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休道九河非好汉 作者:未知 俞宜勤這個时候感觉到害怕了,他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带着不到二十個人——他们中绝大多数還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跑来袭击数量更超過他们的水贼。 他看着从芦苇中走出来的俞国振,用力咽了口口水,就是自己的堂侄,只一句话,便让他跟了来,而且三言两语說服了他,让他冒充巡检,說出那番话。 水贼的举动,与俞国振事前跟他說的别无二致,整個過程连一柱香的時間都不到! “国振!”想到這,他亲热地唤了一下俞国振的名字:“幸好,幸好,我沒出什么差错!” “二伯有大将风范。”俞国振不动声色地称赞了一句,然后向叶武崖招手:“武崖,去把李进宝推来。” 听到李进宝的名字,俞宜勤不禁咬牙切齿,他原本已经认定四房被杀尽是俞国振做的,可现在发现李进宝真的带了水贼来襄安,他又开始怀疑起来。 不過拖到他面前的李进宝已经是個死人了,胸前一刀直贯心口,绝对沒有再复生的可能。 “他见我之后想要拼命,被我一刀刺死,可惜了,应该留個活口才是。”俞国振道。 “要什么活口,一刀刺死是便宜他了,這個勾贼背主的狗东西!”俞宜勤壮着胆子在尸体上踢了一脚:“国振,接下来该如何做?” “我們俞家训练家丁保土安民,擒得這些水贼,自然是要押送官府。”俞国振道。 俞宜勤听到這一句,将他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怕是有同伙。” “拉回去审一审,然后送至官府,那些受了伤的就用不着麻烦了,正好给家丁练练胆子。” 這個回答很平淡,俞宜勤却听到了腥风血雨,他讪讪笑道:“国振你是思虑周全的,哈哈,哈哈!” “我也要恭喜二伯了,咱们俞家擒下這么多贼人,官府少不得要旌表一下,二伯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俞国振慢慢笑了起来:“现在官府正缺二伯這样能安靖地方的人才,或许還会给二伯一顶乌纱。” 俞宜勤脸上顿时绽放出红光,不過他连连摇头:“這都是国振的功劳,我只是适逢其会,哪裡能抢你的功劳?” “我尚年幼,领不得這功劳。”俞国振說了這一句,便转向少年们:“列队!” 他一声令下,正兴高采烈地舞弄缴获刀枪的少年们立刻列起队伍。 看到他们最多也只是摔跤擦伤,俞国振微笑了:“今曰做得漂亮,回去之后,加餐,红烧肉管够!” 少年们脸上露出一丝兴奋,油汪汪的红烧肉,那可是他们的最爱,但即使是俞国振再待他们好,也不可能天天有红烧肉吃,每隔五天,他们才能吃到一次。 “然后……大柱,把缴获摆出来!” 打扫战场时,高家兄弟是主力,别人抢刀抢枪,他们却在捡银子,而且每個绑起来的水贼、死去的尸体,他们都沒有放過,因此俞国振一声令下之后,在众人面前摆出了一堆东西。 有细碎的银两,有零散的制钱,還有小额的银票和废纸一般的宝钞,也少不得女人的首饰。俞国振瞄了一眼這些战利品,他看了高不胖一眼,高不胖点了点头,這让俞国振很满意。 少年们沒有私藏這些,或许是因为他们根本沒有想到,身上也沒有沾染此时卫所士兵的恶习,但這毕竟是一件值得表扬的事情。 “大家沒有私藏战利品,這一点我很高兴。”俞国振沒有多說什么大道理,直截了当地道:“回去之后,每人加发一吊钱。” 众少年又是一阵欢呼,他们多是有家的,這钱拿回去补贴家用,父母還不知会如何夸奖! “這次获胜,首功当是二柱,若不是二柱得到水贼的消息,被杀的可能就是我們了。因此,二柱再加发五吊钱,并且书名于壁上十天。战场首功是老高,一击杀死贼酋,令水贼……” 听着俞国振论功行赏,俞宜勤心中觉得越发地自己這個侄子非同凡响,战前谋划、战中执行、战后总结,一件件事情他做得理所当然,仿佛他天生就懂得這些。 论功行赏之外,自然也免不了训斥,几個因为紧张自己摔倒的,都受到了俞国振的斥责,并且责令他们回去之后加练。一番奖功罚過下来,人人都是敬服,俞宜勤见堂侄似乎闲下来,便上前问道:“国振,接下来做什么?” 俞国振扫了一眼這些水贼,现在水贼们也知道自己是被一群半大的小子抓到,一個個羞愤至极,這個时候,他们倒想表演一下英雄气概,少不得有人就在旁边咒骂威胁。 “二伯請稍待,我們先审出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說。”俞国振道。 他点了咒骂得最凶的那個水贼一下:“罗九河!” 罗九河正是方才因为紧张摔倒的少年之一,听到点自己的名,立刻上前一步大声道:“在!” “给這厮一刀。” “啊……”罗九河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样的命令,他愣了一下,看到俞国振目光变得严厉起来,顿时想到,自己刚才還犯了错误,如果现在再不遵命令,按照小官人的规矩,那是要打一顿板子后赶出家门的。 让他再回街上去当那個无所事事的顽童,每天只吃两顿饭一個月也见不着一次油腥…… 他眼睛顿时红了,拾起一柄腰刀,向那人就走了過去。那水贼胆子倒大,哈哈大笑地說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汉”、“怕死爷爷就不从匪”之类的话,眼中凶芒毕露,罗九河与他目光相对,双腿不禁软了一下。 這毕竟不是刚才战斗之时,他有些犹豫,那水贼看了出来,又大骂道:“小畜牲,你敢杀爷爷,爷爷变了鬼之后必来索你姓命……” “红烧肉,红烧肉!”叶武崖与罗九河的关系好,见他似乎有些心虚,而小官人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便小声在后边提醒。对沒有红烧肉吃的恐惧显然是胜過了对厉鬼的恐惧,罗九河“呀”地大叫了声,闭着眼抡刀就剁。 血飙洒在他的脸上,温温热热的,罗九河又大叫起来,手中刀继续乱砍。 那水贼最初還只是大叫“痛快痛快”,但叫了两声之后就变成了嚎哭,罗九河的刀法实在有些問題,前两刀砍在他肩上,却沒有破进去,后面先是将耳朵给他剁下一只,然后直接将他的衣裳划开,在他大腿内侧来了一下。 “小兄弟,小爷爷,小祖宗……你就行行好,给我一個痛快吧……” 一会儿之后,罗九河睁开眼,看到那水贼歪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向他哀求,而他身上已经满是血迹,脖子都给开了半边,可就是一时半会死不了。 “我……我……”罗九河想到這一切竟然是自己造成的,声音有些发颤了。 俞国振哼了一声,罗九河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這少年是十六人中最聪明的,但胆子有些小。 乱世之中,胆子小可是沒有办法应对那些危机的。 “够了。”俞国振的命令让罗九河胆战心惊,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好,回過头来看着小官人。 “我现在要口供,李进宝是怎么和你们勾结上的,又怎么杀了我俞家四房全家的口供。”俞国振道:“如果這口供让我不满意,罗九河!” “在!” “我指一個人,他不回答,你就去砍他。” 罗九河有将功赎過的机会,当然不肯放過,這一次他沒有闭眼,可是那些水贼看到前面一個同伴的惨状,谁愿再给他试刀,俞国振指着的第一個人,就忙不迭地道:“小爷爷,我說,我說,我什么都說!” 俞宜勤亲耳听到這水贼招供,李进宝是奉四房之命前去与水贼勾结,目的是杀死三房堂侄俞国振,好侵吞他的家产,听到這,俞宜勤顿时暴怒,俞家四房之间的内斗那是一回事,可勾结水贼残杀族人则是另一回事! “這還了得,這還了得,這种事情,他也做得出来,死得好,死得好!” 他那“死得好”三個字,当然是說四房一家。俞国振沒有多纠缠這個問題,接下来是问這伙水贼有多少人,他们的老巢在哪儿,那些水贼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自然是有什么說什么。 這伙水贼以肖八郎肖十郎兄弟为首,在巢湖中半渔半匪,总数量有五十余人,他们此次来的只是一半,還有一半被肖八郎带去帮私盐贩子贩运私盐了。他们的老巢就是巢湖中的一处小岛,俞国振還逼着水贼大至画出了岛的方位。 当所有有用的消息都被问出来之后,俞宜勤想到一件事情,脸色有些难看,把俞国振叫到一边道:“四房做出這种事情,自然是国法族规都难容忍,但是若是這些贼人到官府那儿乱說,官府有着這個借口,少不得要扣上我們一顶与水贼勾连的帽子……” “他们不会乱說的。”俞国振森然一笑:“今曰之战,虽然我手下這些少年中有**人见了血,但還有小半手中沒有人命。” 俞宜勤觉得寒毛竖了起来,他看着俞国振:“這……這……” “二伯,這是贼,我們不杀贼,贼就要杀我們。”俞国振冷冷地道:“他们還有二十多個同伙,等同伙再勾连更多水贼,劫牢反狱之后,我們俞氏一族,就不会有一個活口了。” 說完之后,他不管俞宜勤的反应,直接下令道:“罗九河,拿刀,這次给我睁着眼睛,砍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