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一身冷汗
薛芳將東面的窗牖打開,轉身看向已臥牀多日的雲樂舒,故意與正在收拾衣櫃的飲露道,“日頭這樣好,冬服春衫都可拿出來曬一曬,還有這牀上的被衾,睡久了都生了潮氣,也要拿出去曬曬,娘娘今早食了半碗雞絲粥,要不要到窗邊來坐一坐,呼吸些外頭的新鮮空氣,不定孕吐的症狀會好一些,也讓奴婢們趁這空檔給您換換被褥?”
飲露將王后親手抄寫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和《金剛咒》同桌案上那一沓的話本放在一處,附和道,“是啊,內府正好送了一批新制的瓷器,據說是哥窯出爐的金絲鐵線瓷,釉面全是大小不一的開片裂紋,活像打碎了再拼在一塊似的,娘娘快過來瞧瞧。”
雲樂舒並不是很感興趣,卻也順着她們的意思,由薛芳扶着坐到窗邊的塌上。
身後博古架上果然擺滿了琳琅滿目的新瓷,薛芳從架子上取了一個粉青色的冰裂紋長頸瓶遞給她,“不知這哥窯瓷器的碎瓷聲好不好聽,娘娘試試?”
腹中胎兒已快滿三個月,她孕吐的症狀有所減輕,身上舒服了一些,難得的也有了幾分心情。
薛芳見她伸手接過,倒不再在旁打擾,繞去牀邊同飲露一起更換被褥。
瓷瓶一晃起來,瓶腹中便有輕微的滾動聲響起,她順手一倒,一顆雀卵大小的珍珠從瓶口滾出,靜靜躺在掌心。
薛芳扭頭過來看了一眼,笑道,“庫房掌事的公公忒不細心,竟將珍珠混在瓷器中送了來。”
她將那粒珍珠捏在指間,置於陽光之下,緩緩轉動起來,隱約可見雕刻入微的十二個字。
“北漠有麅,無類獸鱚,靜俟當歸。”
這是什麼意思?
“靜俟當歸”四個字意思明顯,可這前面八個字,卻根本讓人看不懂想表達什麼。
她不由得想起從前和君亦止在一起時曾玩過的文字遊戲,用反切之法重新拼寫文字,組成新的字句,再讓對方破解,這是他們二人閒暇之餘的樂趣。
她嘗試着用反切法破解,一一解字,解到第二字,手已顫得幾乎捏不住那顆珍珠。
“北漠”爲“伯”,“有麅”爲“堯”,這是君亦止的表字!
她的呼吸止不住地起伏,指間一鬆,珍珠便叮噹叮噹地滾出窗櫺,瞬間掉落無痕。
但她卻毫不在意,只因那十二字早已鐫刻在她心口。
無類獸鱚......無類獸鱚......她喃喃自語。
未......死
未死?!
她迷糊了。
巨大的震撼充斥着頭腦,她心焦意亂起來,既喜又懼。
宮中有紫璃與君亦遠安插的暗樁,這消息顯然是他們遞過來的,可明明
只怕這又只是紫璃夫婦善意的謊言罷了。
他們定然已經知道她這邊的情況,同嶽暻一樣,千方百計地想要騙她活下去。
可爲何就非要她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呢!
不過轉瞬,她又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絕望裏。
月生星沉時分,嶽暻跌跌撞撞回到太極宮,慎懷命人備下盥洗之物,欲扶他入浴房,被他擺手拒絕。
他低頭聞見自己滿身酒氣,略顯粗暴地扯開衣襟,解了外袍便信手丟給慎懷。
自己則扶着殿前朱柱頹軟地坐到階前,長眸微闔,粗喘道,“去取解酒湯,等酒氣散了些再沐浴。”
雖至初春,入夜的風吹在身上還是涼意十足,嶽暻解了外衣,衣着單薄,且故意迎着風坐。
慎懷抱着髒污的衣袍,錯愕地問,“這麼晚了,王上還要去吾鄉山房麼?”
夜色深幽裏,短暫的闃寂之後,才聽得一聲索寞的迴應,“下去準備吧。”
自從得知自己的身世,嶽暻性格大變,人前喜怒無常,人後陰鬱寡言,連日來但有撞在刀口上的,輕則斥責入獄,重則腦袋分家,朝野內外,無不戰戰慄慄,日慎一日。
今日爲槐裏駐軍內亂之事,嶽暻便大動肝火,下令對挑事之人行剝皮之刑,還命士兵圍坐觀之,其餘被指控參與的嫌疑人,不計年幼,不論是否確實參與作亂,全都梟首,連帶其家人入獄問罪。
此事震懾一時,無人再敢挑撥滋事。
其實駐軍內亂並非槐裏獨有,早在年初裁減軍費用度,降低軍旅待遇的時候就已有一部分人懷怨在心,嶽暻壓到此時才處置,一爲遷怒,二爲震懾人心浮動的各路駐軍。
軍隊不配合國家節流養兵的飭令,朝臣貴戚亦捂緊口袋,吝於爲國捐資,嶽暻強行分配任務,個個便開始陽奉陰違,轉頭就以其他名目向百姓橫徵苛役,自己卻仍厚酒肥肉,飫甘饜肥。
慎懷知道他煩心之事多如牛毛,亦知唯有吾鄉山房那位能撫慰一二,遂不再多言,往膳房而去。
喝過醒酒湯,在風裏坐了足足一個時辰,嶽暻才起身去沐浴,待沐浴完畢已經更深夜靜。
爲免驚擾,他未曾傳轎,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吾鄉山房。
待行至雲樂舒的帷房外,身上的酒氣也散得差不多了,帷房中燭火已熄,嶽暻燥亂的心也彷彿安定了幾分。
薛芳守在門外,見嶽暻漏夜前來,心中微訝,默然將門扇啓開。
門內,月光與檐外翠竹交纏的光影錯落,東面臨水的窗倒映着水面粼粼波光,房中每一物都沾染着能令他魂牽夢縈的氣息。
他緩緩繞過插屏,往牀上望過去。
牀上被褥整齊,簾帳挽在金鉤上,被風吹得一蕩一蕩,牀上根本沒人!
嶽暻猛然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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