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火井现世 作者:三十二般变化 又過了七八天,郑家小少爷都几乎快要忘了那臭烘烘的粪坑了,却见郑晓路嘻嘻哈哈地从院外走了进来,手上拿了個铁打的小圆管。圆管的头顶比较大,上面還有很多小孔。不禁问道:“這是啥东西?” 郑晓路嘻笑道:“這便是以后要用来取代柴禾的东西啊。”原来郑晓路画了個图纸,然后跑到村头,找村头住的郑铁匠按着图纸打了一個铁制的火嘴,這东西是仿着后世的天然气灶的火嘴打制的,当然粗糙了许多,不過在這时代却也只能将就用着了。 郑俊材看了看這火嘴,却看不明白,奇道:“小路哥,我看這只是一块铁,别說取代柴禾了,便是一丁点儿也烧不起来啊。” 郑晓路哈哈一笑,又从屋外拖进来一根长长的铁管,這根铁管可来得不易,需要用一根钢棒做芯,将烧红的铁坯卷在钢棒上敲打,卷成铁管的样子。在敲打的過程中必须不断地取出钢芯,用水冷却,才能保证钢棒芯与铁皮不会融在一起,待将烧铁胚完全敲打成一個裹在铁棒上的铁皮卷时,抽出中间的钢芯,就变成一根铁管了。郑晓路原本以为明朝时代根本打造不出铁管,想不到民间匠人们早已懂得用這种笨方法打造出相当长的铁管了。并且铁匠還懂得将两根短铁管接成一根长铁管的方法,這些技术让郑晓路简直叹为观止。 郑晓路拿起那火嘴,将它接在铁管的一头,這铁管与火嘴却是同一個铁匠打造,自然天衣无缝,接在一起十分稳妥。郑晓路在接合处抹上些皂水,向铁管裡用力吹气,丝毫见不到接口处有气泡吹出,只觉得十分满意。 郑晓路拉着郑俊材进了厨房,将那灶底下已经烧成炭块的柴禾通通掏了出来,然后将火嘴固定在下面,让那火嘴的高度距着锅底十厘米左右。然后在厨房的墙角上挖了一個洞,将铁管穿了出去,厨房的墙外刚好就是沼气池的位置。 此时距离那沼气池封好已经過了七八天,這古代的人畜粪便,杂质比起现代的来少得多,有机养更为丰富,郑晓路料定沼气池裡已经产出了不少沼气。当下小心翼翼捂好口鼻,在池顶开了一個小洞,将铁管插了进去。然后赶紧用事先准备好的米汤等物将铁管周围密密地糊好。 郑俊材笑道:“大哥,你這铁管不是把臭气往厨房裡送嗎?還正对着锅底冲臭气,小心回头郑婆婆看到,不把你一顿好骂,我還以为這家裡就我和三姐爱胡闹,想不到你也是個胡闹的主。” 郑晓路這些天已经和郑俊材极是熟悉了,发现這小子着实不错,虽然比自己小了六岁,但古代的孩子却比现代的孩子早熟,郑晓路感觉就像是和自己低年级的学弟一般自在,于是言语方面也随便了许多,把自己在现代的那套子流氓劲又慢慢的养了出来,郑晓路笑道:“马上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安好铁管,两人又回到厨房裡。郑晓路点了個火折子,放在火嘴前面,然后慢慢旋开了火嘴旁边的气阀。說实在的,郑晓路心裡也不是很有底子,毕竟古代的這些玩意儿气密性都不比得现代,沼气池裡养出来的沼气实在是剧毒之物,人如果吸入過量,是会要命的。因此每做一個步骤,郑晓路都非常小心地检查气密性,每一個环节都用石灰米汤动物油脂一类的东西反复涂抹。现在终于到了关键的时候,由不得他心裡有点患得患失。 却不料气阀一打开,那火嘴裡丝丝地向外冲出一大股气来,原来沼气池捂得太久,裡面气压已经非常之高,郑晓路又将气密性做得极好,沼气竟是丝毫泄露不出来,沼气池已经涨得快要暴炸。如今气阀一开,沼气自然顺着铁管就向外直冒。郑晓路手上一抖,火折子碰着冲出来的沼气,顿时轰地一声冲出一大股火苗。 郑俊材吓得哇地一下向后就倒,郑晓路却早有思想准备,手上轻轻一旋,将那气阀关得小了点,然后轻轻地旋转着气阀,终于将火苗调节到了一個适度的大小。 這时郑俊材已经缓過神来,他仔细一看,大喜道:“嘿,這玩意真烧得起来。”郑晓路牵着他的手去摸着气阀,笑道:“你扭這個开关,就可以调节火苗的大小。”郑俊材随手扭了一下,用力過大,那火苗又窜得老高,赶紧又反扭了一下。待着熟悉了,却觉得甚是好玩。他少年心性,只觉发现了天大的玩具,而且這东西也有自己出力,大喜,怪叫一声就往前院跑去。 “爹、大姐、二姐、三姐、云姐儿、郑婆婆……”赶快来看啊,我和小路哥弄出一個会烧的铁块来啦,哈哈,我們家可以不用砍柴啦!”郑俊材一路怪叫着,把前院弄得一片鸡飞狗跳。 不一会儿,一家老小全被郑俊材半拉半拽地弄了来。大多数人都是听郑俊材說得新鲜,主动過来看看乐子的,唯有二小姐郑佳怡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三小姐郑佳盈跑在最前面,她今年14岁,只比郑俊材大了一岁多,也還是少年心性,听說有玩具可看,当然跑得比谁都快。平日裡总被两個姐姐堵在闺房裡学习刺绣,难得有個机会跑出来疯上一疯。這三小姐长得倒是水灵,一双大眼睛,两根羊角辫,一身花布衣洗得干干净净的,可惜的是岁数太小,身子才刚刚开始发育,還沒抽條,因此看上去就不免有些稚气,還說不上是個美人。 大小姐郑佳忻平时最是爱惜三妹,见郑佳盈跑得飞快,心中着紧,也就紧跟在后面。這郑佳忻和郑晓路同年,都是快满20岁的人了,她是郑煜城的大女儿,从小受的管教最是严厉,书也读得很多,知书达礼,很是有些气质,老夫人死后,她就成了這個家半個女主人,又磨练出许多成熟稳重来。郑佳忻早已许了人家,却是邻村一個乡绅李氏的长子,原定在17岁那年過门,无奈几年前因为满州人攻打辽东,朝廷四处招地方军投入辽东战场,那李氏长子原是川军中一名校官,便也随军出征去了,這一去就是数年,音迅全无,生死不知。 三小姐率先跑进了厨房,正好看到郑晓路在摆弄那個气阀,小丫头凑過头去,盯着那火嘴百思不得其解,這玩意怎么可能烧起来呢?小丫头也不懂事,便胡乱伸手去摸,但那火嘴本是铁物,通体烧得滚烫,哪能用手摸的。郑晓路大惊,赶紧将三小姐向怀裡一抱,向后就跳。這一跳原本不打紧,不料大小姐郑佳忻却在此时刚好钻进厨房来,她见三小姐去摸火苗,也是大惊,正好身子向前一扑。 這一退一扑,却是刚好撞到了一起,郑晓路只觉得全身一软,后背似是触到了两团什么柔软的物事,紧跟着两只手臂圈了過来,却是大小姐扑到了郑晓路背上,她被郑晓路向后一撞,怕要摔倒,本能地双手一抱,却是将郑晓路抱了個满怀。场面顿时极为诡异,郑晓路抱着三小姐,大小姐却抱着郑晓路,极为不伦不类。 两人一惊,那大小姐的脸瞬时就红到了耳朵根上,她赶紧将郑晓路向前一推,猛地向后退了几步,要责怪郑晓路几句,却又知他是无心,因此作声不得。郑晓路却毕竟来自现代,又在大学裡当了好几年的流氓,那脸皮可就厚多了,郑晓路像個沒事的人一样,将三小姐轻轻放下来,在她耳边道:“三小姐,那东西烫着呢,别乱摸哦!”說完了才慢吞吞转過来对着大小姐郑佳忻,只见大小姐此时脸红如血,原本温柔秀丽的脸上惊色未退。 郑晓路心中暗想,這些古代女人也真是的,不就撞了一下嘛,用得着這样嘛?呃,不過嘛,古代女人不带胸罩的,這后背的触感,软绵绵的,真是受用。郑晓路虽然痞气,但来到古代之后一直夹着尾巴在做人,此时也不敢把痞气放了出来,只好正色道:“咦,大小姐,刚刚我撞到你的背了,真是抱歉。” 郑佳忻心中暗气,却明明是你撞了我的胸,现在却故意說成背。正待分說,突然见郑晓路不停的眨着眼睛,正在对自己使眼色呢。原来此时郑老爷子走了进来,正奇怪地看着大小姐脸上的红霞。大小姐见到父亲来了,顿时明白了郑晓路的意思,赶紧顺着话头接道:“下次走路小心则個,撞到我的背還不打紧,撞坏了我爹却怎生是好!” 郑煜城听两人一說,只当不打紧,也就不在追问,一家人也就都走到灶前,却见着那火嘴上的火苗,正烧得欢快,众人都啧啧称奇。郑晓路关了气阀,熄了明火。然后从怎么开气,怎么点火,怎么调节火苗大小,一一讲解了一遍。 那负责做家务的郑婆婆听完,顿时眉开眼笑:“我老婆子這样可省心啦,這下烧起饭菜来,却比平时方便了不知道多少倍。”郑晓路凑趣道:“烧這东西可干净呢,還不会有烟灰到处乱飞,免得迷了你老人家的眼睛。” 一般大小姐也有点开心地道:“以后熬汤什么的,也不怕有烟灰飞入汤中了,省了许多麻烦。”郑俊材便拉了每一個人,依次說道:“這东西是我和大哥造出来的,厉害吧!看我們多厉害。” 老爷子郑煜城却是個读书人,便想要知道這火究竟自哪裡来。郑俊材自告奋勇,拉着自己的老爹就把挖井、倒粪、牵铁管等一系列动作說了個清清楚楚。老爷子跟着儿子和义子,转到屋子后面,看着那盖得严严实实的沼气池,思索了半天。突然道:“难道,這個就是故老相传的火井?” 郑俊材道:“爹,孩儿只听說過水井,却哪裡有什么火井?” 郑煜城怒道:“你個逆子,便只一味不学无术。《易经》裡有提到過泽中有火,便是說有一种火是由水泽裡产生。《汉书郊把志》裡有记载,祠天封苑火井于鸿门!便是說汉代曾经发现過火井,還为火井专门建了一座庙。”郑煜城又仔细想了想,似乎是记忆有些不大清楚了,终于想到了什么,又道:“宋代李昉的《太平御览》中有记录說——春秋潜潭曰,巴火从井出,有贤士从民间起。這是說的火井出现,民间就会出现大贤士啊!” 郑晓路一边听老爷子讲解,一边心中大赞這老爷子不愧是读书人,虽然說的东西完全不对,但引经据典的,颇有点像那回事,這火井一說,虽然和沼气池差了十万八千多裡,比孙悟空一個跟斗還要远,但是却不失为一個很好的解释,自己完全可以大加利用,省得以后浪费口水。 郑晓路当即打蛇随杆上,笑道:“老爷真是愽学,這便是一口火井,小路前些天无意中发现,便想了個办法将火井之火取到厨房裡来应用。” 老爷子颇为高兴,笑道:“做得好,做得好,這火井乃是吉兆,意指为有贤人现世,偏偏从我們家墙后长出,难道我們家就要出個贤人不成?”老爷子說到這裡,便拿那老眼去看自己小儿子郑俊材,心裡琢磨着,自己垂垂老也,当然不可能是贤人现世。家裡别的就只有一堆女人和长工,那些都不是成为贤人的材料,难道這贤人现世,便是着落在我的独子身上么?祖宗开眼啊,到我這辈,终于又要养出個可以做官的儿子么?老爷子却是将郑晓路忘了,這也难怪,郑晓路从小当成长工养大,又沒教過他读书识字,老爷子自然不会将他拿来考量。 老爷子想到這裡,心裡一急,虽然屋后出了火井吉兆,但這小儿子太過顽劣,书却沒读进去几本,照這样发展下去,到手的贤人莫不要飞走了。当下老手一伸,揪住了郑俊材的耳朵,大声道:“臭崽子,快给我回屋裡去,把我刚才提到的三本书抄上一遍!” 郑俊材一听大急:“爹啊,你刚才提過哪三本书来着?我一转头就忘了啊!” 這一下老爷子气坏了,提着郑俊材的耳朵就往院子裡走,边走還边骂道:“《易经》、《汉书郊把志》、《太平御览》,记清楚了沒有?小云,你快去准备笔墨,今天這兔崽子不抄完谁也不准让他吃饭。”云姐儿在一旁应了一声,便跟着两人走了。 這边大小姐脸上犹有桃红,看来胸部和郑晓路亲密接触的余波還沒消退,她一把抱起三小姐,飞也似的走了。郑婆婆自去烧饭,对着那火嘴啧啧称奇,场间便只剩下了二小姐郑佳怡。 此时郑晓路已经对這個家渐渐有些适应,虽然仍然不敢放出痞气,但对上几位家人,胆子却大多了,想起前些天二小姐嘲弄自己的事,不由得向她笑道:“二小姐,从明天开始,我不用砍柴了吧?” 郑佳怡一张清秀的脸庞上不见半分表情,她盯了郑晓路几眼,却似看個陌生人一般,半响才道:“這火井可能持久?”郑晓路笑道:“每過两三天加一次猪粪人粪,便可保几十年使用。”郑佳怡又道:“那這猪粪人粪,总得有人来加吧,砍柴确实不必做了,但這加粪一事,却是舍你其谁?” 郑晓路一听,心中顿时大怒,好你個小娘皮,变得方儿来耍我啊!說到底仍然是看不起我。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升腾而上,一股隐藏得极久的痞气冲顶而出,郑晓路嘿嘿一笑,道:“便是让我倒粪也无不可,但二小姐的马桶,却不让人碰触,我又怎么加得。不如請二小姐自己每日清晨,提着自己的出恭之物,来這裡给火井加加料如何?” 二小姐到底是古代少女,脸皮薄,被他這一句挤兑得不轻,而且言语中提到少女出恭之物,实在是大大的不妥,不由得郑佳怡大怒,一挥手转身就走。郑晓路還是不依不饶,一伸手拉住了二小姐的布衣袖子,戏声道:“装什么大家小姐,還不是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也就一村姑模样。我兄弟郑俊材穿着一身丝绸衣服,气宇轩昂,也不见得像你這般拿腔拿调,给人脸色。” 不料這话一說,平日倔强好强,冷漠不待见人的二小姐却是眼圈一红,怒道:“你在這家裡也有十年了,难道不知道這個家本不富裕,便只郑俊材是個人物,他有资格吃好的,穿好的。我三姐妹穿布衣,吃粗饭,省吃检用,便是要供他读书成材,却不料他天天闲玩,又要生生再养一闲人出来。你若真本事,却不要来难为我這等妇道人家,自已多干点活儿!我转眼被人提了亲娶了去,自与這個家再无关联,却不想见父亲去了之后小弟变成街边讨饭之人!”二小姐說完這几句,却是泪如雨下,便似受了十足的委屈。 郑晓路本在生气,但听了她這番话一說,却双手一抖,心尖剧痛了起来。他在后世的老家裡也有一個姐姐,但家境贫寒,只供得起一個人读书,姐姐毅然放弃了学业,支持他這個弟弟报考大学。這等恩情虽然郑晓路嘴上未曾答谢過半句,但内心深处早已发誓定要让姐姐幸福百倍。 此时听郑佳怡一說,只觉得此中情形,与自己何其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现在這個郑家在古代算不得贫穷之家罢了。他仔细一想,家中除了老爷子和郑俊材穿的是丝绸衣服,三位小姐竟然都是布衣。這虽然有点重男轻女的味道,但仍然不乏三位姐姐都将好的东西让给小弟的心意在裡面。 郑晓路想通此节,顿时觉得這二小姐不那么讨厌了,甚至让自己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扯了扯二小姐衣袖,却是仍然不放二小姐走,轻声道:“二小姐,我前些天被水一淹,這脑子有些糊涂了,你能把這個家裡的情况,详细地讲给我听一遍嗎?” 编者按:三位小姐我都在這一节进行了小小的交待,另外,该来的也要来了,看官莫急,且看郑晓路开始发家!我還是那句话,万事都要讲個合理性,穿越者不可能一开始就天下无敌,要无敌,需要一個催化剂,這個催化得合情合理,得丝丝入扣,不然就真的成了纯YY了。有细心的读者朋友可能以前就注意到過了,我写到二小姐和三小姐出场的时候,都是說的她们穿的布衣,不信你翻回前面章節看看。呵呵! 另,火井之說,其实指的是古代人偶尔发现的天然气,這玩意不太靠谱,时现时不现。古人觉得井中发火是为吉兆,因此发现火井就在那裡盖一座庙宇。后来因为迷信相传,但认为火井出现之地,必然会有贤人降世,越吹越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