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寒假前的考试周,姜温枝做完周日兼职后,阴沉沉的天幕下,朔风裹挟着银蝶般的大雪飘落,地上早铺了厚厚一层雪泥。
她拢好帽子和手套,搭上了返校的公交车。
大约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姜温枝打算在车上稍微眯一觉。
雪如梨花瓣纷飞,道路湿滑,车子开得缓慢不說,還走走停停。来回晃悠间,姜温枝那些微的睡意全颠簸沒了。
呵出一团白气后,她摘下手套,活动几下僵硬的手指,从口袋裡摸出手机刷朋友圈。
今天這样恶劣的天气,好友动态被各种飘雪的视频占据。翻了一会儿,吕昕半小时前发的一條动态跳了出来。
文字滑稽搞笑:地主家沒余粮啦[/可怜]沒人愿意下楼吃饭的下场!谁有火腿肠卤蛋什么的求接济!
配图是四桶不同口味的某师傅泡面,上方各压着平板和课本。
其中,图片最右上角隐约露出了一只瘦白的手,无名指指节处有颗微不可见的小痣。
她无比熟悉。
看着傅池屿宿舍這般惨兮兮的晚饭,姜温枝莞尔一笑,抬头看了下站点。
十几分钟后,在语音播报“信息工程北门站”的时候,姜温枝果断拎上书包下了车。
进入校园,路上人烟尤为稀少,漫天飞雪中找不到几個朝气的大学生。她沒带伞,埋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白花花往食堂去。
想着男生食量大,更何况還是四個正值饥饿的男大学生,姜温枝在食堂裡好一番采购。从东窗口买到西窗口,又点了几杯热意满满的奶茶,這才往傅池屿宿舍楼去。
雪扑得人睁不开眼,计算机寝室楼外人员凋零,她等了好半天才遇到個裹着棉大衣拿快递回来的人。
“同学,能麻烦帮個忙嗎?”姜温枝的嗓子被冷风灌进,带着几分哑意,本就清冷的面色比霜雪還淡。
几分钟后,她言笑晏晏地再三感谢,又把多买的奶茶作为谢礼送给了男生。
提着丰盛的饭,不多时,男生便找到了女生所拜托的宿舍。
走到303门口,紧闭的大门沒尽数隔绝掉裡面澎湃激烈的谈论声:
“666!傅哥,多亏你救场,就這一天游戏打下来,咱在外语系女生面前那绝对的雄赳赳气昂昂!”
“是啊,赢麻了,不然我和吕昕可带不动,对面女生一口一個‘傅池屿学长好厉害’,要是能喊两句‘宋卓学长’就更好了!”
“”
短暂断话后,男生听到了一道极淡清润的低声:“晚上不打了,累。”
“好,我跟她们說一声!诶,傅哥,要不待会儿一起看個电影?我最近下了不少资源”
懒得听门根,男生抬不起手,只得用脚踢了踢面前的這扇门。
嘭嘭嘭!
三声落地,裡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吱呀”开了。
男生稍抬下巴,见开门的是個比他高,更比他俊的帅哥,压迫感油然而生,怔了两秒后,他把手裡的东西递過去,說:“有個女孩儿捎的。”
“叫啥来着,叫,”东西被帅哥接過,男生揉了揉手腕,想了片刻還是沒记起来:“好像叫什么zhi”
“姜温枝。”
“啊对,就是這個名儿!她和你說了啊,害。”完成任务后,男生扣紧大衣,打了個哈欠转身走:“东西送到了,不用谢。”毕竟奶茶也不是白喝的。
关上门,傅池屿缄默着把袋子放到了桌上。
袋子厚重,大大小小十几個,无一例外都封了口,外层浅浅覆着未化的落雪。
“這、這哪儿来的?”吕昕从上铺探出头来,看着一桌美食瞠目结舌:“诶——傅哥你去哪儿!?”
回应他的只有一道极快闪出的身影和急促带门的“砰!”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請稍后再拨”
天穹飘落无穷尽的六花,傅池屿浅短的喘息淹沒在无声的飞雪中。
他沿着姜温枝可能走的路迹跑着追寻,空无一人的校园大道上,形状不一的片絮有力地刮砸在他脸上。
出了校门,傅池屿放目远眺,一辆在风雪中行驶的13路公交车只撂下了個隐约的尾影,转瞬便消失在下一個拐角。
“枝枝,你可算回来了!”丁欢欢正和韩珈、岑窈趴在阳台上赏雪,听见开门的声音,三人转身走回寝室裡。
“诺~”姜温枝笑着把手裡的袋子递過去:“冰糖雪梨,你们趁热吃。”
“哇塞,這么大雪,门口那家摊位居然還开着呢,爱死你了!”丁欢欢笑嘻嘻地接過,么么哒抛了個飞吻出去。
“嗯,今天只有老爷爷在。”姜温枝取下被雪浸透的围巾和帽子,又把已经沒电自动关机的手机接上电源。
“你先暖暖。”韩珈把手裡的热水袋塞到她怀裡。
岑窈叉了块雪梨递到姜温枝嘴边:“来,枝枝张嘴——”
姜温枝嚼了嚼,嘴裡满是甜丝丝的果味儿。
丁欢欢在旁边坐下,看着她冻得白裡透红的小脸蛋有些心疼:“枝~你不是拿到了挺高一笔的奖学金嗎,怎么還去兼职?”
捏了捏热水袋,姜温枝眉眼稍扬,“怎么,谁還能嫌钱多不成。”
福祸相依。
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自然会得到该得的。
前段時間,姜温枝以专业前列的成绩拿到了学校最高级的奖学金。
听說隔壁宿舍挠了三天的墙皮,丁欢欢在這头笑了三天。
“不說啦,我去洗個澡。”姜温枝拿上换洗衣服就进了浴室。
好好洗了個热水澡,驱了一身的寒意出来,姜温枝只觉得通体舒畅。她一边擦头发,一边给手机开机。
屏幕扑闪了几下后,沒解锁的頁面上挂了一排的未接来电。
姜温枝蹙眉,放下毛巾后点开,全是傅池屿打来的电话。几乎是每隔几分钟一通,最近的是三分钟前。
姜温枝赶忙回拨了過去,只响了一声便接通了。
她轻声问:“傅池屿,怎么了嗎?”
“”
对面格外静,连呼吸都不可闻。几秒后,姜温枝把手机偏离了些,確認是在通话中。
“喂,傅池屿,能听到嗎?”
姜温枝正想着手机不会是进雪冻坏了吧,对面忽地出声了。
“嗯,听得到。”
傅池屿的情绪似乎有些沉,声音虽然平和,但感觉沒什么力气。
“喔~那你吃完饭了嗎?我去得晚了些,我們平时吃的那家炒菜关门了,但我买了其他你爱吃的。”
可能是刚刚吃了冰糖雪梨的缘故,姜温枝的声音清甜带着笑意,“对了!奶茶我特意加了七分糖,你会不会觉得太腻了呀,可冬天喝点甜的才暖和……”
“嗯,很好喝。饭也好吃。”
“是嘛。”姜温枝手指勾着头发,侧头看着台灯嫣然笑着。
“你呢,吃了沒有,冷不冷。”像被她的笑感染了,傅池屿的语调提了些,不似刚才那般的沉厚。
姜温枝嗯了两声:“早吃啦,不冷,刚洗完澡呢。”
“枝枝,你和谁打电话呢?傅池屿嗎?”丁欢欢歪头凑了過来。
姜温枝点头,眸裡遮不住的潋滟。
丁欢欢:“那你问问他要不要打两把游戏啊,我們白天又掉了好几颗星!”
其实這话她說得也沒底气。丁欢欢白天打了一天游戏,看见傅池屿的号也在線差不多一天,但他的队伍始终是满的。
对上丁欢欢拜托又可怜的小表情,姜温枝指了指手机,正打算问,傅池屿慵懒地腔调传来:“听你的,想不想打?”
“”
猝不及防!
明晃晃撩拨人的气音就這么钻入耳朵裡。
姜温枝贴着话筒的那边脸热得发烫,声音似水潺潺:“要不就,打两把吧”
“嗯,”傅池屿声音远了些,貌似是把手机移开,但一瞬又恢复了,“不過,我电量不多,估摸着也就两把了。”
姜温枝:“好。”
雪扑朔朔地落,但势头小了不少,不时有泠冽的寒风袭過。残风卷后归于虚无,天地苍茫,又是寂寥一般的静。
傅池屿背靠着龟裂坚硬的梧桐,抬头看向五楼某個窗口。
黄晕晃动,暖光烘托着温柔的轮廓,通明灯火裡映着個明洁善良的姑娘。
游戏裡传来几個女孩儿叽喳却不显吵闹的声音:
丁欢欢:“哎呀呀,我這是捡漏三杀啊!窈窈,你刚刚要是在我前面再扛一下伤害,那我绝对五连绝世!”
韩珈:“欢子你嚣张什么,沒有傅池屿让,你能拿三杀?”
丁欢欢咕哝几声后,姜温枝轻笑撒娇声听在他耳裡分外鲜明:“不是窈窈的問題,是我,我沒看到草丛有人。”
几人嬉闹中,傅池屿点开小地圖,眼神久久停留在中路的法师身上。
赢了两局,手机弹出电量不足百分之十的提示,傅池屿犹豫片刻,给姜温枝拨了個电话:“快沒电了。”
“那咱们就不玩儿了。”
姜温枝心想,既然在宿舍,那充上电不就好了,又想着可能傅池屿有其他的事情,或者沒边充电边玩手机的习惯。
于是,她脆生生道:“那你早点休息~”
呼吸着凉彻的风,傅池屿倏地抬起眼看漆黑暮色,有些急地喊:“姜温枝——”
“嗯?”
“我在啊。”
女生清新愉悦的声音传来,傅池屿瞬时仓皇低下眼睑,黑白得不是那么分明的瞳孔裡深色翻涌。
雪又开始大幅度坠落,团团片片,洋洒皑皑。他站在雪地裡,发梢和睫眸霎时沾上了白花。
少顷,傅池屿喉咙滚了两下,艰难地吐字:“姜温枝,你傻不傻。”
“啊?”
听见這话,姜温枝有些羞涩,她抬着指尖拂了拂耳垂,嘤声說:“是我游戏打得太菜了,拖你们后腿了嗎?”
她对游戏一向沒什么兴趣,打得很少,操作是有些生硬,但這個学起来似乎也不难。
她笑道:“那我好好练练,等我变厉害了再和你玩儿!”
“”
默了几秒,姜温枝才听到傅池屿的闷声,他咬字极重,像千言万语最终凝结成一句话,“真沒电了,晚安——”
他“安”字說了一半,姜温枝還沒来得及回說,电话就此咯噔断了线。
傅池屿在宿舍啊,随便就能充個电吧?
她狐疑地拨過去,只想把沒說完的两個字說完,可只有机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好吧。
姜温枝挂了电话,打开微信:
【傅池屿,那晚安啦[/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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