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挡门
船头的位置上有一滩水迹,那水迹的大小痕迹,又像是一双脚印似的……
可我沒有往船头走啊,而且我的脚也是干的,沒有沾上水。
难道是刚才,冯大根和另外两個村民弄的?
刚才那股子被注意的视线也消失不见了。
一時間,我心裡头有些惴惴不安。
巧合,還有幻觉嗎?
我抬起双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片刻之后压下了這些杂乱的思绪。
沒有再多想别的,我直接钻入河面,快速地朝着河底游去。
水下的视线很通透,有月光照射,基本上能见度不低。
這一次我心裡头的压力,反倒是沒那么大,只是有种說不出来的难受,毕竟我爹死在這裡。
不多时,我就游到了接近底部的位置,凭借着记忆的大概位置,我寻到了第一具村裡头汉子的尸身,他半截尸体被埋在泥土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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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眉头微皱,其实這裡头有不对劲儿的地方,我之前下来就已经发现過了。
按道理,他们下水来救罗阴婆,即便是因为我娘的問題,撞祟死在水下。
那也应该就是沉在水底,怎么会被河沙埋掉?
溺死人撞祟,有用水草缠住人脚脖子的,我却沒听過会被埋在沙子裡头的。
還是說,我娘這個母煞,她有所不同?
思绪间,我拉起来那汉子的肩膀,准备用青马绳去缠住他的腰。
结果我這一拽,格外轻松的就把他从沙子裡头拔出来了,就好像下半身空无一物。
我脑袋嗡的一下,整個身体都僵硬了。
死死地瞪着這汉子的下半身,我眼皮狂跳,四肢百骸都在钻进来冷气儿。
這汉子沒有下半身了……腰身之下只剩下一小部分骨头,一点儿皮肉都沒的骨头……
顿时,我忽然又感受到之前打捞我爹的时候那种感觉。
四面八方,仿佛水下的每一個位置都有眼睛在盯着我看!
惊疑不定之余,我不敢停顿太久。
因为我又想到了之前在捞尸船上的水尸鬼,那东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這尸体,是被水尸鬼啃了?
思绪之间,我也沒有再去绑住尸体腰头,直接一只手拽着它,快速地朝着水面游去。
不多时,我就回到了船上。
将尸体放在船身裡头,我粗重地喘息着,眼皮一直狂跳,太阳穴也一直跳动不止。
月华映射之下,那尸体的脸浮肿无比,已经快被泡烂了。
我抿着嘴,极力平稳自己的呼吸。
溺亡的尸体,有一個很好判断的标准。
如果有怨气不散,那尸体必定不会泡烂,而是保持着铁青的死人肤色。
要是其中沒有保持住怨气,就会在水中腐烂,那种尸体不需要捞尸人来打捞,就算是让一個普通渔民来将其捞起来,都能做到,并且沒有忌讳。
此外,被水尸鬼吞吃過的尸体,也会沒有怨气。
水尸鬼以尸怨为食,凶厉残忍。
這一具尸体被咬成了這样,恐怕其他尸体也沒办法幸免于难。
我现在只有后怕和庆幸,還好我爹的尸体完好无损。
只不過,這也和他是捞尸人在水中自杀有关,他本身就是极凶的煞,這些水尸鬼未必有那個本事去啃他。
想到這裡的时候,我又犹疑不决地看着水面。
下面還有几具尸体,码头上的村民還在等着……
要是我不将其捞起来,等会儿上岸了,恐怕就說不清楚了……
思索再三,我心头也狠了许多。
捞尸人和水尸鬼,本来就是宿敌,悬河裡头少不了水尸鬼,每一次下水其实都有這种风险。
要是我怕了水尸鬼,以后再下水,心裡头都会有阴影,久而久之,必定有一天死在它们手裡头!
想到這裡,我不再犹豫。
猛然间再一次钻入水裡,這一次我游得速度更快,同样我也更警惕起来。
周围那被盯着的感觉也愈发的明显。
我很快就来到了水下,不過這一次,我并不是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打捞了。
這些都是属于沒有怨气的尸身,不需要按照规矩办。
我先找到了所有尸体的位置,接着将它们集中在水下一個较为空旷的石头上,再用青麻绳分别绑住手腕,把它们全部给串了起来。
做這些的时候,我心裡一直都悬着一口气。
因为這些尸体,都是不同程度的残缺,全部都被水尸鬼啃食過。
要么是下半身只剩下骨头,甚至還有的沒了胳膊。
最后我将青麻绳绑在自己的腰间,奋力朝着水上游去。
怨尸重,无怨的尸体反倒是轻的就像是一块烂木头。
而這时,我還发现一個蹊跷的地方,就是那种被许多双眼睛注视的冰冷感觉,竟然消失不见了?
我基本上能肯定,偷看我的是水尸鬼,它们是沒敢上来?
等我迅速回到岸上,将尸体全部都拉上来之后,我還是本能地扫视了一眼河面。
其实我最警惕的,還是之前那個和我动手的水尸鬼。
正常的水尸鬼是黑色皮毛,就和猴子差不多,那一只是白色的,属于年份长了的老水尸鬼,更凶,更狡猾。
此刻我再三扫视,確認水面也沒别的問題,那口悬着的气才算松了下来。
我快步走到船尾巴的位置,撑着船桨,朝着码头而去。
不過我刚撑了一半,就觉得更为怪异。
目光落在船身中间那裡,我冷不丁地发现,那裡的尸体,怎么好像变多了?
好似還多了一具躺在中间似的……
我定神想要看清楚。
可更诡异的是,好似水面上起了雾,那雾气刚好笼罩到捞尸船上,根本就看不清晰……
只能隐隐约约地觉得,那好像是一個女人的尸体……
并且我多看了几眼,虽然朦胧看不见,但是心口就像是被捏着一样,难以呼吸。
這种感觉格外的压抑且难受,怎么都驱逐不掉……
咚的一声闷响,船靠了岸,雾气也诡异地散开了,這会儿看得清楚,我怔怔地看着船身中央。
哪儿有什么女尸,還是好端端的那些村民汉子的残尸,一共有五具。
此时他们的身上還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尸臭,几乎让人作呕。
码头上,传来了二叔的一個操字。
围在最前头,以冯大根为首的村民,开始都是懵了,接着便是哭,哭嚎的痛苦而又悲怆。
口中更是咒骂不止。
不過他们骂的就不是别人,而是我了……
那些话有多狠要多狠,有多脏要多脏!
我回過神来,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也上了码头,在码头边缘的位置,那裡放着有五只活鸡,我闷不作声地走過去,分别杀了鸡,全部丢入了河水中,算是祭了河神。
二叔瞅了我一眼,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才和我說了句,让我先走,他在這裡守着過夜。
同样他還给我打了個眼色。
我犹豫了一下,本来我是不太想走。
刚才船上我明明觉得有個女尸,现在却看不见,我有种直觉,那种悲伤的感觉,那女尸搞不好就是我娘。
這事儿我想和二叔商量一下,因为這肯定非同小可……
她跟着我,能有什么好?
可這情况,明显也不是开口的时候。
抿着嘴,我半天沒琢磨出来說啥合适,就点了点头,朝着码头下面走去了。
外面看热闹的那些村民都往后退了很远,沒人靠近我。
其实我還明白二叔最后那個眼神。
就是這些汉子的死,肯定得有個赔偿的事宜,等会儿冯大根他们哭罢了,聊的时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留二叔反倒是能說清楚,我在這裡只会有反效果。
离开码头一段距离,朝着我家走去。
不過走了一会儿之后,我才鬼使神差地发现,我竟然走的不是村路,而是顺着水路在走。
等我反应過来的时候,已经走到我家外头的悬河河边了。
我晃了晃脑袋,這会儿被河风吹着,差不多才算彻底清醒過来。
我又下意识地朝着河面看了一眼。
冷不丁的我却看见,十几米外的水面上,竟然漂浮着一具尸体……
我能清晰地看见,那是一具女尸,并沒有雾气笼罩,头发散开在水面上……
就和当时罗阴婆在我面前被拽下去,不远处我看到的那女尸一模一样!
我一個激灵,本能的反应,拔腿就朝着岸上快步走。
离水远了,再扭头瞅了一眼,河面上又空空荡荡,啥都沒了……
极力将心头杂乱的思绪抛却脑后,我隐隐還有种惧怕感。
按照捞尸人的规矩来算,我娘比陈年老尸還要在水裡头多泡十二年,這尸都凶煞的沒边儿了……
她现在要想把我带下去,恐怕一個照面我就得沒命。
她這么跟着我,就好像我脖子后头吊着一把刀,随时都会扎穿我脖颈。
脑子裡头乱糟糟的,不知不觉,我就走到了我家门口。
不過這会儿,我更是一個激灵。
因为前屋的门槛上头,正坐着個人呢。
那是個头顶带着個黑色布帽子的男人,一身黑漆漆的缎子衣,像是纸片似的裤腿儿下,是一双大头蛤蟆鞋。
他手裡头還提着個饭屉子,苍白无比的脸,怔怔的看着饭屉子,一双狭长的眼睛,显得异样死寂冰冷。
我被吓了一跳,猛地就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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