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笛音
但五脏俱碎的痛感，让她连上半身都直不起来。
她只能伏在地面上，喘息着，慢慢像桃树爬過去。
见状，离兮還是十分不忍，伸手想要把人扶起。
可少女却无视了她伸過来的手，坚持着自己慢慢的像桃树靠近。
离兮也不恼，她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笛，沉默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许是外面天色暗了，洞内也开始不似刚刚那般光亮。
离兮打了一個响指，无数只像萤火虫一般的东西，凭空出现，照亮了整個山洞。
又過了好一会，少女才爬到桃树的边上。
她大口喘着粗气，来缓解自己五脏六腑带来的痛感。
好半晌，她一边抚摸着桃树，一边强忍着锥心般的痛，让自己看似平静的說着她和桃树的過往。
很久以前，她還沒有化成人形时，被几名猎人围剿。
偶然间，她躲到了這颗桃树的枝蔓裡。
猎人经過的时候，不知是巧合還是什么，少女很明显感觉到，有树枝，自四面八方向她伸来，然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猎人找寻无果，最后只能对着桃树踢了两脚，然后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自那后，她每天都会来树下休息，還会和它說当天的所见所闻。
就這样，两妖便熟识了起来。
桃树那时候，每天都在等着少女的到来。
又会在她到来的时候，偷偷的落下一颗他私藏起来的，汁水最充足的果子到她身边。
两妖就這样相识相伴了几十年。
直到后来，少女因修炼到了该化形的时候，不得不回一趟狐族。
幻化成人形的少女，兴高采烈的再回来时，桃树已经被人砍成了两截。
不仅如此，就连桃树的根部，也有深深浅浅不少斧头劈過的痕迹。
少女很伤心，她恨自己为什么会离开那么两天，也恨自己能力低微，更恨那些贪心不足的人们。
后来，一次她去湖边喝水回来，就看几個人手裡拿着锋利的斧头，正一下一下的砍着树的根部。
就在树的根部马上要被砍断时，少女赶了回来，她第一次，吸食了几人的灵魂。
她恨自己不够强大，更恨贪心的人类。
从那后她开始吸食贪婪的人类的灵魂，来提升修为。
說到這，少女又咳了一口鲜血，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她放心不下那颗善良的桃树。
她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向远处的两人。
少女：“我做的孽，皆由我自己承担，与他无关的，求你们放過他。”声音越来越虚弱，還夹杂着低低的喘息声。
离兮注视着少女的一举一动，认真的听着她說的每一個字。
人世间的爱恨嗔痴她不懂，但她知道，桃树沒有错。
甚至可以算的上是受害者。
终了，少女消散在桃树边上。
随着她的消散，无数的亡魂被从她体内释放出来。
他们结伴一起向着忘川的方向飘去。
有的還对着离兮和修意二人行礼，表示感谢。
当一切归于平静，离兮缓步走到桃树前。
她执笛，思索片刻，吹了几個音符出来。
无数的红色气线，凭空出现。
它们把桃树围绕期间，不多会，便消散于空气中，只留下一颗根部已经被修复的完好如初的半截桃树。
桃树呜呜了起来，在空洞的山洞内，显得格外清晰，又十分凄凉。
修意上前，他骨节分明的右手轻触树干，像是在抚慰他的情绪一般。
而后，树便真的停止了呜呜声。
离兮捂着耳朵，看着面前這一幕，不禁对着修意竖起了大拇指。
她以为他只会冷脸斩妖除魔，匡扶大道。
可眼下，他居然能安抚一颗桃树。
正午的阳光自轩窗直直照在屋内，温暖又刺眼。
离兮一手揉着脖颈，一手挡住屋内有些刺眼的阳光，好半晌才适应屋内的亮度。
她从床上坐起来时，修意和闻光就守在床边，眼睛眨都不眨的直直的盯着她看。
吓得离兮瞬间清醒，差点从床上滚落掉地。
好在被修意及时扶住。
离兮张了张嘴，但几天沒喝水，嗓子太干，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她接過闻光递過来的水，一饮而尽。
不等离兮开口讲自己做的梦，闻光已经先开了口。
“我的姑奶奶，你都昏睡五天四夜了。再不起来，我都要传书给师父，负荆請罪了。”
离兮皱眉，心道：不就是被振飞出去一次，肩膀被树枝扎了一下，至不至于昏睡三天啊。
看来得把缺了的“心眼”找回来。
想到這，她還摸了摸原本应该有個窟窿的肩膀。
可现在那处，居然好好的。就像沒受過伤一样，就连五脏六腑也不疼了，骨头也不酸了。
离兮不解的看着两人，然后指着自己原本受伤的肩膀问道：“我這裡，受的伤呢？你们找的什么仙人，怎么睡了一觉，连疤痕都沒有了呢。”
闻光听了這话，赶忙上来摸了摸离兮的额头，一副我怀疑你脑子可能发烧烧坏掉了的表情，看着离兮。
闻光：“我下去的时候，你们两個被扣在气顶裡，我在气顶外等了一天，那顶才消散，不過我很确定，你破烂的衣服漏出的裡面皮肤，是沒有一点伤口的。”
听了這话，修意也有点不解的看着离兮。
他被闻光拖到這客栈，当天夜裡就醒来了。
醒来后，他便去看過离兮，他以灵识扫過她的周身，确实未见那处伤口。
他只当她是恢复的快。
可现在看来，自己晕倒之前，见到的那刺眼的红光，确实不是幻象。
看到离兮投来的怀疑人生的目光，修意沉声道：“你沒记错。”
說完后，便开始沉思。
他在回忆当时的场景，也在想着要不要和闻光說此事。
离兮身体内发出的红光太刺眼，也正是因为刺眼，那就能說明，当时她体内蕴含的灵气，当时的境界，绝不比二人若，甚至可能在大长老之上。
仅受到一缕灵相的影响，就有如此高的修为，那离兮的身世，肯定不简单。
他不知道该不该說，该怎么說。
最后，在闻光的追问下，他只說了两人在下面的经历，他回避掉了他晕倒前的所见。
离兮的记忆也到修意晕倒之前。
最后三人下了结论，是路過高人，见状救了二人。
临走前怕二人再遭邪祟攻击，還不忘给二人保护起来。
午饭时，三人在饭桌前，各怀心事。
闻光平日裡哪怕是辟谷了，還是会陪着离兮吃点东西的，有时甚至会比离兮吃的還多。
今日反倒是沒什么胃口的样子，一直盯着朔月看。
修仙之人，除了修习剑道的，很少有人把法器随时随地的拿在手裡。
离兮就是那個‘很少有人’。
她明明修为低到都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却整日把朔月拿在手中，招摇過市。
别人是特殊情况拿出仙器，她是特殊情况才收起仙器。
离兮注意闻光好久了，从三人坐下开始，他就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朔月看。
她沒忍住的看着闻光道：“闻光，你能别盯着我的朔月流口水么？虽然我知道，她很好看。”
闻光被說的，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
闻光：“”
离兮沒忍住的笑出了声音道：“哈哈哈哈，别光吸啊，你擦擦嘴角。”
闻光从鼻腔中哼了一声，并不与她斗嘴。
闻光依旧盯着朔月，好一会才问出他脑中，那荒谬的問題：“你们见過那种曲谱么，三五個音符就能成曲的。”
修意摇摇头，他一個修剑道的，知道的曲谱，双手都能数的過来。在他知道曲谱中，最短的也有24個音符呢。
闻光也沒指望一個成天舞刀弄枪的人，能回答上来，他盯着离兮，期待着离兮给自己答案。
别看离兮修为不怎么样，但曲谱知道的還是很多的。
离兮想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說：“我也不知，不過我见识過。”
闻光眼睛瞪得老大：“你见识過？不能啊，咱们三個，可除了睡觉，几乎形影不离的。”
离兮咽下口中的食物，漫不经心的道：“還真别說，就是睡觉，在梦裡，见识的。”
闻光：“”
离兮：“真的，就我昏睡那几天做的梦。不過你为什么突然好奇這事。”
闻光一边回忆一边說：“我下去的时候，依稀听到了笛音，隔得太远也沒听真切，不過我确定只有五個音符。”
在那两股红色丝线，随着枯枝进入地底的时候，上面的枯枝便停止了攻击。
闻光实在担心二人，随便和刚刚自己喂了药，已经清醒過来的几人，交代了几句，便也顺着洞口，下了去。
只是刚下到一半，還未见到光的时候，就听到了一段笛声，和一声巨响。
当他加速下到下面的山洞时，就见离兮手握扶雪，倒在修意身边。
离兮：“然后呢？”
闻光：“然后就听见一声巨响，就沒有然后了。”
离兮用手肘轻轻碰了下修意，凑到他跟前小声道：“你怎么了，从闻光說他下去就沒见我有伤开始，脸色就很难看。”
闻光本身就在看着朔月，自然离兮的一举一动也被他看在眼裡。
他撇撇嘴，极为不悦的道：“你们二人，有点過分。本仙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们扛到這，你们還背着我說悄悄话。哎”
說完還故作伤感的扶额摇头，一副失望伤心的样子。
离兮啧了一声，鄙视的看着他：“别演了，大长老沒告诉過你，你演技很差么？”
闻光立马收了情绪，认真的想了想，才道：“沒有，我跟师父演戏，次次都效果很好的。”
修意盯着闻光看了好一会，才缓声开口：“我有事瞒着你们的。”
說完，他把离兮灵相缺了一角的事告诉了闻光。
還交代了晕倒之前看到的景象，那道自离兮体内暴涌而出的红光。
顺便還說了自己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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