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戀
林裏竹舍，削竹爲柱爲瓦爲壁爲門窗，用椅、凳、、簾、筐、籃等物皆竹器，乃就近取材所制。
屋周圍倚修竹數竿，獨釣風釣雨釣月；漏亮光點點，清風徐來，竹影若畫，枝葉通似私語。召雀跳躍其間，啼聲脆而響亮，憑添勃勃生。
晚坐竹屋，明燈亮於壁，黃卷捧於手，孤影投地，雖無紅袖添香之雅，其書聲嫋嫋饒梁久久不肯離去。讀倦了，和衣而眠竹，臥聽風鬧竹林、鳥啼鳴，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遇雪，雪蝶曼舞窗前，停滿竹枝，壓彎的竹不堪重負折斷，堆雪便稀里嘩啦跌滑一地，翌屋檐邊吊起亮，敲之即碎拿之手寒，這雪林雪屋雪竹自一景，頗爲壯觀。
園中有小徑，曲曲折折於林，鐵馬鞭、燈籠花、狗尾巴草長滿路邊，赤腳踩在芭芭草的、的，感覺舒服極了。路旁不時散落或大或小的石，青潤得發光，總想停下去摸摸，那坐石冷坐沙、二四八月坐泥巴的話道出了其中妙。坐在青石，有蝴蝶翩翩舞蜻蜓斜斜飛，少點竹林七賢論詩撥琴之瀟灑淡然，亦無美女來伴，卻可觀飛雲燦然、變態萬千，看露珠鼓圓了眼，聽取蛙歌一片，享受心靜自然涼。有時偶發童心，伸手捉飄落竹葉若撲蝶，往往無功而返。
月下竹林散步卻另有韻致，皓月當天，光華如洗，象透明的被鋪着蓋着，篩下密密麻麻光片，竹影靜靜的輕飄飄的，露珠不時滑落砸在地，沙地積着薄薄一層竹葉，走在面沒多大聲響，棲息竹的白鶴在翅膀下一動不動。起風了，影移而竹梢甩着長髮舞，此時趕快躲進竹屋在風聲林濤聲中托腮而聽講安徒生童話講七俠五義講西遊記講滸也是滿有趣的事兒。
閒暇時在竹林歇涼也很爽意，剛洗完澡，光着曬得黑裏透紅連雨也沾不穩的，穿着短，踏着拖鞋，架涼椅，搖把蒲扇，懶懶地斜躺着，腳兒翹在小板凳。蟬無休無止鳴，麻雀斑鳩在竹枝間竄竄下跳來跳去忙得不亦樂乎，牛臥在地慢慢回嚼，角邊的一點白泡泡老是掉不下來。這時，半閉着眼想完些許好事後，拉着公嗓子吼幾句，便端起老蔭茶咕嚕咕嚕喝個底朝天，陳芝麻爛穀子破事兒隨風遠去了，能休則休且休休，得半涼一陣快活舒坦不也有滋有味了。高中畢業的族兄雅興來時，着一襲白襯衣，竹笛橫吹，綠音符追着彩蝶飛咬着稻滾，得路不自停下腳步；更有意思的是待字號大姑娘，找個樹蔭，摘下草帽墊坐，一邊側耳諦聽，一邊掏出手帕擦完汗無聊耍着扇着，是不是醉着離開或魂不守舍地離開就不得而知了。
林中空地常是兒童撿柴玩樂的好地方。丟手帕是常玩的一種遊戲，刨沙坑做陷井看蚯蚓滾沙也津津有味，爬踩車打最刺，更有趣的是罩麻雀。先在空地撒碎米小麥高粱之類，張好大竹篩，用繩遠遠牽着躲與竹叢後，待麻雀飛來覓食聚於篩下，索一鬆，竹篩落下總要罩住三兩隻，便拿麻繩拴住一，一個勁兒在小夥伴中炫耀。另一種樂不知疲的事兒是在竹林滾鐵環，視繞竹叢鑽竹縫過竹橋爲家常便飯，滾着鐵環跳沙坑躍缺纔是本事，忘了神仙哥哥在天滾月環之美，看見家裏房炊煙拖起長尾巴或聽見喊喫飯的聲音，才急忙忙滿竹林爪竹葉剝筍殼塞滿背篼往家趕，那後歡樂餘音還在竹林滾着鬧着跑着笑着嘿。
的一生總喜歡回憶，回憶中的東西總是最美的。今時憶往的輝煌，白髮蒼蒼憶少時的天真，夏季戀冬的白雪皚皚，冬又戀夏季的如火如荼。花謝了，我們戀它花開枝的繁華美麗。走了，我們戀它曾經的甜蜜與美好。而每一份回憶我都會用文字寫下來，用最美麗的詞語，最佳的詞彙組合，然後把它們集合歲月的痕跡。今，梔子花開過了，我會爲她寫些什麼呢？
一直想把文字獻給清香的梔子花，但總又不忍提筆，怕粗俗的筆污了它的美麗。所以每走過梔子花的旁時，總覺內心有種愧疚。
秋的蒼涼，冬的凜冽終抵不過記憶中那一團白的雲影，像輕紗一般覆蓋着下的夢。清清純純的白，比雪更純的白，像雲，像霧，像輕紗。一團團，是誰不經意扯下了天空的雲布做了衣裳吧？是誰遺落了一方絹帕在綠的枝葉間吧？雲布裁剪天的風景，一披就披到了少女的襟前，一披就披到了女的發間，裝點了夢，裝點了記憶中的某次，裝點了年少的書桌，以及書桌厚厚薄薄的課相。梔子花的純白，可以是一支簡潔的歌，可以是一條歲月裏流淌的清清的河，可以是夢裏長長的巷，以及巷中緩步的女郎。白得沒有一絲暇疵，白得不能讓有絲毫的雜念，絲毫的非分之想。生命最盛的時候，也是白得最旺盛的時候。哪一種花比得過梔子花的白？哪一種白，又醉得過梔子花？親在梔子花的時節離開，前綴一朵，就逃不過滿目的哀思。朋友歡聚時，桌小瓶裏一束，心間，眼前都是純潔的友。喜歡那白，只因爲它就是各種心，歡樂與憂傷儘可以包容。
梔子花搖曳迤邐，路過我生命中的每個天。它沒有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質，文不會爲它寫下驚世駭俗的詩句。也沒有牡丹的富貴，茉莉的雅緻，沒有梅的凌冬寒，沒有菊的傲秋霜。梔子花的迤邐，就在於它的別具一格的清香，以及如貧寒而不失尊嚴的女子樣的素樸。
手拈一枝梔子花，坐在開滿梔子花的園裏，光漸漸地隱去。只梔子花靜靜地散着清香，伴着我度過一個的子。清香的味道是甜甜的味道，但卻甜而不膩。香味持久而清幽。桂花的清香適合做酒，茉莉的清香適合做女的嫁妝，它們膩而醉。只有梔子花的清香適合做回憶的，無論清貧亦或富貴時，有了它的香的浸潤，我們就能輕鬆地穿越那些個悠長悠長而寂廖的小巷。梔子花開，念你的馨香濃郁，沁肺腑。
梔子花沒有高貴的銜，也無需僕役羣，精心呵護。它是貧踐的花，生長在貧踐的土壤。山邊，田埂旁，農家院落中，可見它的姿。但在城市的植物園裏，我卻沒有找到一朵。它本就屬於百姓。林蘭，木丹，越桃，多少好聽的名字都是屬於它。隨意一根枝條往地一，漫不經心卻會換來生意盎然。
梔子花是，是守候。多少的往往都逃不過歲月的手，只有梔子花樹下，可以放任作一生的等待與守候，放任年少的紅顏熬白髮蒼蒼，終也無悔。所有的追憶裏都有關於梔子花的，那一份年少的萌動，象一把摺扇，扇一陣梔子風，清香一時，永久一世。多少年過去，才發現梔子花樹下的比歲月還長，鐫刻心底。
梔子花是喜悅。花樹畔，象牙塔旁，多少的學子沐着花香，帶着自信的微笑、乘風的理想，在花開的時節，走出塔，去迎接風雨的挑戰。雖然喜悅過後可能有淚，但淚的背後會有另一段梔子花的清香。
“梔子比衆木，間誠未多”。梔子花更是一顆包容的心，鄉的女沒有高貴的花瓶，也沒有豔麗的衣裳，但梔子花卻包容着所有的貧窮。它悄然爬女如雲的發，爬素樸的衣襟，爬到歪斜的桌，爲一份平等的自尊散發醉的清香。
昨風狂雨驟，不知道梔子花怎樣了？是否盡數凋落枝？第二天一早出門望，幾朵白的雲影散落着一的痕跡，開得正盛。
小河的夾岸，也很。左邊是翠竹修柔，清涼幽靜；右邊是夾竹桃花燦爛，紅的，紫的，粉的，白的，一樹樹，一叢叢，鬧非凡。妻子拿出手機照，說要存進電腦裏做屏保。也是的，慣看了高樓大廈，外隨都是風景啊。
沿河而行，一隻白鷺低在中覓食。“兩隻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青天”，那樣的景如今是難得一見了。白鷺從容，輕盈，悠雅，卻難免有些孤單寂寞之感。不忍細想，不忍打擾，悄悄繞過。
再往前走，河裏的蘆葦漸漸多了，還有一種不出名字的花，一串串的藍，有點像忘我。藍的花束在微風裏輕輕搖曳，好像在說“忘我，忘我”，雖然肯定不是忘我，但我確實記住她了。
碧綠的玉蘭樹在前方迎接我們，剔透晶瑩的白玉蘭花顯示出婉典雅的風采。一隻白翁輕倩地在頂劃出優美的弧線，消失在前方的樹林裏。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地在路邊嬉戲，一點不怕的樣子。此時，心裏不僅僅是漫，還有些寫意了。
“梅子黃時雨”，是賀鑄的名句，稱“賀梅子”。我的家鄉是不生長梅子的，知道青梅，紅梅，就是沒見過梅子黃時的樣子。恰好，那天讓我開了眼。幾棵楊梅樹鬱鬱蔥蔥，在密密的枝枝葉葉間，滿是黃黃的梅子，像亮亮的眼睛，那麼天真那麼清純，讓憐使陶醉。
離去，林若菲想起了白居易的憶江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