干嘛?”
問題未得到回答,男人反而加快步伐。
她再次问:“祈川,你干嘛?”
這次,同样得不到回答。
不知道男人带她去哪裡,余光瞥到他线條紧绷的下颚,清晰感知到来自他身上的寒冷,从未见過他這样,她顿时有些心慌:“祈川,你想做什么,你先告诉……”
突然,男人停在一间包厢的门前,随即门被他打开。
裡面空无一人,她被迫跟着男人的步伐,走进這间包厢。
一进来,门立刻被男人关上。
平日不觉得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会给人带来的强烈压迫感。
此时此刻,简知夏余光扫過自己与祈川之间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以及他撑在门上的双手,形成一個圆圈,把她圈在怀裡,史无前例的浓浓压迫感。
背后抵着门,前方是祈川,她略微不适地咬咬下唇:“你……你……”
“拿一些重要文件,用得着花十天的時間嗎?”祈川眉宇缓缓紧拧,“我给你发消息,我给你打电话,你都說在忙,你究竟忙什么?忙到我在這裡碰见你。”
男人一开始低沉的声音,逐渐发展成蕴含怒意和夹杂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的质问。
上周,简知夏想看祈川他们断联的反应,以此确定他是否对自己有好感。
這时,对上他冷冽和怒意并存的眼眸,她蓦地底气不足。
她压根预料不到,沒断联就遇见他,被他看到她出来玩。
沉默一会后,她清了清嗓子,道:“就……就忙工作。”
“你忙工作,我理解!为什么你不忙工作,也不回复我的消息和电话?”祈川心底充斥多种情绪,苦涩和失落占据最多空间,“我今天不来這裡,我都不知道,你有時間和别人喝酒,沒有時間理我!”
简知夏不敢說:我是故意不理你的。
她挤不出半個字的回答,唯有垂目注视地板。
七天沒怎么理祈川,今天是第一天准备实施断联,他见到她,這般生气地质问她,极在意她不理他,她基本可以确定他对她有好感,体内每一個细胞都愉悦地跳动。
可是,問題来了。
她忘记想,确定之后,他会不会生气她不理他。
面对生气的他,她要怎么做?
她将滑落到脸颊两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我是想,等回家后,再回复你。”
“回家后?”祈川抿了下薄唇:“你所谓的回家后,是根本不回复,对嗎?”
“……不对!”简知夏打死不能承认今天是要跟祈川断联的。
“你在撒谎!你要回复,早回复了!”
被看穿谎言,简知夏面上毫无变化,也不见心虚。
可能是确定祈川对她有好感,她有恃无恐?
她一口咬定自己說实话,他除了說她几句撒谎,還能把她怎么样?
铁定是不会怎么样!
胆子大了一点点,她边弯腰低头从他的禁锢裡出来,边說:“我沒有撒谎!你不要生气,你相信我,好嗎!”
怀中沒有女孩的身躯,女孩站到一旁,笑靥如花地注视自己,祈川侧身向前走两步,攥住她的双手:“想要我不生气,你今晚跟我回家住?”
既然确定双方互有好感,沒必要一個人住。
简知夏点点头:“我今晚跟你回家住。”
本以为,她說完跟他回家住,祈川会迅速熄灭大半怒火。
不料,祈川眸中的怒意一分不少。
想到阮佳妍和其男朋友在大堂,她的挎包也在大堂放着,她拿开祈川的双手,转過身:“我……”我們去大堂,我朋友在那裡,回家前,跟他们打声招呼,顺便拿我的包。
至于,祈川的怒火,等他们到家后,她再想办法熄灭。
刚正面朝对大门,她后背忽地蔓延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腰上也多了两只大手。
她不禁低头,看了看环抱她的两只大手,再想看看身后的情况。
人类不是猫头鹰,脑袋做不到360°的旋转,她也沒有机会扭头,因为脑袋似被什么东西贴紧。
“知知!”
耳畔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他在叫她的小名。
被人叫小名,并不特殊,而這一刻叫她的人是祈川,充满柔情的一声“知知”,仿若化作一根无形的箭,稳稳射中她的心灵,简知夏心灵嗓子有点发干,呆呆地“啊”一声。
抱紧怀中人,嗅到她身上专属独有的清新气息,祈川心底的难受缓解了些许,而失落和苦涩沒被减少:“下次……不要以忙为借口,故意不理我!”
她不理睬他的時間裡,沒人知道他多么地不安。
尤其,见到她和其他男人出来玩,他压不住慌乱。
已经晚過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季青临谈了四年的恋爱,差点再看着她和季青临走进婚姻,日日夜夜承受煎熬,他不想有类似的经历,再次被人捷足先登。
被祈川从后背抱着,简知夏看不到他。
视线无法触及,其余感官会被放大,隔着薄薄的衣料,她后背似被高温烫到,垂目注视他的双手,承诺道:“我保证下次不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光有保证,不够。”
“還要什么?”
舍不得松开怀中的女孩,祈川稍微加大点力气地抱紧她:“我還要……”你爱我,可以嗎?
藏在心底深处多年的愿望,怎会在一夜之间实现?
停顿一会,他改口:“知知,我喜歡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突然听到祈川亲口說喜歡她,简知夏脑子发白,不知所措。
有好感和喜歡是两回事。
按照她最初的设想,确定祈川对她有好感,他们相处一段時間,慢慢地把窗户纸捅破,再谈恋爱,而不是刚确定他对她有好感,他马上跟她表白。
是喜歡嗎
祈川喜歡她?
不是只对她有好感嗎?
她心跳乱得厉害,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喜……喜歡?”
未曾开口說過的爱意,本应在他大学毕业的那個夏天,对简知夏诉說的爱意,在今晚說出来,祈川如回到无数次過幻想表白时刻产生的紧张和忐忑。
他松开她,双手回归垂直:“是的,我喜歡你!”
一個月了,经历她到外地出差,回来北城,天天晚归,一天见不了她两分钟,她還不回来和他住,最后她身边有其他男人出现,他坚持不住循序渐进。
若坚持原先做好的计划,一步步来,她会属于他嗎?
在她工作忙碌和故意不理睬他的時間,他暂不得知,她是否和其他男人有交往打算为目的的接触,与其坚持计划,不如早点开口表白。
即使遭到拒绝,他也要她知道,他释放追求她的信号,他要追求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再把他当做是沒有发展可能的男人。
身体重获自由,简知夏当即转身面对祈川。
男人神色认真,眼眸直勾勾地注视她,显然等待她的回答。
他喜歡她,今晚跟她表白,出乎她的意料。
惊讶過后,只剩开心,她避免自己幻听,确定地问:“真的嗎?”
祈川颔首道:“真的!”
忆起两人近期三個多月的点点滴滴,他曾经被她忽略和认为正常的行为,简知夏认真想想,祈川喜歡她,似乎是合理范围之内的事情。
如果,他不喜歡她。
七夕节,他送什么鲜花和卡给她。
她身体不舒服,他何必比她還着急。
只要她不在自己的房间,必定看见他,哪怕她有阵子,晚上老在客厅待着,他也在客厅待着,无论她待到几点,他一样陪她待着,他总不能闲得慌,沒事找事吧。
她月初以加班为由,总是晚上十点后到家,偶尔会十一点,她一定会在客厅见到他,大晚上的,他去睡觉不好嗎,坐客厅做什么。
還有……
点点滴滴太多,一旦回想,压根沒有尽头。
总的来說,他许多行为是超出朋友身份应有的界限。
简知夏转动眼珠子,扫量一遍等她回答的男人:“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答应你的表白,就要马上做你的女朋友嗎?”
听见女孩的前半句,祈川喜出望外,唇角忍不住上扬。
女孩明显不想马上和他在一起,他道:“不用马上,我……”
转念一想,不马上和祈川在一起,挺奇怪的感觉,简知夏打断他:“算了,我們這么熟,又一個屋檐下,還弄谁追求谁的那套,浪费時間。”
不是刚认识,一方对另一方刚萌生好感,以他们认识的年限来看,跳過追求的流程,直接在一起,并无不妥。
一天之内,心情犹如坐過山车,最终获得自己多年想要的结果,祈川眉目间是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满足,张开双手,将女孩拥入怀中,勾唇笑道:“好!”
今晚多了一個男朋友,被他拥入怀中,简知夏回应他的拥抱。
双手环在男人的腰上,她第一個念头是,腰真的很细,想夸一句“身材好”。
然而,记起阮佳妍和其男朋友在大堂,她挎包也放在大堂
她结束与祈川的拥抱,道:“我朋友在外面,你刚才把我拉走,沒跟人家打一声招呼,不礼貌。”
祈川直白问:“那個男的,是你什么朋友?”
“阮佳妍的男朋友,不算我朋友。”
“……阮佳妍的男朋友?你为什么跟她男朋友在這?她人呢,不来和你们玩?”祈川回忆,自己在大堂看见女孩和那個男人有說有笑的画面,沒见阮佳妍也在。
“阮佳妍說介绍她男朋友给我认识,我們就来這裡玩,你看见我和她男朋友的那会,她正好去洗手间了。”
“……”祈川沉默片刻,“那我們出去,和他们打個招呼。”
“嗯。”简知夏转身开门,迈步出去。
下一秒,她手被一只大手牵住。
不用去看,必定是祈川牵她的手。
她余光扫了扫男人完美无瑕的侧脸:“对了,我還沒问你,你今晚怎么在這?”
“文嘉辰组局。”祈川非常感谢文嘉辰今天组局,若非来玩,他遇不到简知夏,得以她愿意和他在一起。
和文嘉辰等人玩過两次,简知夏依稀看得出来,文嘉辰是喜歡组局吃喝玩乐的性格,這裡是他开的会所,祈川来参加他的局,相当正常。
回到大堂,沒走近阮佳妍和其男朋友,她远远地感受到阮佳妍男朋友好奇至极的视线,還有阮佳妍略感莫名其妙的视线。
和祈川到她坐過的沙发坐下,她迎上对面两人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碰巧,祈川也和朋友在這裡玩,我去跟他朋友打了声招呼。”
阮佳妍无语凝噎地注视一会男朋友,然后对简知夏說:“我从洗手间回来,不见你的人,问我男朋友你去哪,他說你被一個男人抓走了。”
弄得她担心受怕的,想着要不要报警,告知祈川,他老婆有危险。
结果,男朋友口中的男人是祈川,她想赏男朋友几巴掌,话不会好好說。祈川和简知夏是夫妻,他带走简知夏,男朋友竟拿‘抓走’来形容,吓她一跳,该教训。
祈川勾起礼貌的浅笑,正视阮佳妍男朋友:“抱歉,当时灯光暗,我沒看见你。不然,我带我老婆去和我朋友打招呼前,先跟你打声招呼。”
灯光暗?
阮佳妍男朋友满脑子问号。
灯光也沒多暗,他一個大活人坐在简知夏的对面,居然会被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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