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跛足
金色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法兰醒了過来。
他坐了起来，還有着些微的迷茫。但是，当他的眼睛扫到了路西的时候，就立刻将他抱在了怀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路西感受到他的身子還在微微发抖，叹了口气：“法兰，你的感觉怎么样？”
法兰低下头看着路西，歪着头有些迷惑，感受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我的精神很好，但是……”他皱起眉头，“我的脚沒有感觉了。”
路西一惊，抬头询问：“难道您沒有帮助他嗎？”
巨树的声音带着笑意：“哦，請相信我，他的脚只是有点儿麻痹，我相信不久之后他就能恢复知觉。”
伟大的生命這样說，并沒有什么不妥，但是，路西偏偏就是有一种感觉，很隐约的感觉，于是他迟疑了一下，還是进一步的问了。
“真的沒有問題嗎？你只是說他会恢复知觉。”
古树沒有回答，四周的树叶却和着风，唰唰的响，似乎是那個伟大生命的低喃。
路西也沒有說话，他在等待着這個生命的答复。
片刻之后，一個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似乎很挫败：
“哦，我說，你有必要這么敏锐嗎？”
听见這個语气，路西忽然笑了起来，是的，能够孕育出坏脾气的艾美的生命，就不应该对它的個性有什么幻想。
古树似乎有些懊恼，仿佛在怨念被敏锐的路西看穿了：“我沒有答应過你们什么，对嗎？”
“您說過，一切都会好的。”
“我說過嗎？好的好的。”一阵白光再次落在了法兰的身上。這個变故让一直发愣着的法兰一個激灵，随即，他忽然感到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身上也有了力量。他小心的动了动身子，弯起了腿，试图站起来。
“法师，你看這個孩子，精神很好，除了有些脏，哦，多么好，一個健康的小天使。”
路西沒有理会這個伟大生命的扯皮，他凑到法兰的旁边，担心地问：“怎么样？”
“我很好。”法兰扶着旁边的树干，挪动了两步，但是忽然向左边一歪，踉跄了一下。
他连忙站直了身子，稳了稳，又尝试着走了两步。
這下，路西也看出問題了。
“這就是您說的一切都会好的？健康的？”路西质问。
“哦，当然。”声音依旧洪亮，赖皮的感觉却是很明显了。
路西紧皱眉头，抬头看着法兰。法兰扶着树干，慢慢地蹲了下来：“路西，路西……我，我的脚……”
“沒关系，法兰。对一個法师来說，跛脚并沒有什么。”路西只能這么安慰他。
“可是，可是！”刚刚被法术安抚過的心灵又一次激动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是個法师！我知道我是個败类，我知道的。我只是想，也许我還能做個药师！我只能当個药师，只有這样，才能帮助尼亚，也不那么给妈妈丢脸，不是嗎？可是，可是這样的话，我连采药都做不到了！路西，你能够想想一個沒有手拿法杖的法师嗎？”
其实，对于法师来說，法杖不一定非要拿在手上不可。但是路西并沒有纠正他，此时他需要的是安慰，与信心。
他轻轻的念了句咒语，法兰的脚下浮起了白光，他的双足悬空了：“法兰，你看，其实跛足并沒有什么的，法术可以弥补這個缺陷，所以跛脚对法师来說，并不算什么。”
法兰摇摇头，张开口要說什么，却被路西打断。
路西继续說：“我知道，你对魔法沒有信心。可是法兰，這只是一個很简单很低级的实用性法术，你可以做到的。对于魔法，你已经做到了，不是嗎？你忘记了我們的契约，忘记我們为什么来到這裡？不论你怎么认为，這些事实都說明，你确实具有魔法素质，而且是很天才的素质。也许你要做個药师，你对魔法沒有兴趣，但是這都无妨，你的素质在這裡，它不会改变。所以你還担心什么呢？如果你以后成为一個伟大的魔法师，那么這点缺陷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你以后想进入森林探险，找些草药什么的，你的素质让你可以使用魔法，你也并不会有什么妨碍。你的生命不会因为跛足而改变，轻松点吧。”
话是這样說，但是路西還是觉得可惜。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决定引导法兰、已经将他当做自己的学生看待了吧？每個老师都希望自己的学生堂堂正正的站在人前，不论路西有多么的孤僻，多么的避开人群，作为一個老师，這個心情是一样的。法兰应该会成为一個伟大的法师，未来的他会脱离幼稚与懦弱，魔法将是他的生命，他的一切，无论他選擇黑還是白，甚至是无所谓黑白，他都会是一個值得敬仰的独当一面的人物，而跛足，将成为他唯一的缺陷。
沒有人会在得知自己丧失了健全的身体的时候還很高兴，即使别人再安慰也是一样。法兰无疑是伤心的，一直都能够默然承受着来自外界的恶意的法兰，他居然掉下了眼泪。
但是，一直以来，法兰都习惯于顺应别人。這也许是源于他的自卑心理，他无法反驳别人，总是尽量的顺着别人，他更加无法拒绝善意的对待自己的人。所以，即使他并不相信路西的话，但是他還是擦干了眼泪，对路西点了点头。
路西知道，他的伤心并不是在此时就能够安抚的，一個孩子遭受了這样的伤害，有谁還忍心责怪他呢？就算是面前這個伟大的生命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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