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惊蛰
那之后,便沒有人来了。我想大概過了有三天,两個狱卒来到了狱中,打开了牢门。
其中一人递给我一把匕首,又将手按在了佩刀上。如果我不自杀,恐怕就要被他了结了。正当我拿着刀犹疑时,另一人突然出手打向递给我刀的狱卒,向我伸出手。
“王爷快随我走,小瑜联络了长公主殿下,她安排了去西南的马车,在城外等你。”
虽是陌生的面孔,但這熟悉的声音让我喜出望外地抓住她的手,小声道:“丹景!你怎么来了?”
丹景笑了笑,压低了声音:“丹景說過要保护王爷的。這两日我大概摸清了轮班,顶了其中一個人,弄到了刑部大牢的地圖。能出动的人和动物都出动了,可算是挖了一條密道。”
她說着带我拐向附近一处地板,掀开地砖,裡面是粗糙的地道。丹景拉着我匆忙爬进逼仄的隧道,在一片黑暗中,爬了许久,等重见光明时,眼睛都难以睁开。
少许适应光线后,我发现這裡是城墙之下。丹景略带歉意:“只能做到這种程度了,王爷……现在您抓好我,我带您下去。”
說着,丹景匆匆带我跑上城楼,左看右看沒有人,竟然将我横腰一抱,就着跳了下去。
风声呼啸過耳边,我闭紧了眼睛,心脏砰砰直跳。
妈耶,這比什么王妃吊城墙七天七夜還刺激,我這是王爷城墙玩蹦极。
丹景轻轻落地,我都惊呆了,武林高手不過如此,难怪她能做林洛新的暗卫。现在沦落到被女孩子保护,我都有些羞愧难当。
她就势抱着我向附近的河溪而去,在河溪附近,一辆马车停在那裡。
丹景喊道:“长公主殿下,我們来了。”
在她掀开车帘前,车中却飞刺出一刀,丹景连忙避闪,却還是被割断了衣袍,她连忙将我放在身后护住,抽出刀直指马车。
车厢的车帘被一刀划破,其中冲出一個黑衣人,随着他出现,我們附近的草丛也接连跳出树個黑衣人。不一会儿,我們就被团团包围。他们人人手持剑刃,训练有素,半句废话不說便向丹景而来。
匆匆一瞥之间,我看到马车中被绑住的林映月和林景瑜,向我投来万分焦急的目光。
丹景忙于应敌,你来我往之间招架十余人,渐渐也变得吃力,随着她身上被割破的口子变多,血气弥散开来,而我却依旧走投无路,我拿着匕首,正打算以必死的决心帮丹景打退敌人,此时,却看见一人从远处绝尘而来。
“国师大人,带王爷走!”丹景趁着招架的空档,将堵住路的两個黑衣人挥刀斩开,将我推出了包围圈。
公孙殊应声而来,往下一捞把我拉上了马,往城外奔去。我用力挣扎:“不要!公孙殊,放手!我不想再逃走了!我要和大家一起……!”
公孙殊顿了顿,在這一瞬息,黑衣人一剑斩向马足,马受惊而倒,公孙殊立刻抱起我跳下,两個人就這样滚下了山谷。
好容易停了下来,身上全是伤口与泥土——何其熟悉的一切,我心有戚戚,庆幸自己還清醒,可胸口却一阵阵刺痛,呼吸都带着仿佛吞火的痛苦。我吃力的呼吸,随着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从口中咳出。
完了,可能我的肋骨骨折刺入肺部了。虽然幸好不是心脏被伤,但如果不及时得到救治,恐怕会出大事。
公孙殊“唔”了一声,额角似乎磕到了,血汩汩而出,脸上尽是触目惊心的红。
正当此时,春雷惊响,万物似是随声而动,一切声音与动静仿佛被放大,一滴雨落,风摇树,雨打尘,嘈嘈风雨中,雷鸣不绝,在云中耸动着电光。
公孙殊微微仰头,雨水打在他的身上,眼睫沾湿雨露,而顺着脸颊滑下的雨,一如泪珠。我們两人很快浑身湿透,雨亦洗去了满身尘土血迹,雨水中早春的寒自伤口刺入,仿佛血液都可以冻凝。
“怎么办……我們该怎么办……”我揪紧胸口的衣物,却仍无法抑制揪心的痛苦。公孙殊搀扶起我,我六神无主地环顾四方。
“王爷……咳。”公孙殊堪堪开口,扯出一抹微笑,笑得却比哭還难看,“走不了,這是命劫。”
“命劫?”
“這是今春第一场雨……王爷将命终于惊蛰。”
命,命运,劫数,因果……
我几近瘫倒在地,只能借着公孙殊的力站稳。
公孙殊沉默了片刻:“对不起,王爷,现在還是答应我的請求吧。”
“你……呼……你要做什么……”
公孙殊渐渐卸下力,我只能被他扶着坐在地上。他走远了两步,张开双臂,轻声道:“雨丝如剪,若以我为媒,则可化无形为有形。”
他两袖翻动,青衣猎猎,长长的墨发被拂乱,披着一帘雨汽,洒脱如风雨主宰。而打在身上的雨像是真的一丝丝卸去了我的痛苦,我胸口的疼痛渐渐消失,就连难以止住的血液也不再流出。
公孙殊的耳鼻中溢出鲜血,覆目的白绫也渐渐被渗透至深红,直至血滴再不掩饰地坠下,公孙殊的念词被口中的血模糊,他咽下猩红,难以支撑地跪倒。
我连忙去抱住他,他靠在我的怀裡,笑容难以维系,這一刻,我清晰地听到他身上最后一根五彩绳断裂之声。
随着這一声,系统消息弹出:【已解锁特殊攻略人物公孙殊】
原来……一开始他所說的封印,就是指這個嗎?
公孙殊公孙殊,原来“殊”在這個地方。
我還真是被骗的好惨。
可我此时此刻只是在流泪,漫出眼眶的泪水混杂着雨水,交织着冷暖落下。分不清是雨是泪,我的视野一片模糊,“公孙殊……公孙殊,你怎么样?你還可以活下去嗎?你快回答我……”
“王爷。”公孙殊动了动唇,“……杀了我吧。我不想……死在命运的手中。”
我喉头一梗:“我……不……我不要……谁要你救我了……公孙殊……你這個自以为是的笨蛋!我都說了我們是朋友,我都說了我不要你为我牺牲……”
“我……沒有把你当朋友。”公孙殊的一句话,仿佛泼了我一盆冷水,我张大了眼睛,被背叛的冷意从心底不断涌出。然而——
公孙殊忽的抬起头凑近我,贴上了我的唇。
太浓了,血腥味太浓了。他唇上的血既像是隔绝了這個吻,又像是以此将我們所黏连。
“……這样也算朋友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
公孙殊只是安静地笑着,不规律的呼吸中带着因痛苦而发的颤意。我无法再袖手旁观,拿出先前狱卒递给我用来自戕的匕首。他将手轻轻放在我的手上,引着我将匕首抵在心口。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他最后的骄傲。
刀刃沒入胸膛,他却迎着匕首,张开手抱住我。随着他的动作,刀刃更加彻底地贯入他的身体。他紧紧环住我,在不知多久以后,這份鲜活的力量终于流失。
【已检测到特殊攻略人物,正在启用道具】
【检测到人物已死亡,“未完成的赌约”启用失败。】
系统的消息一连串炸响。
来的太迟了,這马后炮的系统延迟得太過分了。我搂着公孙殊仍有余温的身躯,呆滞地盯着他青衣上遍布的血。暗红与青碧对比鲜明,刺目无比。
未完成的赌约……是莫银杏嗎?公孙树……银杏树,原来如此。
不過是不是你,已经无所谓了。你這次依旧失约了。
【系统检测到未知错误。】
【检测不到主角,报错,报错——】
【系统开始进行重置。】
嘈杂的声音只让我觉得吵闹,我听不进去任何一個字,忽而便眼前一黑。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