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经管学院發佈专业奖学金公示表的那天,日光晴好,空气中浮着让人清醒的冷意。
学院的奖学金向来有例可循,在无挂科无违纪无处分的前提下,按学生综合测评排名来评选。
姜温枝的专业排名一直靠前,可本次获奖名单中,并沒有她。本班裡,绩点在她之后的苏筱柔反倒榜上有名。
看到名单后,姜温枝沒回宿舍,校园大道上掉了個头,转而去了办公室找到了辅导员。
“刘老师,打扰您了,我有些疑问想請教您一下可以嗎?”
她们的辅导员叫刘莹,三十出头的年纪,单眼皮脸型尖尖,消瘦的五官带了点洞察世情的成熟。
大学相对自由,一般沒什么事,除了班委,其他人也不会和辅导员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姜温枝也甚少来這办公楼。
“說吧。”刘莹点头。
“是這样的,学院奖学金按成绩评选,我排名前列但并未选上。”姜温枝的态度十分谦逊,“所以想问一下您,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嗎?”
“這個啊。”
“主要還是根据你们的综合素质评判的。”刘莹话裡沒什么温度,不抬眼看她,只皱眉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那标准是什么呢?”姜温枝问。
她其实并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搞清楚自己输在了哪裡。
奖学金对她而言是一笔收入,但沒选上也沒什么可愤愤不平的,毕竟大学裡人才济济。但以后這样的机会還有很多,她总要弄明白自己的不足好去针对提升。
“标准?我不是說了,综合素质。”刘莹斜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一個极沒营养又重复的话。
下一瞬,刘莹拿起手边的文件袋,语速也很快:“還有事儿?我要去开会了。”
“好的,老师您慢走。”姜温枝再迟钝,也感受到了辅导员匆忙赶客的意味,她不再追问,侧了侧身让出空档。
回到宿舍,姜温枝拿上笔记本,预备去泡图书馆。她下周有個全英脱稿演讲。
刚收拾好准备出门,丁欢欢心急火燎地从外面回来了。
见姜温枝怀抱着书,手裡提着电脑包,她冲上前一把夺了下来,“還去什么图书馆?学习好管屁用啊!”
“小声点。”不知道丁欢欢哪来那么大的气性,姜温枝抬手嘘了下,示意她轻一点,“珈珈,窈窈睡着呢。”
“快都别睡了,起来起来!”丁欢欢不以为意,迅速关上门,把放下的两道床帘扯到一边,叫醒睡觉的两人,妥妥有大事要說的架势。
半分钟后,韩珈和岑窈揉了揉眼下床。
“怎么了又?”韩珈问。
不怪她不重视,楼下阿姨吵個架丁欢欢都一副火燎腚的样子,她们早习惯了。
丁欢欢:“靠!你们知道嗎——”
果然,又是這熟悉的开场白。姜温枝手撑在桌上,心绪平静,徐徐等着故事展开。
“咱班奖学金名额不管怎么排也应该是枝枝啊!怎么能轮到苏筱柔那個矫揉做作小妖精!于是,我就悄眯去班长那裡打听了一下!”
說着說着,丁欢欢眼神复杂的盯着姜温枝,可见她神色一如常,只浅浅撩了下眼皮,這反应甚至還不如自己激动呢!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丁欢欢满脸写着“有黑幕”三字,让姐妹们大胆去猜测。
姜温枝后腰抵着桌边,不语。
“结果,结果不就是苏筱柔得了?”岑窈挠了挠头回。
“窈窈,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啊!”丁欢欢无语地半翻白眼,把废话文学拿捏的死死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几秒。
韩珈打了個响指拉回正题,沉声說:“苏筱柔走后门了。”
不是疑问的语气。
“沒错!”
丁欢欢猛然退了两步,后面的凳子被撞到后移,发出了“滋啦”刺耳的摩擦。
“班长說开学后,苏筱柔有事沒事就往刘莹那跑,一口一個‘刘姐姐’叫着。”她双手抱着胳膊搓了搓,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噫~”
“听說她们還一起手拉手逛街呢!”丁欢欢愤愤踢了踢地面,眉头压着看向姜温枝,语气缓了几分:“枝枝,這件事本来我不想和你說的,但我就是气不過,凭什么啊!”
凭什么有实力的人,要输在這种不光彩的事情上。
“要不?”见姜温枝沒反应,丁欢欢嘀咕着出主意:“咱们去找刘莹当面对质,或者,去学院那裡投诉她!”
“举报有用嗎?院长会管這些事情嗎?”岑窈提出质疑。
历年评选奖学金似乎都会出现這样那样不服的声音,可到最后也快速淹沒于人海中,并沒有听說谁不满自己沒得,举报后拿回名额的事情。
是校方不作为還是被各种理由挡回来了,谁也不得知。
“枝枝,事關於你,你怎么說?”韩珈把视线落在当事人身上,语气轻但坚定:“你想去,我們就陪你。”
大不了一起闹一场,罚就罚了。
三道关切的目光中,好半晌,姜温枝才扯了扯唇,眸光黯淡地落了下来。
“是啊,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的努力,要以這样灰暗的失败告终。
想起刚刚刘莹冷漠的态度,姜温枝忽地有些明白了。
這样不公平的事情或许在未来,特别是步入职场后一定层出不穷。或许你百分百的努力也赶不上别人的好运气或是好人脉。
世道如此,社会如此。
丁欢欢拉了拉她的手,“管他凭什么,枝枝你怎么說,要是想极力争取,那我丁欢欢一定陪你到底!”
岑窈也跟着附和。
半晌,姜温枝笑着冲三人微微颔首。
周五下午,和傅池屿在食堂吃饭时,姜温枝明显的心不在焉。米饭一粒一粒夹起,菜更是沒怎么动。
“胃口不好?”傅池屿把盛菜的碟子推近些。
“沒。”
姜温枝垂眸看向印有“潭清信息工程大学”标记的餐盘时,倏地开口问:“傅池屿,你们班第一名拿到奖学金了嗎?”
“奖学金?”傅池屿皱眉,似乎对這個词极陌生,随意答道:“沒关注,怎么了?”
“随便问问,沒事儿。”姜温枝說。
傅池屿放下筷子,眼神紧锁着她:“嗯?”
被他瞧得心裡发慌,姜温枝沒抗住,简单把事情叙述了一下。
這件事本就不复杂,說起来更是三言两语便概括了。
听完,傅池屿神色略放松下来,沉思了片刻,他說:“辅导员沒那么重要。”所以不用讨好,但去得罪更沒那個必要。
“名单已经公示,现在去反对或许对你有负面影响。”
傅池屿看她,“但一切都還基于你的决断。”
“”
食堂這個点人流量很大,学生交谈声,餐厅屏幕上還播放着宫斗剧。各种嘈杂络绎不绝,姜温枝耳边充斥着热闹。
她其实沒想去追回名额了。
那天,她对舍友颔首表示对她们的感谢后,也和她们說了不想牵扯到她们。
毕竟這事情成与不成,或多或少都会让她们给学院留下并不算积极的印象。她不会這样做的。
再深想下去,其实也沒什么可耿耿于怀的。
善交际也是大学生活中一项重要的能力,這也算是给她提了個醒,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可尽管這样說服自己,但姜温枝心裡总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的吊着人难受。
安静了几秒,见她不吭声,傅池屿拎起旁边的手机闲散地点了几下。
须臾,姜温枝放在包上的手机发出了嗡嗡震动。
她长睫抬了抬,眸光一滞,声音生硬到带了生气的意味,“這是什么意思?”
她手机支付宝提示消息:傅池屿[转账]向你转账2000000元
“周末别兼职了,大二课挺多。”傅池屿揉了揉她脑袋,状若轻松地挑眉:“我给第一发奖,咱不稀得学校那破奖。”
“”
姜温枝指尖扣着手机,咬唇控制自己翻涌上头的羞臊。
他给自己转钱,是觉得她斤斤计较的样子很可笑,還是觉得她就缺這份钱?
好吧,她是缺钱,似乎也真的在计较。
“這不是钱的問題。”
姜温枝板着脸再次强调:“傅池屿,這不是钱的問題!”
“這本该是我得到的东西,但却被别人抢占了。”
虽然她沒有想再去拿回来,可這個道理,是傅池屿曾教過她的。
他已全然忘了。
姜温枝也不是說想让傅池屿大手一挥,鼓励她去维权到底,可不知怎么,就是陷入在這個死胡同裡出不来了。
尤其涉及到钱,她该死的自尊心疯狂作祟,本来已经淡下去的情绪一下全面冒了出来。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這样会让我觉得,”姜温枝一哽,而后說,“是我假清高,故作姿态了,但是傅池屿,不管是哪一方面,我都希望我們是平等的。”
似是沒料到他這個举动会引发這样的局面,傅池屿眉心稍动,带着歉意压低了声音,“抱歉,是我做法不对。”
他垂眸看她,神色正经:“但姜温枝,我們从来都是一样的。”
不存在谁比谁慢一步的說法。
“嗯。”
“对不起,我今天情绪不好,是我的問題。”姜温枝点开手机,把钱给傅池屿转了回去。
黑色手机收到转账后响起提示音。
清脆短促。
“”
傅池屿往椅背一靠,屈手挠了挠眼皮,漫不经心地开口:“情绪不高,所以饭都不吃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扯唇懒懒說:“怎么几天不见,瘦這么多。”
姜温枝一向是吃不胖的体质,最近课业量大,连续熬了几個大夜,面色是有些憔悴,但瘦却真沒瘦。
她抿了抿嘴角顺着他的话,给出了一個女孩子通用的借口:“我减肥呢。”
“你减哪门子肥。”傅池屿嗤笑一声,瞥了眼不远处排队的窗口,“等着,我加個菜。”
“嗯,好。”姜温枝点头。
等傅池屿走出就餐区,她的眸光仍丝毫不移地追着他,脸上更是浮现出微不可闻的苦笑。
她对傅池屿的喜歡日益浓烈又患得患失,這让姜温枝不自觉把自己放到了无比卑怯的角落。
所以,不管是经济還是情感,她都希望有朝一日两人能走到平等的层面上,大方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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