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我能给你打电话嗎？
霍昂拿過侍者准备的毛巾盖在姜禾锦头上，对一旁微低着头守着的刘总說：“让医生去我房间一趟。”
因为姜禾锦一句话对两人关系展开无限遐想的刘总干咳一声，用我都懂的眼神回应霍昂。
他极快的挥退甲板上的人，让人通知医生一同跟過去。
陆放刚刚去了厕所，一出来就听說霍昂跳海救人的壮举。
赶過来时和正打算敲门的医生撞了個正着。
正這时，裡面传来男生委屈且不掩饰的哭声。
姜禾锦被霍昂打横抱在怀裡时已经反应過来他被人救上来了，救他的霍先生不是幻想出来的，而是真实带着温度的。
路上霍昂一言不发，下巴上挂着的水珠落下砸在姜禾锦唇珠上。
砸得他心一紧，因为霍昂眼底的失望不加掩饰，是对着他的。
霍昂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给他倒热水，拿干净的浴袍，可是连眼风都吝啬的不给他。
姜禾锦慌了，面对死亡都沒有惧怕的他慌乱不已，抱着浴袍跳下沙发对欲要出门的霍昂說：“霍先生，对不起。”
霍昂无疑是失望的，有人一生都在为多活几年努力，而口口声声說不想死哀求他出手相救的姜禾锦却在几天后投海自尽。
“你沒有对不起我。”霍昂理解少年肯定是遇到难以排解的痛苦才会選擇结束生命，可他参与姜禾锦求生的某一时刻，那么迫切让那晚在场之人动容，所以他对于姜禾锦今天的行为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我有的，我辜负了你的一片好心，可是……”
姜禾锦满肚子委屈，他害怕再次看到霍昂眼底的失望而垂下脑袋，小心翼翼的模样可怜极了。
霍昂后知后觉反应過激了，又說不出道歉的话，只得递過去几张纸巾。
姜禾锦顺着他伸過来的手一扑，整個上半身都挂在他身上，霍昂身上特有的木质香和当初给姜禾锦的西服一個味道。姜禾锦嗅了嗅跟找着依靠一样，情感在一瞬间爆发。
“我沒有家了！”
短短一句话概括了他這几天的所有心酸和不公，也算是一個发泄口，他终是沒忍住把头埋在霍昂温热的怀抱裡嚎啕出声。
姜禾锦哽咽着說了他和霍昂在绾司分别后的经历。饶是霍昂的心坚硬似玄铁也心疼起被亲生父母逼得自杀了结此生的姜禾锦。
但不论多心疼不忍都很难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劝慰的话說百句千句都显得苍白无力。
霍昂称职的做人形抱枕，等姜禾锦哭声减小才蹲下身与他平视。
姜禾锦吸了吸被纸擦得红透的鼻头，哭腔很明显的說：“先生，我把你衣服打湿了。”
“你哭你的，本来就是湿的。”
“哈，”
霍昂严肃脸一本正经的打趣特别有反差萌，姜禾锦這辈子光挨巴掌了，霍先生冷不丁给口甜的让他觉得自己也是有人哄的，突然就留恋起這個世界了。
“今天是我冲动了，我不会再寻死了。”
霍昂露出两人认识以来第一個笑容，很浅但和他平时生人勿近的气势极度不符，非常温柔，姜禾锦绞尽脑汁想了想，觉得像是寒冬裡的暖阳，恰到好处的舒服。
“你想明白就好，我們……都只有一辈子。”
霍昂看见姜禾锦难免又想起往事，他站起身吩咐姜禾锦去洗個热水澡，自己则出门去看医生怎么還不来。
姜禾锦从小生活在底层，察言观色比同龄人强些，他看出霍昂对他的心软，哪怕他再得寸进尺或许霍昂也能容忍。
比如說死皮赖脸的求霍昂收留他。
他前几天過得浑浑噩噩也沒去打听霍昂到底什么身份，不過连绾司的幕后老板在他跟前都插不上话，周旭和姜恩富肯定是不能在他手裡抢人的。
随即，姜禾锦拍了拍自己的脸。真大啊，霍先生的好心就该被他一次次利用嗎。
他慢腾腾的挪到浴室裡，微烫的水往身上一淋，把他的糊涂心思都浇沒了。
医生守在门外，门打开时挺不好意思的上前。
“霍总。”
“你等会儿再进去。他身上有旧伤，大冷天在海裡泡了不短時間，你好好看看。”
“我会的。”
霍昂一出门就看见陆放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他走過去踢了踢他的脚。
“我去你房间换身衣服。”
陆放熟稔的凑過来把手搭在他肩上，
“霍总最近信佛了？”
霍昂沒搭理他，进浴室快速的冲了個澡。出来时陆放已经把人祖宗八代都打听清楚了。
“哎呀呀，我說你怎么亲自跳下去救人呢，感情是老情人啊。”
霍昂拧眉扔去個警告的眼神。
陆放收了不着调的笑，问他：“之后呢，打算怎么办？”
霍昂想都沒想就說：“看他自己。”
要是想留在A市读书，他可以资助姜禾锦，且保护他不被人打扰。
要是想离开伤心地，他们也算相识一场，送他安全离开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之间的缘分。
不過他沒想到姜禾锦不打算继续上学了。
姜禾锦打着点滴昏昏欲睡，强撑着想把心裡话都說给霍昂听。
霍昂难得耐心，十分尊重他的選擇。
“不读书准备做什么？”
“不是不读了，是想缓一缓。存够了钱再回到学校。”
“缺钱的话我可以无偿资助你。”
霍昂的意思在姜禾锦意料之中，他不好意思继续麻烦霍昂是一方面，不想靠旁人是另一方面。
亲生父母对他尚且残忍，他不想再把心依附在任何人身上，哪怕对方是他最感激的霍昂。
姜禾锦心裡存了事，小小一团窝在被子裡，像只病恹恹的小奶猫。
霍昂心裡软得一塌糊涂，很想上手揉一揉，事实他也真的這么干了。
姜禾锦的头发很软，霍昂說话时也轻了很多。
“不要想太多，你现在都逃出来了，他们掌握不了你。”
温柔真的能击破人坚硬的心防，姜禾锦试图把夺眶而出的泪逼回去。
霍先生气场明明是严肃内敛令人一见胆寒的，怎么对他就像哄小孩子，让他又忍不住想趴在他身上诉苦。
可是他不能再做逾矩的事情，霍先生只是看他可怜而已。
“你想去哪儿？”
“C城。”他一直都想考C大，去那边也是想告诉自己缓一段時間但不能忘了向前。
霍昂点着头，小孩儿因为家庭关系胆子不够大，但主意很正，知道自己要什么，该怎么做。
“霍先生，我能给你打电话嗎？”
“什么？”
姜禾锦局促的握紧一小团被角，支支吾吾的說：“我的意思是想在過年過节的时候给你发祝福。我不是要打扰你。”
霍昂很烦祝福短信，沒两條是真心的，但一到日子，手机都能给你挤爆，虚假又烦人。
不過他的私人号码很少人知道，想想還是很期待的，起码有人在牵挂他。
“我只說一遍你能记住嗎？”
有些为难人了，现在的孩子可能连自己的手机号都不记得呢。
不過姜禾锦很积极的点着小脑袋。
眼裡迸着光，“我能，刻在心裡走哪儿都不会忘！”
霍昂逗人把自己逗笑了，“我還沒那么刻薄。”
他走到书桌边取来纸笔，写下一串号码。
“到了C城记得报個平安。”
至于向谁报，姜禾锦如今孑然一身自然是报给他的。
姜禾锦接過纸條默默记下后小心的折叠放在衣兜裡。保护得比小时候第一次得奖状還仔细。
他离开A市的那天天气很好，来送他的霍昂身着灰色大衣柔和了几分他的冷冽，站在湛蓝的天空下冲他挥手，那一幕，是姜禾锦每每回忆起都心中暖意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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