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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跟踪

作者:未知
我妈妈唯一不正常的地方就在于常常换男朋友,而且荤素不忌,无论已婚未婚,中国人外国人,只要她觉得值得一搞,就立刻提枪上战场。 如果不是因为這個,她一定会是一個好太太。 受到其他太太赏识的那种。 她漂亮又时髦,又会布置家又会打毛衣,還会用旧挂历做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如果她不是這样一個人人喊打的“浪货”,一定会有许许多多阿姨找她讨教烧菜的秘方。 可惜這些秘方沒有旁人稀罕,她都教给了我。 从我搬着板凳才能够到炉灶开始,她就教我炒菜烧饭。 后来她走了,我一個人吃饭,吃得很好。我自己揉面蒸馒头,自己包饺子,自己烙葱花饼。如此兢兢业业,直到上大学。 住在宿舍,唯一能做的美食就是背着宿管阿姨煮方便面。别說,我煮的方便面真的比不上娟儿爷。 可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厨艺之顶,其实還是煮泡面。 一毕业我就嫁给王晓。给王晓做饭,想得到一句好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原理倒是简单,王晓需要吃到和他妈妈做得饭菜一模一样的饭菜。 “我妈做這個可沒這么甜。”這是我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可奇怪的是,等到他妈妈亲自下厨烧一桌好菜给他的时候,他又挑三拣四:“程雪做這個菜不会煮這么烂。” 王晓這個人,致力于在我面前塑造“妈宝”的形象,又在他妈妈面前致力于塑造“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形象,可以說在人世间逆风翱翔了。 我和王晓刚买到這個房子,简单装修,搬进来,我激动极了。我就像叼了好几個月树枝终于建好了自己的巢,准备在其中大显身手,可我所做的努力很快就被冷水扑灭。 我精心做的饭菜被人挑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唯一和我共享那份食物的人,吃两口就撂下筷子,拿手机点外卖。 我還不如自己吃。 对王晓来說,我对此事的反抗无疑也是一种心理疾病。 不管怎么說,和他离婚,真好。 我越想越明白我妈何以日子過得如此放浪不羁。世间男人总有缺点,忍不了就滚。世间男人也有可爱之处,喜歡了就搞。我若是早早参透這一点,也不至于忍了12年。 终有一日,我們在湖边野餐的时候,吴律师身穿迷彩紧身衣现身了。 “這么巧!”他笑嘻嘻。 桃桃抬起眉毛一看到吴律师,立刻激动:“机甲战士!!!爸爸,你看,是活的机甲战士!!” 由此,人世间第二個不怕吴律师的小朋友出现了。 我做的午饭都被桃桃爷俩吃得差不多了,吴律师只得到了一根鸡翅中。不過对于熟练的野外锻炼人员来說這不算什么,他从背包裡掏出野菜饼子,津津有味地啃。啃得太香,导致被桃桃抢走半個(他本来已经快撑死了),桃桃抢走的饼又被珍珠抢走了三口。 這一個下午,我和刘先生過得十分落寞。只看吴律师带着两個孩子在草地上做游戏(游戏的內容包括俯卧撑,平板支撑,倒立,深蹲,蛙跳),我們俩只好抱着膝盖坐着看。 “爸爸,爸爸,下次咱们還能跟机甲战士叔叔一起玩嗎?”桃桃被练得喘個不住。 吴律师抱着珍珠站在后头遮蔽了艳阳,阴影之下他的脸红扑扑的,呲着雪白的牙齿直乐,他简直就像得了巨人症的第三個小朋友,正等着别人的家长首肯。 “你得问叔叔愿不愿意跟我們一起玩。” “愿意愿意。”吴律师答得巨快。 从此之后我們周末的游玩再也不考虑别的场所,四人同游也变成了五人。 八月底,盛夏开始慢慢腐烂,桃桃病了。 “都怪我,”他爸听起来愁眉苦脸:“腔骨都三天了我還热给孩子吃。” 倒霉孩子上吐下泻,我带着儿科医生跑去看他,小胖孩都瘦了一圈。 邢大爷虽然看起来很稳重,给他量体温检查身体按肚子,但我分明能感觉到他好像披上了隐形的白大褂,特别很兴奋。 “肠道感染,吃几天药就好了。明天我再来看他。”他刷刷刷写下药单子。写完之后抬头一看我們都一脸蒙圈,可能才想起来這单子是给我們人类看的,不是给药房的大夫看的,老先生只好重新工工整整写了一张单子。 刘先生跑腿儿去给孩子买药,我在家照顾他。珍珠不让我碰哥哥,非要自己照顾哥哥,结局是给桃桃降温用的毛巾被珍珠弄得巨湿无比,桃桃的枕头都湿透了。 恰逢周末,吴律师沒等到我們,听說桃桃病了,居然放弃了野练,驱车過来探望。 “给你一個礼物,”他把手裡拿着的哑铃递给桃桃,“這是我十四岁的时候自己攒钱买的第一副哑铃。你用它练,以后就能当上机甲战士。” 我正瞠目结舌,心想探病還能带哑铃,桃桃已经激动地跳了起来。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练!”他特别认真。 “先好好吃药把病养好。”现任机甲战士慈祥地說。 “一定。再苦再辣我也吃。打针我也不怕。”未来的机甲战士英勇无敌。 桃桃吃了药,也折腾得很累,就睡了,珍珠一边不让哥哥睡,一边也撑不住睡着了。四個大人坐在一起,喝冰桃子汽水。 桃桃因为自己名字的关系,喜歡一切跟桃子有关的东西。他特别喜歡珍珠的爬爬垫,就是因为那個粉色很像桃子的粉色。 我們這群无耻的大人,趁着桃桃病重酣睡的时候,怒喝他珍藏的桃子汽水。 “跟小孩子在一起,真快乐。”吴律师突发感慨。 “你是真喜歡孩子。”邢大爷点头称赞。 “打心眼裡喜歡,”吴律师說:“我昨天還问我妈能不能给我生個弟弟妹妹。” 噗。老母亲肯定如当头一棒。 “年纪轻轻,自己生多好。” “找不着媳妇儿啊,”吴律师很忧伤,“嫌我穷。” 噗,难道不是嫌你长得吓人。 “你身材很好,一定能找到好媳妇儿。”邢大爷称赞。 “您以前是儿科医生?”吴律师很感兴趣。 “正是。”邢大爷点头,莫名地像個日本老头。 “我现在参加成人高考当儿科医生,還来得及不?”吴律师出口惊人。 我认识的人都是怪胎。有的当了儿科医生,退休了考育儿嫂执照,有的正在律师行业的路上奋勇前行,却想转行当儿科医生。 “你這么喜歡孩子,当儿科医生受罪。” “为什么受罪?”吴律师眨巴着眼睛问。 “我从医二十余年,治過多少孩子,你想象不出我的病人有多可怜。有一回来的孩子,被狗咬脸,半边脸皮垂着,裡头头骨全都露着。眼珠子早丢了,鼻子都被狗吃了。” 在座的要么是家长,要么是热爱孩子的机甲战士,都听不得這個。我們都纷纷扭過脸去。 “后......来呢?”刘先生问。 “后来孩子脸缝合好了,手术却沒熬過来。就死在我怀裡。”邢大爷說。“死在我怀裡的孩子,少說也有上百人。很多外伤事故都是家长造成的,可是家长更可怜。” 我們都久久地沉默。 “我還是......催我妈给我生個妹妹吧。”吴律师說。 “你的前夫,”我們从桃桃家出来,吴律师开车送我們回家的路上对我說:“我跟了他好几天。” ......我无语。不知道王晓知道此事会不会后背发麻。 “怎...怎样?”既然跟都跟了,我只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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