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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夜语

作者:罗樵森
[新]

  骤然间,我觉得左手抓住的那胳膊,似乎变得更冷,一股骤然出现的力道,朝着下方嗖的一下沉去……

  這力道大得惊人,当时我手就被拽得生疼,虎口险些沒裂开!

  我不想松手,都不得不松开。

  水面上那头发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团唾液缓慢散开。

  本来就已经刺骨的潭水,這会儿变得更冷,几乎和冬天的水一样。

  我死死地瞪着那男人,這会儿我都想把他的脑袋直接按到潭水裡头!

  他這简直就是睁眼瞎,還有不怀好意!

  明明头发就飘在水上,哪儿有看不见的?

  另外,不管是尸也好,鬼祟也罢,虽然它们被叫脏东西,那也是常人接受不了,觉得邪,才用脏字来代替。

  死人最爱干净……

  有句话叫做死者为大,给死人吐唾沫,那都是仇人才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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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是孟秋男人,又是孟家小姐她爹,怎么能干這种事儿?

  我思绪只是电闪之间,那男人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又瞥了一眼二叔,厌恶地說道:“赶紧从我家水潭裡头出来,两個人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我就让人把你们丢出去了。坑蒙拐骗到孟家裡头了,信不信送你们去吃牢饭?!”孟秋明显也傻眼了,呆呆地看着潭水面。

  那男人又瞪了她一眼,同时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腕,一把抓向她头发,用力甩了好几下,孟秋疼得直喊,他才停下来,接着扫了一眼身后的那几個家仆,淡淡說道:“夫人累了,送她回房间休息,锁好门。”

  有两個人上来搀扶住了孟秋。

  剩下的人则是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和二叔。

  二叔面色阴晴不定,他喊我上岸。

  我从旁边游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水。

  我還是盯着那男人看着。

  他微眯着眼睛說了句:“怎么,沒骗着孟家的钱,你還想做什么?杀人?”

  “你!”我胸口憋着一团火。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就算是泥捏的人還有三分火气。

  我气的不只是他把死倒吐唾沫逼回水裡,還有這事儿也是我爹留下来的遗嘱,我完不成他的遗愿,這也是個麻烦。

  還有就是,這人绝不是什么好人!

  “阴阳!”二叔忽然呵斥了我一声,他低声說了個走字。

  那男人的脸色才好看一点儿,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淡淡地說道:“多吃了几年饭,总要有点儿眼力见,给他们一人三块钱。”

  一個家仆马上点头称是。

  二叔直接摆了摆手,說道:“我刘鬼手在悬河上摸爬滚打了那些年,收钱捞尸,有时候也占点小便宜,可要死人的钱,我不收。”

  “你睁着眼睛,却說瞎话,看样子沒做什么好事,小心半夜鬼敲门。”

  說完,二叔随手朝着水裡头丢了個东西,紧跟着,他直接朝着长廊走去。

  我也沒啥其它說的了,匆匆跑进堂屋,将接阴的大黑木箱背起来,就快步跟着二叔往外走。

  可同样,我還略有心惊和不安。因为二叔丢下去的,竟然是刚才装着水尸鬼油的瓶子……

  我們走出去一段路,后面才传来那男人冷冰冰的骂声:“臭捞尸的,還在我面前装横?你等着,只要你敢来九河县的码头,我就让你的捞尸船沉了!”

  二叔也沒理会他,我們很快就走出了孟家。

  后面传来砰的声响,分明是有孟家的家仆跟着,直接关了门。

  二叔回過头,呵忒了一声,一口浓痰也吐在了台阶上。

  我抿着嘴,不自然說道:“他有問題。”

  “也就孟秋那個妇道人家看不出来,她讲的时候,我就晓得有問題了。”二叔眯着眼睛說道。

  我不安地问二叔,那现在咋整?這件事情是管不了了嗎?

  二叔摇了摇头,說道:“你碰到死倒了吧?”

  我点点头,沒有否认。

  “定钱收過,這事儿就沾了,你又碰了死倒,她還吃了我的水尸鬼油,是非也连上了,不是我們想不管就能不管的,不過這人這么嚣张,還晓得给死人头上吐唾沫,得有人指点他。”二叔這三言两语,顿时让我愕然。

  不過我也瞬间醒悟過来,二叔說的沒错,但凡是一個普通人,哪儿能有不怕鬼鬼祟祟的?

  這孟秋男人非但不怕,還這么有恃无恐,得有懂行的人指点才行……

  “我估摸着你老汉当时不管,也是晓得一点儿情况,应该是在等時間和找机会,我刚才丢了那瓶剩下的水尸鬼油,死倒沾了会更凶,要么会在水边拽人脚脖子,要么就会上岸报仇的。”

  “让死人报仇,也是让她伸冤的方式之一,不過一般情况下,捞尸人不能這样做,這会有业障缠身,得倒霉。”二叔解释這個的时候,在朝着前面走,我們已经离开孟家的门外了。

  我听完了這些,顿时心头還有些不安。

  不自然地說了句:“那咱们這样,能行嗎……”

  “杀人偿命,欠债還钱,沒什么不行的,這事儿成這样了還不管,以后的麻烦更大,不過這事儿也沒那么容易,静观其变。肯定得有人来找我們。”语罢,二叔摸出来了老白干的瓶子,滋了一口酒。

  這会儿夜不算太深,我們在县城裡头,還有一些铺子开着门,亮了灯。

  零散有一些行人,還有拉着黄包车的车夫。

  二叔伸手招了一辆车,临上车的时候,他又思忖了一下,才和车夫說了地址。

  我注意到二叔沒讲码头,顿时就晓得,今晚上我們回不了村了。

  只是我也不解,二叔要领着我去什么地方?

  我身上浸湿了水,一直冷飕飕的。

  黄包车拉着我們在九河县裡头绕了得有两刻钟,却停在了一家米铺外面。

  這会儿米铺正在收摊关门儿。

  我們下车的时候,外头有伙计,问我們要打多少米,他赶紧去称,他们铺子要打烊了。

  二叔则是问他们老板在不在。

  话音刚落,米铺裡头就又走出来個二十七八岁的男人,這男人穿着长衫,手裡头還拿着個账本,疑惑地看着我和二叔。

  不過他瞳孔紧缩了一下,尤其是落在我背上的大黑木箱子,還有我和二叔身上的时候,更是神色紧张。

  二叔开门见山,說了句:“曹永贵?”

  那男人顿时点点头。

  二叔接着就自报了家门,說他是刘水鬼的二弟刘鬼手,以及又指了指我,介绍了我的身份,同样也阐明了来意。

  我也才清楚,這米铺的老板曹永贵,就是我們既要捞尸,又要接阴的第二户人。

  曹永贵听完了二叔的话,他先是错愕,接着又劝我們节哀,最后才神色紧张不定,问我們打算啥时候去捞他老婆上岸?

  二叔停顿了一会儿,才說道:“刚遇到点儿腌臜事儿,精气状态一般,先休息休息,看后半夜有沒有精力去,要是不行,就等明晚上。”

  曹永贵也沒立刻催促,反倒是连连点头,說都听我們的。

  接着他就将我們往米铺裡头請。

  米铺裡头放置着好多麻袋,全都是上好的米粮,在后方的位置则是有一個布帘子。

  被领着进去之后,才发现在铺子后边儿是個内院。

  這裡当然远远比不上孟家,不過院子该有的都有,堂屋,以及两侧的卧房一类。

  曹永贵给我和二叔安顿了两個房间,让我們先休息休息,他去安排人买点酒肉菜食回来,接着他又上下打量我,說让我等等,他给我去找一身干净的衣服。

  总归曹永贵的态度好了太多,和孟家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差。

  同样,他也沒怀疑我能力問題。

  曹永贵离开了一会儿,也就小半個时辰就回来,不但带着干净的衣服,還有酒水和卤肉。

  我换上衣服,出院子吃罢了饭食。

  其实這会儿,我精神状态也不差。

  因为在孟家休息了一整天,就下了那么一下水,除了被那男人气得不轻,其它的都還好。

  所以我就和二叔提议,說沒必要休息,咱们可以直接去办事儿。

  不過二叔還是坚持,让我去房间睡一觉。

  他說得直白,這一茬他都不让我下水,让我弄好接阴這档子事儿,可不能大意。

  水裡头淹死的孕妇,和正常难产死的孕妇是不一样的,淹死的人本身怨气就重,孕妇更甚!

  休息不好,精气神不够充沛,就会出纰漏,這一出纰漏,就是母子尸下水,甚至捞尸人都有可能丧命。

  我和二叔說话的时候也沒有避着曹永贵。

  曹永贵连连点头,說让我不用着急。

  他等了那么久了,就是怕事儿处理不好,所以就宁愿一直等着。

  现在再多等一天沒关系,千万别冒险。

  二叔和他都這样說了,我就沒坚持的道理了。

  自顾自的回了房间,躺上床之后,本来我還打算看看阴生九术。

  可是莫名其妙的,房间裡有些冷飕飕的,我就缩进了被子裡头。

  這一冷一暖,加上肚子裡头有食儿,困意竟然就来了。

  眼皮发沉,几乎抬不起来。

  隐约间,屋子裡头似乎有轻微的声响,像是门被推开了。

  我想睁开眼睛抬头去看,可眼皮怎么都睁不开。

  脑袋上像是按住了一只手,那手很柔,可按住之后,我困意就更重……

  耳边隐约听到了喃喃的說话声。

  只不過我又听不太清,很努力才分辨出来那么一句。

  好像是在說委屈我了,她上岸了……

  這话勉强听清了,我就觉得瘆得慌,這不是二叔,也不是曹永贵,怎么是個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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