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所谓注定
短短的两天之内，路西便又一次有了跪下虔诚膜拜的感觉。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渺小的学徒时代，在无边浩瀚的魔法的海洋面前，任何事物都如同蝼蚁般低贱。
“魔法之神啊……請求您的垂怜！”
咆哮的树枝，它带动了狂躁的自然之力。
其它的生命，在抱怨和怒斥，自然的力量在互相敌对着，互相牵制着。
狂暴的飓风卷起，铺天盖地全是细碎的枝叶，灰尘与狂风，让路西几乎不能睁眼。
如果仅仅是力量的冲突与抗衡，资深的法师见過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可是，那更多的，源源不断的从法兰的身上涌出的，是什么？那样悲伤的，绝望的，却有着一丝不甘的气息，這就是压抑了许久的法兰的力量嗎？
是的，实在是太强大了，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不论是发飙的艾美，還是抱怨的其它树枝们，刚刚還纷扰的世界，忽然一下子全部归于寂静，除了巨大的来自于法兰的压力，路西什么都感觉不到。
热爱魔法元素的法师，第一次因为這些失控的元素感到伤痛。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過气，而這强大的咆哮的元素中所饱含的痛苦，更是似乎让整個世界都充满了悲哀。他努力的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元素是如此的密集，似乎都能够用眼睛看见，能够将狂躁的暴风压制住的，会是怎样的力量！
“神哪……”
在伟大的魔法面前，人类除了祈祷，還能够做什么呢？
能够与此抗衡的，除了奇迹，還能有什么呢？
路西努力地看着眼前所能看见的一切，看着那静止的、却充满了庞大的压力世界。他固执的看着，他要见证一切伟大的魔法、伟大的力量，纵然它们很可能要的他的命。
是的，见证這一切，即使是死。
即使有法兰下意识的保护，但是元素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在此之下，他似乎丧失了所有的感官，包括对于時間流逝的感受，他似乎经历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但是，当他能够感觉的到的时候，似乎有什么，出现了。
一丝柔和的气息悄悄地潜入了，在法兰失控的魔法元素中流动。這股气息就如同在烈火中放入一滴水，如此的微不足道，但是却神奇的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路西明显的感觉到魔法的元素在冷静，在平和。
那是，奇迹？
头顶上传来法兰轻微的呻吟声，很好，他已经恢复了神智了。
路西屏住了呼吸。他很庆幸，虽然倒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說明了法兰力竭晕倒的事实，可是，有什么能够比在伟大的魔法之下存活更让人高兴的呢？力竭，并不可耻，一個法师，总要习惯力竭的，尤其是以“前进”为生命的黑暗法师。
路西就是這样，他抛弃了一切，习惯了一切。
在這样恶劣的境况下，只有他，只有将自己完全奉献给了魔法的他，能够清醒的，冷静地看着這一切的发生。
结束了嗎？
就在他這样想着的时候，一個冰凉的感触从头到脚贯彻了全身，他一惊，但是瞬间，又放松了下来。
他的心理有着无限的满足，他爬出了法兰的怀抱，坐在孩子的身边，一边守护着他，一边等待着。
等待着一個伟大的生命的降临。
“你好，法师。”
苍老的声音在這個秘境裡响了起来。
就在這個声音响起的瞬间，一片死寂的森林，又复活了。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小鸟在欢快的鸣叫，树叶唰唰地声音，让這片秘境，又一次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路西恭敬地低下头：“你好，伟大的生命。”
之前那冰凉的感觉，昭示着他被赋予了一個完美的复苏，這個法术让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处在最佳状态。能够瞬间控制住這混乱的一切，并给与他這個外来者第一時間的帮助的，只能是這秘境的主人，如果他沒有猜错，他脚下的，就是传說中的生命之树。
“伟大的生命，我感谢您的帮助。”路西看着法兰昏睡的脸，“我請求您能够对這個孩子伸出援手。”
“法师，請不要急躁，一切都会好的，但是现在，我需要和你谈谈。”
也许是因为路西正处在這棵树的树冠之上吧，那苍老的声音就笼罩在他的四周。他有些拘谨，但是激动得心情又不允许他拘谨。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吸。
“如您所愿。”
“那么法师，請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来到這裡的。”
“哦，這是個意外。”是的，一個意外。当时，所有的孩子，包括法兰自己，都沒有意识到那個随机传送咒能够起作用。
“好的。”伟大的生命轻易地接受了路西的說法，它接着问道，“那么，法师，如果我沒有看错，你是個造诣很深的法师，如今的形态，是出于你的本心嗎？”
這個問題让路西有了一种挫败感，他叹了口气：“不，這也是個意外。”
“意外，呵呵……”洪亮的笑声就在路西的耳边回荡，开怀的笑声不說让路西感到厌恶，但总是不太好受。
“伟大的生命，這确实是個意外，它超越了我的理解，我想，我并不算是一個造诣很深的法师。”
“哦，放宽心，放宽心，我的法师。”巨树微微的摇晃，似乎在抑制自己的笑意，“我能够理解。我知道，這对你来說是個大問題，但是你是個偏执的法师，也许這個問題并不会让你感到困扰，你反而会享受解决這個問題的過程。但是，当你因为這個問題，而不得不面对更多的問題，而且是接二连三的……我想，你会十分的困扰，就好像现在這样。”
“您說的很对，伟大的生命。”
现在，放在他面前的問題实在是太多了，一向有條理的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你不需要沮丧，這一切都是一個开端，我可以确定，你是外界之中最具有法师意识的法师，我想，你已经窥视到了其中的关键，不是嗎？”
路西一愣，他扭過头，看着旁边依旧昏睡的法兰，看着這個最弱小同时也可能是最强大的孩子的脸。
路西总有一种感觉，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被安排好了一样。因为法兰，他来到了這片森林，在這裡，他看到了艾美，从而確認了可能自己单独研究一生都无法证实的推论，并且更进一步的，能够和仅存在于传說中的伟大的生命进行如此近的对话。
“是的，這也许都是安排好的，你可以這么认为。”从远古就存在着的生命這样說，“你是個法师，就将這些当作魔法之神的安排吧。我不会和你多說，但是，对你来說，应该足够了。”
是的，足够了。
路西闭上了眼睛，从内心涌起了一种虔诚的感觉。這是信仰魔法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那個一直仰视的神的回应。注定的嗎？注定见到一個与自己很相像的异类，甚至，注定，要与他共同经历那些，或许会很相似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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