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设就不能太好
“我万家每年都按时缴税给官府，从不拖欠，之前捐出的一半也是看在国难当头的份儿上，那可不是咱们的义务。”
万鑫已经看出李嗣兴是個好名声的。既然如此，他就沒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一個落魄的王子而已，他万鑫跟着出城，也是担心清军来了会有什么危险。
他的儿子就在腾跃，自己過去躲一段時間。
清军占领了当地，過些时日总是要派文官的。
他知道不能跟那些清军兵丁打交道，那些人不讲理。
等清廷的文官来了之后，总要安定当地，那么到时候，他就可以回去继续做他的乡绅。
他万家今后還是当地的大族。
“好你個糟老头子，我們世子殿下好心跟你商量，你竟然不识好歹。”
身后的李本忠看不下去了，抽出了自己的腰刀就要上去以“力”服人。
“這位军爷，晋王殿下军中可有‘五不政策’——不准杀人、不准奸淫、不准抢劫、不准杀耕牛、不准放火，小老儿已经交足了粮食，难道還要抢我們最后這一点口粮嗎？”
“早知如此，小老儿還不如留在城中好了。想必那些鞑子也不会這样吧。”
“你……你這老头，真是不识好歹。”
李本忠被气到，李嗣兴作为晋王世子，原本在整個滇中想要什么沒有。
现在借点粮食，老头還要推三阻四，真是岂有斯理。
李嗣兴伸手拦住了李本忠，不远处有人看着，他可不想跟這個老头闹腾。
既然对方不想收下自己的這個人情，那就算了。
“万员外不要激动，本世子只是跟你商量，既然如此，那就当本世子沒有說過。”
李嗣兴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拱手就要离开。
他怎么說也是王子，借点粮食，收下自己欠的人情也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看样子這個万鑫也不看好明军。
他是個实在人，既然明军马上都要败亡了，李嗣兴的人情也就不值钱了。
刘安刚才沒有跟李嗣兴一起走過去，此时见到李嗣兴似乎受辱就要過去帮忙。
作为保山县衙典史，他知道這個万鑫可是保山县有名的吝啬鬼，势利小人。
施道渊伸手拦住了他：“等一等，這位小爷要是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也不配你刘玄初去辅佐了。”
就在李嗣兴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一個声音响起。
“草民马忠拜见世子殿下。”
李嗣兴回头看去，却是刚才那個外表看起来油腻市侩的商人。
商人刚才蹲在十几米外，身边带着十余個伙计、二十几匹骡子，那些伙计都在照看骡子。
此时骡子背上的货物都卸在地上，李嗣兴看到有几個伙计在晒着茶饼，另外還有几十包明显是粮食。
“马员外？快請起。”
马忠的出现缓解了李嗣兴的尴尬。
他也收起了刚才对人家的鄙夷。“世子殿下，叫在下马忠就好，在下只是一個商贾，当不得员外。”
一旁的万鑫撇了一眼马忠，却是满脸的鄙夷。
要不是李嗣兴在边上，他早就骂了出来。這個低贱的商人這個时候出来，有些打他脸的意思。
“马忠，你刚才也听到了，本世子现在若要跟你借粮，你可愿意？”
李嗣兴也不废话，有时候想要保持一個好的人设也是一种羁绊。
他的父亲李定国就是一個被人设羁绊的人。
明明可以大权独揽，偏偏還要看那個软耳根的永历帝的眼色。
明明可以乾刚独断，還是要陷入到永历朝文官的尔虞我诈之中。
那世代享受朝廷恩惠的乡绅万鑫，此时的嘴脸就是大部分大明读书人的典范。
這個总是被人贬低，被官府勒索的商人马忠却愿意主动靠上麻烦。
“马忠愿意为世子殿下解忧。马忠愿意献上二十石粮食，骡马十匹。”
马忠很干脆利索，說话也沒有拐弯抹角。
他知道此时世子殿下的心中一定是五味杂陈。
毕竟贵为权势滔天的晋王世子，沦落到要跟人借粮食的地步。
谁都有落魄的时候，他马忠也是从一個摆摊的小贩，成为一個保山远近有名的马帮商人。
从落魄中的走出来的马忠最清楚雪中送炭要远远胜于锦上添花。
“岩熊将本世子的纸笔给我。”
李嗣兴对岩熊說道。
身着短装、短裙的岩熊靠了過来，他是四個拉吉仆中最矮，但是最壮的一個。
岩熊的背上背着一口箱子，实木的外壳，裡面放着李嗣兴平时要用的东西。
李嗣兴接過炭笔和纸张。
岩熊背過身去俯在地上，身上的箱子就成了桌子。
李嗣兴执起炭笔在纸上写道：“今借保山义商马忠粮食二十石，骡马十匹。落款是李嗣兴。”
一旁的马忠看得心砰砰跳。
他不在意世子殿下還不還這些东西。
在他眼中，這张借條就是他马忠与世子殿下之间联系的纽带。
那個老鬼万鑫断定大明即将败亡，临了连這点粮食都舍不得。
這么一把年岁都活到女人肚皮子中去了。
马忠也不看好大明，他是商人，消息灵通，知道大明江山几乎全部落到了大清手中，朝代早就改换了。
但是他马忠是一個马帮商人，今后還是要在這西南的山裡讨生活。
只要明军還在西南一天，他就不能得罪。
更何况就是一点粮食而已，即使丢了又算什么呢？
万一要是哪一天晋王带着大军杀回去，自己岂不是抱上了一條大腿了嗎？
李嗣兴在纸上小心地盖上了自己私印，然后将這张欠條非常正式地交到马忠的手中。
马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举起双手，郑重地接過了這张欠條。仿佛他接住的是一张免死铁卷一般。
“马掌柜請起，您是义商，国难辨忠臣。本世子记住你了。”
“世子殿下，不必如此，這点粮食物资放在世子手中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马忠只希望晋王殿下能够尽快赶走鞑子。”
马忠长的很胖，他的個子不高，整個人看起来是圆的，他嘴巴很大，脸上還有一颗黑痣，一张嘴就露出一颗大金牙。
加上眼泡微肿的小眼睛，還有那扁平的鼻子。
给人的观感很不好。這也是刚才李嗣兴为什不先找他借粮的原因。
大部分人都喜歡以貌取人，李嗣兴有时候也不能免俗。
不過此时，李嗣兴再看這张脸就很顺眼了。听其言，也皆是忠厚诚恳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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